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
“豈敢!”朱漢民淡淡一笑道:“我還沒有請教,閣下怎麼稱呼?”
那中年漢子遲疑了一下,道:“總盟主原諒,敝教中人對外不示真姓名!”
朱漢民笑了笑,道:“那麼,倘我有事要找閣下,怎麼個找法?”
那中年漢子唇邊含著一絲狡黠笑意,道:“總盟主打算在開封停留多久?”
朱漢民道:“很難說,也許明天就走,也許要待個三五天!”
那中年漢子道:“那麼我每天早上來請示一次,倘總盟主有事,可隨時當面吩咐。”
朱漢民笑著點了頭,道:“也好,閣下不讓我敬你三杯麼?”
那中年漢子道:“不敢當,我使命在身,尚有他事待辦,不敢多事停留。”
朱漢民笑了笑,道:“那麼閣下請便吧,偏勞之處,容我後放!”
那中年漢於又稱不敢,恭謹施禮而去,他臨走還向那名侍立—旁的夥計叱喝說道:“還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給客人泡茶打水去!”
說罷步履匆匆先走了。
可是當那伙計也要走時,朱漢民喚住了他,把他叫進房內,含笑問道:“小二哥,剛才那位,你認識麼?”
那名夥計神色有點不安地搖頭說道:“回相公的話,那位爺,小的不認識!”
朱漢民雙眉一揚,詫聲說道:“那就怪了,怎麼剛才他對我說,他跟貴棧很熟?”
那名夥計呆了一呆,忙搖頭說道:“那小的就不知道了。”
朱漢民笑了笑,抬手一指,道:“這些個傢俱擺設,全是寶號的麼?”
那名夥計更為不安點頭說道:“是的,是的,全是小號的,全是小號的!”
朱漢民眉鋒微皺,笑問道:“小二哥,這不像客棧中的傢俱擺設!”
那伙計簡直有點驚慌地道:“您相公不知道,這全是我們掌櫃家的,我們掌櫃是開封城裡的大財主呢,店裡一旦來了貴客,這些傢俱擺設便馬上搬了過來,平常是不擺在這兒的!”
朱漢民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我說嘛……小二哥,這兩間房間是什麼時候訂的?”
那伙計道:“前天,不,不,不是前天,是昨天!”
朱漢民道:“那麼,這連吃帶住,要多少銀子?”
那伙計搖頭說道:“這小的就不知道了,您相公要是想知道,我給您向櫃上問問去。”說著,一哈腰轉身要走。
朱漢民適時擺手說道:“小二哥,不必問了,麻煩送茶水吧!”
那伙計應了一聲,匆匆忙忙地走向前面,似乎是生怕朱漢民把他留下,不讓他走。
望著那背影,朱漢民搖頭笑了:“先前那個,倒是很夠機警沉著,這一個若也是滅清教中人,那滅清教就有點廣收徒眾濫用人了。”
聶小倩搖頭說道:“這一個嫩得很,撒謊都撒得不自在,該不會是滅清教中人,對付咱們,滅清教也不會用這種人的!”
朱漢民道:“娘您認為他是撒謊?”
聶小倩道:“挑不出一句真話,定是剛才那一個事先有了關照!”
朱漢民笑道:“這種人好對付,再有兩回,民兒準能讓他全說出來!”
聶小倩搖頭說道:“傻孩子,他不會知道什麼的!”
朱漢民道:“至少他該知道那個人是誰,這些傢俱擺設是哪兒來的!”
聶小倩道:“恐怕他也僅知道那個人是准,如此而已!”
朱漢民笑了笑,還待再說,一眼瞥見那牆角木架上,金猊中裊裊上升的檀香菸,目中異采一閃,站了起來,道:“娘,您不看看這些檀香末麼?”
聶小倩笑道:“要等著你提醒,咱們娘兒倆早著了人家的道兒了!”
朱漢民臉一紅,也一愣,道:“怎麼,娘,您看過了?”
聶小倩道:“娘當年託身在千毒門中,對於用毒一道,頗有點心得,你不見那煙無雜色,無雜味麼?”
朱漢民赧然搖頭笑道:“民兒不知何時才能趕得上您!”
聶小倩道:“別求跟娘比,但求跟你爹比,什麼時候能趕得上他的十之八九,你便無論何處也去得了!”
