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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太太的冬眠季》第32章
第32章 顔色

  廣場上白鴿展翅翩飛, 碧空如洗。

  明熙趴在他背上冷靜了一會兒, 還挺有良心的記起曉晨, 「要不,還是去跟曉晨道個別吧。」

  費憶南當然沒有意見, 只要她不掉金豆子去哪裡都可以。

  只是這佛祖脚下,像他們這般招搖的男女,還是頭一份兒, 明熙臉皮極厚, 趴在老公背上, 一直讓他背到僻靜的法華街老街上, 前方看著似乎要進曉晨的客棧了, 方從他背上跳下來。

  她對著一扇民居的窗戶, 仔細觀察自己浮腫的眼睛, 覺著自己挺丟人的, 被曉晨看到了應該會擔心的。

  「唉, 我不想進去了。」明熙又嘆氣。

  「那就不去。」費憶南看著她糾結的樣子失笑,「前面還有一座寺院, 我帶你去拜拜。」

  「行, 那你電話裡一定要跟曉晨說清楚, 否則他又要哭,懷疑我們不喜歡他了。」明熙說著就主動牽起他的手。

  老街比較狹窄, 沒有新街的寬敞熱鬧,逼仄中透著豐滿的歲月痕迹,靜逸清悠。

  這是明熙第一次主動握費憶南的手, 她心裡的感覺說不上來,有點安心的,有點嘆息的,又有點放空什麽都不想的。

  不知他此刻內心想法是怎樣的,他沒有說話,牽著她手穿過老街被歲月磨光滑的青石板路,經過一家滿地曬著黃精的民居門前,穿街風飄飄,蕩起一家專賣佛衣的店家的商品。

  這一路,明熙又想流泪。

  可她又找不到流泪的理由,她明明很幸福,被他這樣愛著,可就是想流泪,也許是在怪自己何德何能。

  「到了。」費憶南停在一座門前游客稀少的寺院前。

  明熙抬頭,看到一顆將近十米高的碩大玉蘭樹,在小院中站立,那姿態真是美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那一朵朵白色玉蘭花在樹上綻放,像一隻隻千紙鶴,展翅飛翔。

  「好美啊。」她眼眶裡的酸澀消失,瞬間被這美景吸引,唇角也不自覺勾起來。

  「你進去。」費憶南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可以說是曖昧,但是明熙沒有發現。

  她依照他話抬步邁進了小院,相比曉晨帶著她拜的那些,這地兒也太安靜了,可能背著主街的原因,她看到兩個穿僧衣的師傅在偏房做飯,大雄寶殿外正中的香爐上插滿了香,她走進去先上了三根香,然後再跨右脚進大雄寶殿。

  「你不進來嗎」她跨進去才想起來費憶南,扭過頭看著他。

  他屹立在院內高大的白玉蘭樹下,陽光從花頭縫隙裡曳在他英俊的臉上,笑眸情濃,下巴微揚,「快去拜。」

  聲音低沙,幾乎快聽不見。

  明熙心說你搞這麽神秘幹什麽,回過頭,對著殿內的觀音像,乖乖一拜。

  這時候,跨門進來了一個三口之家,小女孩被爸爸牽在旁邊,笑著道,「這個媽媽拜就好了。」

  那女孩的媽媽跪在蒲團上比明熙速度快了好幾倍,一下子就將三拜完成了。

  明熙看對方表情虔誠,三拜完成仍直起身對著觀音念念有詞,她好奇地抬眸看了一眼那觀音像,然而不待她把觀音面龐看清,倒是先被觀音手中抱著的四個大字驚呆了,那四個大字赫然是——送子觀音。

  「求菩薩保佑。」那女孩媽媽拜完,起身時仍戀戀不捨的念了一句。

  明熙望著這一幕,哭笑不得,她扭頭瞪了眼外面的費憶南。

  他倒好,被揭穿了,仍然笑地天高雲淡,還朝她努努下巴,示意她把剩下的兩拜拜完。

  壞蛋。

  明熙心裡暗暗駡了他一聲,始終揚著的唇角却不曾落下,雙手合十,誠心誠意地俯身下去,菩薩,求菩薩保佑,給他一個男孩子,陪他親親密密一生。

  她這個小小心願,在出院門後,用倨傲地小神情掩飾內心深處的羞赧,大大方方告訴他,「你知道嘛,我剛才跟菩薩求給你一個男孩子。」

  「女孩不好嗎」費憶南心願達成,臉上盡是笑意,其實只要是她生的,男孩女孩都一樣。

  「女孩終有一天會跟著自己的白馬王子走,到時候你已經老了還要面臨把她交到別人手上的困境,就你這占有欲,哼,我有預感咱們要生女孩絕對是灾難。」她雙手抱胸,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高傲地在前面領路。

