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麒麟洞
夢裡便只有一個畫面。
李司意掉入岩漿, 崔望被他一推, 好死不死地掉入了旁邊的岩洞, 個中細節,卻是完全沒有的。她囫圇吞棗地看過, 此時能想起一些,已是得天之幸;再旁的,卻沒有了。
鄭菀看著崔望將火線繩的一頭團起,炎炎火光將他如玉的側臉勾勒得鋒利而華美, 即使面臨這樣九死一生的境地,他對她, 依然沒一句話。
也是,他一死, 她就是陪葬的了。
確實不必交代。
鄭菀恨恨地瞪他一眼, 可恨崔望身後沒眼睛,不過:
「出路……為何一定在對面?」
鄭菀突然出聲, 倒把其他人嚇了一跳。
李司意問:
「此話怎講?」
「出路也說不定在頭頂,或者……底下的岩洞?」
「對面有血手印。」
崔望看著她,「一模一樣的血手印, 走廊,和崖壁。」
「說不定是故布疑陣。」
鄭菀一把扯住他, 不叫他先走, 她不願意看著李司意喪身,更不願意看著崔望從此後對明玉無比照拂,「我等一直在被血手印牽著鼻子走, 若是血手印最終導向的,是一條死路當如何?」
「不若在附近先找一找,找不到,再想辦法過對面去。」
「沒有岩洞。」
崔望又道,「我方才用魂識查驗過了。」
……竟是沒有?
莫非不是此處?
不,不可能,夢中確實有火索,岩漿,她未記錯,火麒麟屬火,這也才能解釋得通此地沸騰的火意。
若非……
麒麟洞必須要一條人命祭祀,才能開啟?
鄭菀臉一下子白得可怕。
「你……」
崔望看著她,正欲開口,卻突然神色一凜,鄭菀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拉得一個踉蹌,狠狠撞進了一個懷抱。
男子硬邦邦的胸膛將她鼻尖撞得發酸,入眼所見都是白色,鄭菀被他護在懷中只覺自己連連騰挪,他將她後腦勺控於懷中,她只能聽到耳邊呼呼的風。
「真君救我!」
千霜驚恐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鄭菀下意識往旁邊看,卻見一蓬蓬赤色的火焰從天而降,天地之間,竟綿綿密密地下起了一場火雨。而千霜支棱著一條腿,在火雨裡左支右絀。
她的法寶是一朵菡萏花,此時她執著翠綠的根莖,將花冠頂在頭頂,急切地看著自己這邊。
那模樣兒可憐極了。
她嚇得唇色發紫,面色發白,與站在她花冠下的雪玉兔一起瑟瑟發抖。
明玉、李司意和書遠站得近,李司意提著明玉將她塞進書遠臨時支起的陣裡,而這時,崔望也同時將她塞進陣中,旋即閃身,落到了千霜所在之地。
鄭菀看著他拎起千霜的臂膀,帶她一踏地飛了過來。
雪白的袍擺與衣裙交錯在一處,登對極了。
鄭菀說不出不要救人的話,若真這樣,便實在太惡了,可又憋得慌,酸氣掩不住,一路往上直竄,衝到鼻子讓她難受得緊,可還要憋,她不想叫那兩人看出分毫。
崔望將千霜送進了陣內,人也一併過了來,走到鄭菀身邊,上下掃了一眼,見她無事,便轉頭問:
「師兄,你們有沒有事?」
李司意搖頭:
「無事。」
他此時也端不出風流旖旎,只是昂著頭看著頭頂簌簌而落的三味火:
「小師弟,我等恐怕……只能強渡了。」
千霜似是因剛受驚嚇,不敢離開崔望半步,緊隨著他,生怕他將自己再撇了。
「強渡的話,恐怕不行。」
崔望看了看天,火雨太過密集了,便是他能過去,牽一根繩,其他人也過不來,尤其……
他看了眼身旁的鄭菀,又收回視線:
「另找出路。」
鄭菀知道,此時不是與千霜起衝突的時候,許是沒有及時踏上火索的關係,事情起了變數。
「我還是提議下去一探。」
她道,「三味真火最是難得,如何會出現在此地?」
「不妨一點點搜過去,說不定會有被我等遺漏的通道。」
崔望狐疑地看著她。
千霜卻泫然欲泣道:
「可這樣一來,時間不夠了,我的腿怕是……」
「若是方才上了火索,說不定就沒事了。」她希冀地看著崔望,「離微真君,我等還能出去麼?」
鄭菀發覺,當她引以為傲的裝可憐,被旁的女子用上之時,她是氣的,嘔的,可偏偏突然一點兒都不想使。
她完全有無數種可能重新將崔望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可她不想。
一點兒都不想。
她就想看看,若她不撒嬌,不可憐,不曲意討好時,崔望會如何做。
他會不會放發覺她的不高興,來哄她。
崔望看著下方,突然將火線繩繞到了腰上:
「我先下去探一探。」
鄭菀收斂起那點小心思,問婆婆:
「那點鳳凰血,夠我在岩漿裡滾一回,再保住命麼?」
「夠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