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
那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道:“丟人現眼到了家,差點連命都沒了,虧你……”
申一笑截口說道:“老四,你懂什麼,我問你,這小子功力如何?”
那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未加思索,道:“休說咱們七個,便是再有七十個也不行。”
申一笑道:“較諸那位日月盟的總盟主如何?”
那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道:“那姓朱的身手我聽他們說過,這小子跟他該在伯仲之間,很難分出個上下,若一定要分出高下,恐怕要在百招之後。”
“是嘍!”申一笑笑道:“那我不該笑麼?”
那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似乎是一個點不透的死木頭,他愕了一愕,搖了搖頭,滿面惑然地還想要問。
申一笑已然搖頭說道:“老四,憑你這份腦筋還能成大事?你簡直是……”
突然一聲陰惻惻的冷笑起自身後:“自作聰明,憑你這種腦筋更糟糕!”
七人聞聲—驚,轉身循聲投注,只一眼,機伶寒顫,立刻都躬下了身,齊聲恭謹說道:“屬下等見過……”
七人立身處後僅隔丈餘的一處屋面上,不知何時多了個目光犀利,森冷逼人,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來。
申一笑等七人話未說完,他冷然擺手,道:“夠了!”
申一笑等七人當即住口不言。
那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申一笑,你自以為聰明,其實糊塗得該死,你可知道,為什麼他六人毫髮無傷,而你獨被折斷兩顆門牙麼?”
申一笑身子躬得更低,道:“屬下愚昧,祈請指點!”
那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冷然說道:“那是因為你出賣了他!”
申一笑並不像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所說,那般糊塗得該死,聞言大驚失色,瞪目懼然,張口結舌急急說道:“難道說他就是那日月盟總盟主,碧血丹心雪衣玉龍……”
身材顧長的黑衣蒙面人冷然點頭,道:“正是他,不過臉上多了層人皮面具而已!”
申一笑“哦”了一聲,立即傻了臉,呆住了,半晌始道:“既是他,為什麼他不……”
那身材顧長的黑衣蒙面人道:“那是他尚存有與我教合作的希望,不敢動我教中人!”
申一笑機伶一顫,躬身及地,顫聲說道:“可是屬下該死,誤把他當成福康安跟前人,已經……”
那身材顧長的黑衣蒙面人冷然說道:“所幸你機智不差,只使他動疑,卻未能由你口中套出什麼,要不然這一番心血,就要毀在你手中了……”
申一笑心驚膽顫,急忙說道:“殿……”
身材顧長的黑衣蒙面人突然冷笑一聲。
申一笑身子一抖,連忙改口說道:“教主開恩,屬下知罪!”
那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道:“費盡苦心,好不容易才建立的一處秘密分支,轉跟間又被你自作聰明摧毀了,要不是念在你為本教流過血汗,我立刻把你發落下去,按教規懲處,劉天和處已不能再去,遞補人選,我自有安排,如今你跟我走。”
說罷,逕自轉身,投向夜空。
申一笑如逢大赦,顧不得跟同伴打招呼,也忘記了那腿上已經紅腫,痛澈心脾的掌傷了,飛身跟了過去。
剩下的六個,恭送那身材顧長的黑衣蒙面人事領著申一笑離去之後,互相對望了一眼,也一起騰身掠去。
剎時間,這兒又是一片空蕩寂靜……
第二十章 一顆人頭
中州客棧後院,聶小倩房中,燈下,娘兒倆相對而坐。
朱漢民把夜探巡撫府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聶小倩臉色連變,朱漢民把話說完,她立即皺起了眉鋒,沉吟有頃,始道:“民兒,那申一笑是劉天和的大舅子一事,可能不假,但他當著你的面出賣你,這事似乎並不單純!”
朱漢民道:“那麼,娘以為……”
聶小倩道:“固然,這是一著頗為歹毒的借刀殺人之計,但若非上面指使授命,我不以為他敢這麼做!”
朱漢民道:“可是他的話天衣無縫,令人找不出絲毫破綻!”
聶小倩道:“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令人難窺真假!”
朱漢民揚眉說道:“娘,照這樣看,咱們還能跟它合作麼?”
聶小倩搖頭笑道:“那不要緊,為顧全大局,是要做諸多忍耐的!”
朱漢民道:“他們滅清教竟出賣了民兒,這還能談合作麼?”
聶小倩道:“民兒,咱們該往好處想,只要是殺滿虜,誰殺都一樣,咱們為什麼不把申一笑此舉當作一種借刀殺人之計呢,在合作之前,是要避免猜忌、仇恨的,否則縱然將來能夠合作,那也不會很愉快的。”
朱漢民道:“可是,娘,您明明知道那絕不是那麼單純,您知道,福康安的人個個知道民兒所學,要真有那麼個人,他絕不敢單獨貪功的,必然是飛報福康安糾眾而來,那麼……”
“民兒!”聶小倩截口說道:“娘也知道那絕不單純,可是咱們一方面要往好處想,另一方面還自然也要提高警惕,以防萬一,娘並不是要你馬上跟他們合作,懂麼……”
朱漢民點頭說道:“娘,民兒省得,娘以為那劉天和……”
聶小倩道:“他有可能並不知情,滅清教想打入他身邊潛伏,利用他、謀算他,更從他那兒獲得機密,這是可信的,你想想看,他是滿清朝廷的命官,官也不小,他為了他的前程、身家、性命,他絕不敢知情不報,甚至於窩藏叛逆的!”
朱漢民道:“可是娘要知道,劉天和是個漢人。”
聶小倩道:“是的,他是個漢人,假如他真是知情不報,窩藏所謂叛逆,那是他還有一點血性,還有一點良知,咱們只能認為這是個好現象,也該認為這是滅清教的神通廣大,而不該有別的想法。”
朱漢民道:“這個民兒知道,可是,娘,倘若滅清教果然有意出賣民兒,危藏禍心,暗藏陰謀,掛羊頭賣狗肉,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聶小倩臉色變了一變,點頭說道:“這是當然,不過,民兒,娘以為那似乎不可能,倘若滅清教掛的是羊頭,賣的是狗肉,它必然是處心積慮,想盡辦法地要一網打盡所有先朝忠義遺民,既如此,它大可以溫和的方式,假意爭取有熱血,知大義的武林豪雄,然後再逐個擒殺之,豈會用那強橫霸道的手法激起各門派的反感與仇恨?”
朱漢民呆了一呆,道:“也許他們真的志在反清復明,只是那動機不夠純正,與鄔飛燕那班人一般地別具用心,不許再有第二個反清復明的組織存在!”
聶小倩道:“這個也待進—步查證,不過,那劉天和是不是知情不報,包庇滅清教的人,並不難知道!”
朱漢民愕然說道:“怎麼,娘?”
聶小倩笑了笑,道:“你不是已經告訴了劉天和,他那位大舅子是叛逆了麼!那隻須看看他以後對申一笑態度如何,便不難知道了。”
朱漢民搖頭笑道:“娘,申一笑自不會承認,而那劉天和又不敢惹他的小老婆!”
聶小倩道:“有些爭死不承認是不行的,劉天和固然不敢招惹他那小老婆,但那是他不知道,一旦知道了這一件事之後,我不信他會把他的小老婆看得比他的前程、身家性命還重要!”
朱漢民沉吟著點了點頭,沒說話。
適時,一陣砰砰然敲門聲起自中州客棧前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