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〇
朱漢民道:“我也這麼想,也許,那人是滿族中人。”
鄔飛燕笑道:“那就越發地不可能了,據我所知,滿虜之中,沒有功力這麼高的人,再說,倘若那人是滿虜中人,他既有力量阻攔你,便決不會輕易放過你:”
朱漢民苦笑說道:“所以我百思莫解。”
鄔飛燕道:“這麼說來,你說的,都是真的了?”
朱漢民道:“我沒有騙姑娘,也沒有這個必要!”
鄔飛燕妙目中異采電閃,笑道:“那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事情呢,莫非弘曆他真有百靈庇護不成麼?”
朱漢民道:“我不知道,不過,事實上的確有人攔我是沒有錯的,”
鄔飛燕皺眉沉吟說道:“那麼,這個人可能是誰?”
朱漢民搖了搖頭道:“無從猜起!”
鄔飛燕道:“由情形看,這個人既不讓你殺弘曆,又不傷害於你,他該既不是滿虜同路人,也不是咱們的同路人。”
朱漢民點頭說道:“姑娘高見,該是如此!”
鄔飛燕微微笑道:“只是我還沒有聽說過,武林之中竟有這麼一個腳踏兩隻船,或者是,兩隻船都不踏的高人!”
朱漢民道:“武林之中,是還沒有聽說這麼一個人……”
鄔飛燕截口笑道:“前如今偏偏出現了這麼個人,真是怪事!”
朱漢民默然不語,他百思莫解,他能說些什麼?
鄔飛燕忽地揚眉笑道:“好了,既然想不出,猜不透,咱們何必再去鑽那牛角尖,還是談談目前的現實問題吧,適才我說,江南派人入京找你,那必然是江南有了急要大事,對麼?”
朱漢民毅然點頭承認,道:“不錯,確是這麼回事!”
鄔飛燕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以說給我聽聽麼?”
朱漢民遲疑了一下,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可讓人知道的,是江南有人威脅騷擾諸大門派,要諸大門派加盟他們反清復明!”
鄔飛燕微微一楞,道:“諸大門派當年追隨令尊,共圖義舉,進行匡復不遺餘力,哪用得脅迫,只消一紙……”
朱漢民截口說道:“我也這麼想,但是這般人不此之圖,卻用暴力逼使請大門派非加盟他們不可,要不然……”
鄔飛燕道:“要不然如何?”
朱漢民道:“他們揚言要血洗諸大門派!”
朱漢民道:“不知姑娘聽說過沒有,一個名叫滅清教的神秘組織!”
鄔飛燕一怔,道:“滅清教?武林之中何來這麼一個組織?”
朱漢民搖頭說道:“那就非我所能知了,武林之中如今確實有這麼個組織是不會錯的!”
鄔飛燕淡然一笑道:“這倒好,我修羅教剛剛興起,現在又來個什麼滅清教,你可知道這滅清教主是什麼人?”
朱漢民搖頭說道:“不知道,只知道他們那些教徒個個黑衣蒙面,功力詭異!”
鄔飛燕柳眉兒雙揚,道:“我倒要看看它是怎麼樣的一個神秘組織,是我修羅教強,還是他滅清教強,諸大門派答應加盟了麼?”
聽話意,修羅教與滅清教該是兩回事。
朱漢民道:“他們動機可疑,做法不當,諸大門派自不會答應。”
鄔飛燕道:“那麼你的意思如何,諸大門派向來以你這位玉簫神劍閃電手之後,掌握號令天下的珠符令的人馬首是瞻的!”
朱漢民道:“我打算先看看真實情形再說,倘能避免干戈,彼此精誠合作,我是樂於為之的!”
鄔飛燕笑道:“這樣也可免得讓滿虜坐收漁人之利?”
朱漢民點頭說道:“是的,在舉義發動之前,自己人先起內鬨,那是大不智之事!”
鄔飛燕說道:“倘若他答應精誠合作,願意共同攜手,而以要你拱手讓出那領導人之地位為主要條件呢?”
朱漢民慨然說道:“成功不必在我,為大漢前途著想,只要他答應精誠合作,互相攜手,我不在乎這領導人的地位!”