  其實是明熙快害羞炸了。

  她必須得走快一點,否則,自己滿面的紅都被他看到了。

  當然,無論明熙走的多塊,費憶南依然不疾不徐地跟著她,幷且專門撿了那些害羞死人的話跟她說,「那我們就抓緊一些,日子拖久了怕不靈了。」

  用那種一本正經的口吻!

  明熙恨不得回身踹他一脚,努力抵抗道,「費先生你還沒及格呢。」

  「一分而已。」

  「而已」明熙被他蔑視的口吻刺激到了,猛地停住脚步,恨不得拿手指戳他笑意大展的眼睛,但是捨不得,就只好裝模作樣地惡狠狠放話,「你這樣蔑視考官,年輕人,你可會吃苦頭的。」

  「不怕。」費憶南握住她手指,逮到唇邊滿足親了親,「後半生,樂意奉陪。」

  不知爲什麽,明熙沒有把手指抽回去,她應該是臉紅了吧,因爲兩頰邊很熱,旁邊民居上的玻璃窗戶,印出他們纏綿的身影,像觀音廟前的玉蘭花,似有自由幸福的隱形種子在他們周遭飛揚。

  ……

  下午三點,從法華山下山。

  曉晨一家裝了許多山貨給夫妻倆帶下來。

  其中有一個叫做黃精的東西,長得特別像曬乾的生薑,明熙去觀音廟時就在老街上看到人家門前曬著,曉晨說這東西補精氣,她當時還瞬間有點懵,過了兩秒回過味兒來,恨不得把曉晨抓起來打一頓,年紀輕輕,盡瞎操心些有的沒的,紅著臉爬上車,這趟法華山之行算圓滿結束了。

  ......

  高速路上,晚霞鋪滿天空。

  可惜正值周末,竟然堵成一條龍。

  可見去南城的路綫是多麽火熱。

  費憶南在前頭開車,明熙就在後面吃吃吃,像隻蹬輪子的小倉鼠就沒有半點休息的時候。

  突然,伴隨著食物香氣的寬闊車厢內,一股隱隱地却氣味强烈的味道飄了出來。

  明熙初聞那味道,差點被熏地栽一跟頭,她眼睛不可思議瞪大,望著自己脫掉鞋子的左脚,以下內容極容易引起强烈不適,如果不是太過驚悚和悲慟,明熙都决定忍味吞聲暗暗穿上鞋子當做一切都未發生。

  可是,她忍不住顫音驚叫了起來,嚇了前面費憶南一大跳。

  「怎麽了」他回頭問了她一句,可惜這女人就知道叫,什麽話也不說,費憶南望了一眼前頭漫長的長龍,解開安全帶,眉頭凝著下車,打開她這邊門。

  他神情嚴肅以爲發生大事的樣子,讓明熙叫地更加聲情幷茂,她抓住他的胳膊,顫抖指著自己的脚冒出四個字,「脚臭,脚臭——」

  這可憐巴巴的聲音真可謂慘不忍睹。

  費憶南先是怔楞,接著,視綫從她臉上轉下來,到她穿著絲襪的漂亮玉足上,那裡隱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飄來,他挑眉待了待,似乎對這突發沒有絲毫應變的能力,但是壞就壞在,他噗嗤一聲笑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明熙更加崩潰了。

  她在山上一個手工活極好的老奶奶那裡買了一雙布鞋,樣子極其雅致,白色的鞋面,一朵朵栩栩如生的小雛菊點綴,穿了不過才兩小時,剛才堵車累,她要脫鞋子放鬆一下,就發現這雙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竟然把她一雙從來不臭的脚穿臭了,那味道明熙都不想提了。

  她真的好心痛,哭嚎,「我被自己熏到了。」

  「好了,好了。」費憶南真覺得這車堵得有趣,她是故意來給他解悶的吧,想笑却哪裡敢笑,隱忍著勸,「這是鞋子材質不過關,放心吧,不是你的問題,即使是你的問題,我也不嫌弃你......」

