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
望著聶小倩不見了,霍玉蘭舉袖擦了淚,旋即往那間淨室掠過去,可是剛到淨室外,她突然屏息停了身。
不為別的,她發覺淨室中有人,除了朱漢民外還有人。
她知道,那既不會是聶小倩,更不會是護法們。
因為她聽到的,是一種極其輕微,而斷斷續續的哭聲,這種哭聲,跟她一樣,是發自一個年輕女子的。
這會是誰?
霍玉蘭揚了揚黛眉,極其輕捷而小心地靠近了窗戶,由那窗戶洞孔中向內望,一望之下,她登時變了色。
淨室中,朱漢民仍靜靜地躺在那兒,而床前地上,卻跪著個人,那個人的上半身,整個爬伏在朱漢民胸口上。
由背後看,那是一個無限美好的身影,往上看,是一顆滿頭蓬鬆的烏雲粉首。
肯定地說,那是一個年輕黑衣女子,霍玉蘭直覺地感到,那黑衣女子長得一定比她還美!
霍玉蘭在羞惱氣恨之餘,忍不住地發出了一聲冷哼,這一聲冷哼,自然立即就驚動了淨室中那黑衣女子。
她驚惶回顧,那的確是一張風華絕代,清麗出塵的嬌靨,美如天仙小謫下凡,使得她霍玉蘭黯然失色。
霍玉蘭雖然更羞更氣更惱,卻也不由自主地為之怔了一怔,而就在這微一怔神間,淨室中那黑衣少女竟然無形地消失不見了,連那桌上孤燈燈焰動也未動一下。
霍玉蘭頓時猜到了八分,她閃身進門,推開了門後,她不再往裡走,反手拴上了門,靠在門上道:“你走不掉了,何不乾脆大方一點?”
淨室中,沒有回音,不見人影,但霍玉蘭卻可清晰地聞到一股淡淡的蘭麝幽香,這股幽香立又刺激了她,也點燃了她心中那帶著酸味的怒火,她冷冷一笑道:“怎麼,一個女孩家既敢踰越門牆,登堂入室,爬在一個大男人身上……難道還羞於見人麼?”
只聽一個柔美話聲響自室角:“丫頭,你要再敢胡說,小心我撕裂你那張小嘴兒。”
一句話添了霍玉蘭三分怒氣,她雙眉一挑,目注那柔美話聲響起處,滿面不屑不齒之色地冷笑著說道:“你叫誰丫頭,丫頭總比你強,我偏要說,你以為滕王閣上伸了伸手,就能這樣跟了來,天下俊男人多得是……”
忽聽一聲“小心”,一陣香風拂過,她那張嬌靨的左半邊,挨了一巴掌,但這一巴掌並不疼,因為那不是真打,而是摸了一下,而且還頗為輕薄地在她那瞼蛋兒上輕輕地扭了一把,她直覺地感到,那隻看不見的手,比她嬌靨上的肌膚還要嫩上三分。
霍玉蘭更羞了,也更氣了,剛要再次張口。
那柔美話聲及時又起:“要知道見好就收,適可而止,別學那罵街的潑婦,蘭珠!”
那蘭珠兩個字叫得霍玉蘭一驚,她張大美目道:“你是誰?”
只聽那柔美話聲說道:“你看看我是誰?”
隨著話聲,霍玉蘭面前又現出了那黑衣少女,她那一雙微紅的美目,靜靜地望著霍玉蘭。
霍玉蘭呆了一呆,道:“你究竟是……”
那黑衣少女截口說道:“你不認識我了,蘭珠,想想看,兒時遊伴,小霞。”
霍玉蘭脫口一聲驚呼:“你,你,你是小霞?”
傅小霞微頷粉首,道:“仔細看看,再多想想?”
霍玉蘭兩眼發直,道:“小霞,真是你,你,你沒……”
傅小霞道:“如今站在你眼前的是誰?”
霍玉蘭突然嬌軀疾閃,張臂撲了過去,剎時間兩個人抱做一團,人兒兩個,淚四行,霍玉蘭不住地叫道:“小霞,你想死我了,你想死我了……”
好半天,兩個人才緩緩分開,但兩雙玉手卻仍緊緊地握在一起,霍玉蘭那一雙美目直愣愣地望著小霞。
傅小霞眨動了一下美目,道:“蘭珠看什麼,我臉上有花?”
霍玉蘭痴痴地點了點頭,道:“差不多,比花猶有過之!”
傅小霞道:“想必不錯,要不然也不會惹得你這未過門的嫂子生這麼大氣了,如今,妹妹爬在自己哥哥身上哭哭,總可以吧?”
霍玉蘭剎時紅了嬌靨,忙道:“小霞,別嘵舌頭,快說給我聽,你是怎麼……”
傅小霞道:“這一言難盡,將來你回去問怡姨去!”
霍玉蘭道:“可是你又怎麼知道是我?”
傅小霞道:“我的事從不瞞怡姨,怡姨的事也從不瞞我,我離開北京的前夕,怡姨還要我幫你的忙呢!”
霍玉蘭嬌臉一紅,隨即神色一黯,道:“小霞,可是如今他……”
傅小霞臉上也忽現陰霾道:“蘭妹,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霍玉蘭道:“你不知道,聽娘說除非和天仇那獨門解藥……”
說著,說著,她又要掉淚了。
傅小霞忙道:“蘭妹我知道,可是你也該知道,我哥哥是我當世唯一的親人,雖然是同母異父,可是我們比同父同母的手足還要親,我心裡比你還急,但急總不是辦法呀……”
霍玉蘭強忍著淚,道:“小霞,你在滕王閣上暗中幫了忙,我以為你一定……”
傅小霞挑眉說道:“和天仇好狡猾,當初我不知道哥哥是中了他的毒,要不然說什麼我也會當場逼他交出解藥,後來我想想不對,可是再找他,找遍了大江兩岸都找不到了!”
霍玉蘭急得又流了淚,道:“小霞,那現在怎麼辦呢,你說,你說啊?”
傅小霞鎮定超人,力持平靜,道:“蘭妹,三位叔叔呢?”
霍玉蘭忙把聶小倩的良苦用心說了一遍。
聽畢,傅小霞臉上陰霾更濃,道:“看來倩姨也是智窮技拙,束手無策了……”
霍玉蘭道:“可是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
忽然聶小倩的話聲在室外響起:“是霞姑娘來了麼?”
傅小霞愣了愣,應道:“是我,倩姨!”
室外聶小倩推門而進,傅小霞忙趨前見禮。
聶小倩出雙手相扶,含笑說道:“霞姑娘,今夜我是第一次看見你……”
傅小霞低頭道:“倩姨,小霞是萬不得已,要不然早給您請安了!”
聶小倩笑了笑,道:“霞姑娘,過去的事,我猜透了九分,但我始終不明白你既然叫你哥哥去北京為什麼又……”
傅小霞道:“倩姨,那是因為小霞在和親王陵墓裡巧獲佛門遺寶菩提經,準備把它交給哥哥,可是後來我又發現它不適合男子習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