朱漢民信步走到了書桌前,細細地看了那盞八角琉璃宮燈一眼,回過頭來笑著說道:“娘,不說別的,單這燈便非尋常人家所有!”’
其實,別的傢俱擺設,也沒有一件不是十分名貴的。
說著,他又信手打開了那書桌的第一個抽屜,笑道:“這滅清教真小氣,抽屜裡竟然空空如也!”
跟著他連續打開了五個抽屜,當他打開了那最下面的一個抽屜時,他突然笑了,搖頭說道:“我冤枉人了,有,有一個空白的信……”
“箋”字未出口,他陡地一怔,“咦”了一聲,伸手拿出了一張雪白的信箋,走過來遞向了聶小倩道:“娘,您看看,這怎麼說?”
聶小倩伸手接了過來,只一眼,她也一怔。
那雪白的信箋左下角正,印著五個朱紅小字,那赫然是:“巡撫府用箋”。
聶小倩一怔之後,隨即揚眉淡笑:“民兒,這就不難明白了,也唯有巡撫府才有這種名貴氣派的傢俱擺設,這可能是謄東西時一時疏忽,遺下了這張信箋在抽屜裡沒拿出來。”
朱漢民皺眉說道:“民兒也這麼想,可是,娘,難道說滅清教是官府中人,或者它已經勾結了官府不成?”
聶小倩道:“這大批傢俱擺設總不會是偷出來的,該是這兩種可能中之一,不過,這耐人尋味,要慢慢的查……”
朱漢民神色凝重地道:“倘若滅清教是官府中人,那只是給人一個意外,假如說滅清教的勢力已經打進官府,那就令人……”
突然一陣步履聲起自房外,聶小倩立即把那張信箋藏入袖中,只見適才那名夥計帶著另一名夥計,端著茶,捧了水走了過來。
放好了茶水,那名夥計哈腰說道:“相公,醉仙樓的酒席已經送到了,要不要現在就擺上?”
朱漢民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好吧,就現在擺上吧!”
那名夥計應喏一聲,領著同伴出門而去。
兩名夥計去後,聶小倩站了起來,走到茶几旁,伸手掀開壺蓋,自頭上拔下一根銀譬試了試,然後說道:“民兒,茶裡未施手腳,盡可放心飲用!”
朱漢民也看見了,那根銀簪未變顏色.但卻說道:“娘,還有那桌酒席呢?”
聶小倩笑了笑道:“不要緊,待會他們擺上來後,娘如法炮製地試一試也就是了,再輕微的毒,也逃不過這根銀譬一試!”
說話間,後院中又傳步履聲,適才那名夥計與同伴抬著一張圓桌與幾把椅子走了過來。他兩個身後,跟著三名提著大木盒的漢子。
進了門,兩名店夥把圓桌放在屋子中央,然後招呼那三名漢子,把酒萊送進來排在桌子上。
櫻好酒菜,那名夥計向朱漢民哈腰說道:“相公還有什麼吩咐?”
朱漢民擺手說道:“沒事了,有事我自會招呼你!”
那名夥計帶著同伴及那三個送酒菜的漢子轉身要走。
朱漢民突然叫住他們道:“且慢,幾位稍留一步!”
說著,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大錠銀子隨手遞了過去:“不敢說賞,送給諸位買酒喝!”
那名夥計立即眉飛色舞,遲疑了一下,伸雙手接了過去,乾笑說道:“謝謝相公爺的賞賜!”
這才帶著同伴出了門。
酒席,頗為豐盛,聶小倩在各盤各碟試過之後,放心地坐下笑說:“民兒,很出人意料,竟然沒下一點毒,盡可放心大膽食用,來,坐下吧,別讓菜涼了!”
朱漢民應了一聲,坐了下去。
朱漢民與聶小倩母子倆都有千杯不醉之量,可是聶小倩沒喝,朱漢民也不過略略沾唇。
吃喝間,朱漢民突然目中威棱暴閃,向聶小倩丟過一個眼色,聶小倩也有所覺,微微地點了點頭。
朱漢民忽地揚眉輕笑:“深夜客來茶當酒,如今我這裡是既有茶也復有酒,外面春寒料峭,令人難耐,閣下既蒙寵臨碰上了,何不下來共謀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