鄔飛燕道:“閣下胸襟超人,令人敬佩,只恐怕他們不是那麼好相與的,縱令答應精誠合作,握手並肩,也絕不會那麼單純!”
朱漢民道:“何以見得?”
鄔飛燕道:“正如你所說,他們動機可疑,做法不當,所謂‘滅清’,可能不是為的匡復大業,拯生民於水火,報雪國仇家恨,而是妄圖滿足一己之私慾,乘機割據稱雄,過過當皇帝的癮,要不然,任何一個有志舉事者不會以這種威脅手法爭取同道!”
分析得是理!
朱漢民軒了軒眉,道:“那麼,以姑娘高見……”
鄔飛燕淡談一笑道:“事關重大.我不敢妄陳淺見,不過,既為大漢基業,億萬生民,我又不得不大膽直陳,與那滅清教千萬合作不得,倘能消滅之,還是及早消滅了的好,要不然不但影響匡復大計,而且武林之中貽害無窮,千萬不可不慎,莫中人口蜜腹劍,包藏禍心之圈套,及早斬草除根,以免夜長夢多。”
朱漢民默然未語,半晌始道:“謝謝姑娘明教,我會相機行事的。”
鄔飛燕笑道:“獻策的是我,決策的是你,不過我為的是大局!”
朱漢民道:“我也不敢草率懵懂,敗壞了大局!”
鄔飛燕點頭笑道:“那就好,北京城中,還有什麼事要我效勞的麼?”
朱漢民道:“謝謝姑娘,我沒有什麼事,不敢偏勞,只是……”
頓了頓,接道:“我借問一句,姑娘那修羅教發號司令之所,可是在內城之內?”
鄔飛燕神情微震,道:“你怎麼知道?”
朱漢民淡淡笑道:“姑娘,我也有一些眼線。”
鄔飛燕笑道:“是丐幫北京分舵這麼說的?”
朱漢民道:“姑娘,恕我不便奉告。”
鄔飛燕笑道:“我只道你一舉一動全在我的監視之下,卻不料自己也落入你的囊中,看來,你我旗鼓相當,難分高下……”
朱漢民道:“那是姑娘自謙,其實,我自知遜人多多!”
鄔飛燕點頭說道:“不錯,我那修羅教之中樞,是在內城之內,怎麼?你問這個……”
朱漢民道:“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內城中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
鄔飛燕笑道:“詳細所在我也不便奉告,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之所以選內城作為中樞重地的用意,是因為人們往往注意遠方,不會注意近處,滿虜決想不到在內城,在身邊,有個要他們腦袋的反清復明組織,那既刺入了他們的心腹,時機成熟,稍微一動,更可制住他們的要害,而且平時也最安全,你以為對麼?”
朱漢民由衷地點頭嘆道:“姑娘誠然高明,令我自嘆不如!”
鄔飛燕笑道:“那是你誇獎,能得第一奇才嘉許高明二字,且有不如之嘆,鄔飛燕這一輩子沒算白活了。其實,我只是記取故門主亡夫的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朱漢民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結果還是忍柱了。
鄔飛燕妙目深注,笑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今夜以前大不同,從今後,你我是友非敵,只要你義旗一舉,揮師北上,我必竭盡所能,來個裡應外合,如何?”
朱漢民大為感動道:“為大漢基業,為億萬生民,我這裡先謝謝了!”
鄔飛燕淡淡笑道:“不用謝,你我都不是為了自己,倘若是為自己,我非但不會幫你,還要找你算算當年舊帳暱:”
朱漢民道:“姑娘既是如此明白人,便該……”
鄔飛燕道:“我明白,當年事,不能怪令尊,可是我身為故門主的未亡人,不能不替故門主報仇,我說過,冤有頭,債有主,報仇索債,我要找令尊,而且那要在公仇之後!”
不知這是什麼原因,她竟突然變得這麼深明大義!
朱漢民暗暗詫異,在口頭上,他不得不有所表示,當即說道:“姑娘令人敬佩,我再謝謝姑娘,”
鄔飛燕嫣然一笑,伸手舉起玉杯,道:“天時不早,為免令堂懸念,我不敢屈駕過久,請盡飲這最後一杯,然後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