  「費憶南,我看你是不想要兒子了。」明熙眼紅紅地瞪著他。

  「我要,當然要。」費憶南輕咳了一聲,整張臉都在努力控制表情。

  明熙不信任他了,不想跟他說話,慪道,「你走開,把前面隔斷放下來,我要立即去下一個服務區,我要洗澡!」

  高速路上洗澡簡直是做夢。

  饒是費憶南這輛車改裝的多麽豪華,但應付她洗澡的問題還是束手無策,洗洗脚倒是可以,但是明熙有潔癖,她覺得一盆盆裝著水攪,還不如是服務區直接衝,讓那怪异的味道隨洪流而散。

  下一個服務區叫千軍服務區。

  堵車情况緩解後,開了十五分鐘順利到達。

  千軍,地如其名,那一道道如千軍萬馬的大山屹立在服務區口,有山也就意味著有水。

  一條小溪從山上蜿蜒而下,到了平地,剛好給明熙清洗。

  「好凉啊。」山裡的水冰凉冰凉,明熙踩在溪旁的岩石上,一雙形態纖細,膚色如玉的雙足上染滿了洗面奶的泡沫,相互踩揉,「這水好清啊,我都有點內疚了。」

  她大言不慚地的說著。

  費憶南扶著她的手,面色不佳,「行了嗎。」

  「等一會兒。」

  「你不冷」

  「冷......」冷地舌頭都有點打顫。

  然後這字一說完,她整個身體就被他抱了起來。

  「坐著。」費憶南把她按在乾淨的大石塊上,然後把她一雙沾滿泡沫的脚放到溪水裡,快速衝洗乾淨,接著摟到懷裡來,貼肉給她捂著。

  明熙雙脚踩著他堅硬的小腹,一時臉紅紅地,但强撑著矜傲十足地挑他刺,「剛才怎麽不碰我呢哼,現在香了,才摟我。」

  「對,我現在快香吐了。」他無語地笑望她一眼。

  她擠了快一瓶的洗面奶在脚上。

  空氣中都是那種清新低調的雛菊香味。

  明熙不依,在他襯衣底下蹬了他一脚,小嘴翹著,「你放我出來,我要上衛生間。」

  費憶南把她愛馬仕的鞋子拿過來,給她套上。

  她讓他去車上等,然後,輕飄飄地踩著滿是鄒菊香味的雙足,一蹦一跳往服務區的厠所去了。

  她這狀態幷不適合做母親,因爲她自己才只是個孩子。

  明熙知道自己飄了,她也不知道爲什麽,下山後心情好的不得了,就想跟他鬧,反正他怎麽樣都依著她。

  這感覺太棒了。

  然後她就樂極生悲了,從蹲坑裡起來的時候,針織衫口袋裡的一個小東西砰地一聲掉進了坑裡,她面色一變,一瞬間雙耳都有些失聰,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

  回到車裡,費憶南問她又怎麽了,因爲大概臉色是真的很難看吧。

  「東西掉糞坑了。」明熙面無表情說完這句,砰地一聲後背砸座椅裡,閉上眼,十足拒絕交談這件事的姿態。

  費憶南雖然還不知道她什麽東西掉坑裡了,但看她這如喪考妣的表情,感覺應該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他想寬慰一下,可又控制不住嘴角,因爲他本能的就知道這姑娘身上發生的事一定很可笑,於是,緊緊閉著嘴,望著全紅的天空,等她自我闡述。

  「我口紅掉了。」她果然這般道。

  「哦」費憶南此時還能忍住。

  「站起來時,嘩啦一聲掉裡面,這是迪奧最難買的色號,我好不容易搶到,今天第一次用。」她生無可戀瞪著車頂,「我用清潔工大姐的火鉗又把它夾上來了。」

  「我重新給你買,辦張卡,讓他們送家裡來。」費憶南聽到她用火鉗把口紅夾上來的時候,整張臉都埋在方向盤上,笑地幾乎不能自理。

  「悼念整整三分鐘後,我跨不過那個坎,還是把它放弃了。費憶南,你再笑,我很肯定,你將一無所有。」

  「別。」費憶南回過身子來安慰她,眼角還殘留著笑泪,「我愛你,我什麽都給你買,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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