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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男主退親未婚妻以後》第175章
173、大典(三)

  「吉時已到!開門!」

  鄭家小院的門「吱呀」一聲,從內打開了。

  長街兩旁的衆修士不約而同地揖首喝道:「恭喜仙君喜得良緣!大喜!」

  「大喜」二字傳出老遠, 崔望一拽繮繩, 掀袍從獨角獸上落了下來。

  身後無數白衣弟子也同時落地, 他們仗劍劃一, 高喝:

  「恭賀仙君大喜!」

  年輕人喊得氣勢磅礴、聲震五岳,傳到閨房內,引得王氏一笑:

  「看來這未來女婿請了不少人來。」

  言語中似也對這未來女婿極之滿意。

  凡間界娶親, 不論世家還是平民,都講究「大場面」,場面越大, 便代表對女方越重視。

  鄭菀魂識早看到了外邊兒的情况,崔望大約是將他們門派所有長得過去的年輕劍修都領了過來,一眼看去,隊伍從街頭排到街尾都排不完。

  不禁莞爾:

  「也算難爲他了。」

  「是啊,這般清冷的性子,却忙前忙後將婚禮上的瑣碎事全給包圓了, 沒捨得讓你動一根手指頭,想當年你阿耶也做不到這樣。」

  王氏感慨。

  鄭菀伸出一根手指頭,笑嘻嘻道:

  「誰說的?嫁衣可是我自己做的。」

  「行了,當阿娘不知道你?」

  王氏一拍她肩, 「當初你才起了個頭,剪了兩刀,突然間說要突破了,跑去一閉關便是大半個月, 這嫁衣啊——還是女婿做的,瞧瞧,這綉樣,鳳凰於飛、栩栩如生,阿娘啊,就沒想到那拿劍的手,竟然還能綉花,還綉得那樣好。」

  鄭菀第一次聽,連忙搖頭:

  「那不可能,崔望至多畫個綉樣,他都是將衣裳給綉娘鋪子綉的。」

  「怎不可能?」

  王氏眸光柔軟,「他還尋我問了幾次針法,手指上刺了好些個針孔……阿娘問他,爲何要花這功夫,他說,婚禮一生只有一次,嫁衣,也是一生只有一件。既然你沒法做,那便他來。」

  「我那未來女婿啊,嘴笨,」王氏感慨,「阿娘估摸著,他大約是想說,希望你以後想起這個婚禮來,不會覺得有一絲遺憾。」

  嫁衣,歷來是新嫁娘親自綉,它代表著對未來的濃濃期許,連貧家女都知道,要親自綉一件紅衣裳嫁人;更別提講究些的世家——讓綉娘做的,到底隔了一層。

  鄭菀看著鏡中的紅嫁衣,對襟海棠盤扣,肩部綉了鳳凰於飛圖,細小的流蘇將整個嫁衣都點綴得靈動而娟美。

  這是一件即使放到成衣鋪,也絲毫不遜色的嫁衣。

  她眼眶微濕,笑駡了聲:

  「呆子。」

  院外李司意略欠身一步,跟在崔望身後進院子,聽聞此言,忍不住笑:

  「師弟,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刺綉?真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

  「不過什麽?」

  崔望朝院內站首位的鄭齋拱了拱手,畢恭畢敬地站著,叫了聲「岳丈」。

  「不過你離微仙君已是還虛境,一身的鋼筋鐵骨,十指被針戳個洞,捏個訣便愈合了,怎還留著針孔去見未來丈母娘?」

  崔望頭也不回:

  「忘了。」

  「哦——」李司意拉長聲音,「忘了啊?」

  「自然是忘了。」

  崔望淡淡瞥他一眼,「看來師兄近來練劍頗有心得,打算與師弟我切磋一二。」

  李司意被他話中威脅之意唬了一大跳,與他師弟切磋固然進步飛快,可那日子,也委實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忙不迭擺手:

  「行了行了,我閉嘴、我閉嘴,咱不提這個話題。」

  崔望這才滿意了。

  那邊鄭齋也滿意地看著進門來的一衆人,確切地說,是爲首那位穿著大紅新郎袍的男人。

  這是個連骨相都極之好看的年輕人,寬肩窄腰長腿,臉不必說,雖比自己年輕時候差上一些,却也足够傲視群雄。

  最關鍵的是,人家簡直疼自家乖囡疼到了骨子裡。

  他可從沒見過,哪一個郎君肯親自爲新嫁娘寫滿庭院的紅宣小詩,也沒見過哪位郎君肯爲新嫁娘制衣,更沒見過哪位郎君會因爲鳳冠上的東珠不够完滿,而親下滄海撈珠。

  這幾個月裡,崔望的表現完全顛覆了鄭齋從前的臆測。

  他像是漸融的冰山,看著冷冰冰,觸之却另有一番滋味——這人在笨拙地向他和琅琅示好,而這一切變化,只因爲他鄭齋的女兒。

  世間難得,不是低位向高位匍匐,而是高位因愛屋及烏,向低位屈就。

  不過,雖說滿意,接下來的程序,却不得不過。

  鄭齋一拍手:

  「殺威棒!」

  身後涌出一群修士,男男女女都有,他們提著棍棒,攔在了通往中庭的道路。

  青霜揚起聲:

  「仙君,對不住了!」

  玄蒼界人人受惠於離微仙君公開仙卷的舉動,可他們玉清門是盡歡真君的娘家人,自然要幫著殺一殺新郎官的威風——

  這可是盡歡真君阿耶的原話。

  最關鍵的是,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玄蒼界第一人如今便站在面前,他們能有提棍還不會被記恨的機會,隻此一次。

  「抄傢伙,上!」

  玉清門師兄弟們一哄而上,提棍亂打。

  歸墟門白衣弟子早先得了囑咐,知道這「殺威棒」只能逃,不能回擊,只能狼狽奔逃。

  青霜提著棍子打得興奮,見面前杵著一動大紅寬袍,下意識便一棍掄了上去——

  「不好!」

  青霜下意識要收,誰知那棍子竟然打了個實,重重砸在了離微仙君的背上。

  青霜臉都嚇白了,他、他居然打到了離微仙君!離微仙君還一點要躲的意思都沒有……

  其他人也被這一幕嚇到了,尤其玉清門人,提著「殺威棒」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這時,一道紅色身影驀地從裡院落到了人群中央。

  鄭菀一身鳳冠霞帔,紅得煊赫又熱烈,一把團扇半遮住臉,只露出一雙曼妙瀲灩的眼睛:

  「崔望,你要不要緊?」

  崔望一下子彎了眼眸。

  如冰雪漸融,春光乍泄,刺得在場衆人挪開視綫,又忍不住偷偷一瞥再瞥。

  「不要緊。」

  他道。

  這一幕,叫鄭齋吃味了。

  立馬就看這千好萬好的女婿不順眼了,他開始趕人:

  「菀菀,你瞎凑什麽熱鬧?流程還沒過呢。殺威棒完,還有催妝詩,催妝詩完,還有却扇詩,你給我進去!」

  鄭菀搖頭,隻作不肯:

  「阿耶,殺威棒也打了,女兒人在這、妝也扮完了,莫不如直接作却扇詩。」

  鄭齋:「……」

  古人說的沒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行,既然閨女都這般說了,阿耶也不便作那惡人。」鄭齋捋了捋鬍子,慈藹一笑,「古有曹植七步成詩,賢婿你可是仙人,自然不能比那□□凡胎的差。」

  「不若——限定七步,一步一成詩,如何?」

  李司意:……

  他瞥了眼小師弟,據聞那挂滿了歸墟門的紅宣小詩都是小師弟親自所作,可那些也不知徒徒耗費了多少工夫,興許早在幾年前,便開始積累起了?

  而這一步一成詩,難度未免太大了——

  小師弟聰明是聰明,可也沒正兒八經地去學文啊。

  「老丈人,老丈人——」在崔望瞥來的視綫裡,李司意梗著脖子道,「咱都是練劍的糙漢,隻練劍,不吟詩,不若您讓我小師弟來爲你舞一次劍?」

  「劍爲道,不以娛人。」

  鄭齋還未說話,崔望便硬邦邦地否定了。

  鄭齋幷未著惱,相反,他更喜歡這樣有原則、有堅守的年輕人。

  他擺擺手:

  「那便換一換——」

  「不必換,」崔望聲音淡淡,「便這樣吧。」

  他看著鄭菀,她便站在他身前,團扇半掩芙蓉面,露出的一截肌膚晶瑩似雪,沁紅耳鐺在耳畔一蕩,一蕩。

  崔望一步踏了出去。

  「昔年將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許狀頭。

  今日幸爲秦晋會,早教鸞鳳下妝樓。」

  二步: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臺近靜台。

  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裡一枝開。」

  清風颯颯,男子著一身熱烈的緋紅袍,却依然如朗月清輝,他一步一成詩,漸漸朝那女紅妝靠近。

  「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別作春。

  不須滿面渾裝卸——」

  第七步,止。

  崔望垂目看著鄭菀,一字一句道,「——留著雙眉待畫人。」

  鄭菀的團扇落了下去。

  露出一張比芙蓉更嬌、比牡丹更艶,窮盡世間一切詩歌、所有筆墨,都難以描畫的臉容。

  兩人視綫相接,似乎不約而同地想起,在凡間須臾之地時,他第一次替她描眉時的場景。

  世界兜兜轉轉了好大一個圈,最後,似乎回到了原點,可又不是原點。

  鄭菀眉眼彎彎:

  「你便是崔望?」

  崔望想起了長大後的第一次見面。大雪紛飛,她瑟瑟跪於青石地,他問她,「你便是鄭菀?」

  「是,我是崔望,好巧,鄭菀。」

  我,崔氏望郎,願與鄭氏菀娘,結白首之約,從此後,恩愛不相疑。

  我,鄭氏菀娘,願與崔氏望郎,結白首之約,從此後,恩愛不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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