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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男主退親未婚妻以後》第80章
80、不認嗣

  「好了, 今日便到這罷。」

  鄭齋合上書頁, 與學生們道了聲別便出門。

  恰見書院中庭的樹下, 坐著一位黃衫女子,螓首蛾眉, 玉質風流,端的是一副歲月靜好之態,下意識便笑了:

  「菀菀,你怎來了?不是說要出去好一陣?」

  「阿耶。」

  鄭菀站起, 鄭齋已走到近前,這才發現被女兒擋住的半面圓桌上放了個灰撲撲的繈褓。

  繈褓內肥嘟嘟的嬰兒胎髮未足, 四條胳膊腿正蹬得起勁,一見他便是咧嘴一笑——

  鄭齋炸了。

  晴天一道霹靂, 將他的溫文爾雅、理性睿智全劈沒了。

  他擼起袖子:

  「菀菀, 這是你的孩子?」

  「哪個兔崽子?!」

  「是不是那個崔望?!阿耶就知道這廝是個壞的,前陣子那蒼欄報上還報導, 這人在什麼軒逸閣找姑娘,現下占了我家姑娘便宜……」

  什麼十月懷胎,修士們奇奇怪怪的法門太多了, 他家菀菀這般清清白白的好女兒家,也就跟那崔望有過一段, 說不得在凡人界便有了……

  「阿耶, 阿耶,」鄭菀忙拉住快暴走的阿耶,「注意形象, 注意形象,那邊都看著你呢。」

  鄭齋頭也不回:

  「兔崽子們,把你們腦袋給我縮回去!不然明天抄一千遍《千字文》!」

  方才探出窗看仙女的數十腦袋齊刷刷地縮了回去。

  「阿耶,這孩子不是我的,」鄭菀惱紅了臉,「別人家的。」

  「……哦。」

  鄭齋的怒氣,一下子褪了個乾乾淨淨,這廂再看,這吃手蹬腿的嬰兒,又覺得哪哪兒都順眼了。

  他一個彎腰,將孩子抱了起來:

  「走,我們找你阿娘去。」

  鄭齋領著鄭菀沿抄手遊廊一路往後走,走到頭左拐,推開一扇小門進了去。

  這是一座一進的小院子,門一關,自成一個天地,不算奢靡,卻處處透著清雅。

  王氏坐在小院子內,拿了個布繃子安靜地繡花。

  她抬頭:

  「怎現在回來了?」

  「琅琅,快過來抱孩子。」

  王氏驚訝地連布繃子都掉了地,她看到了鄭菀,聲音尖銳:「誰的?菀菀的?!崔望那賊子——」

  她想起凡間界之事,便氣得不成。

  她家女兒受了多大委屈,名聲、名節全叫那人毀了,雖說到了玄蒼才知道,那些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若是沒上來呢?

  人心都是偏的,王氏自然是覺得自家女兒委屈,崔望的名字恨不得一日都不要聽見。

  鄭菀:「……」

  「阿娘,這孩子不是我的。」

  「哦,不是便好。」

  王氏拍了拍袖子,重新恢復了溫婉,接過孩子一看,「喲,尿褲子了。」

  她讓鄭菀施了個除塵訣,便帶孩子進旁邊耳房:

  「怕是餓了,我去叫廚娘弄些米漿來。」

  鄭菀便與鄭齋在院中聊天,鄭齋告訴他自己在長鹿書院做了個外聘的教書先生,書院配了個院子,他以後便長住這兒。

  「回家沒看見阿耶阿娘,菀菀嚇壞了吧?」

  他摸了摸鄭菀腦袋。

  鄭菀想起方才那一瞬間的惶恐,眼眶都紅了:「阿耶阿娘下次去哪兒,一定要提前告訴女兒。」

  「行行行,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鄭齋替她揩眼淚,鄭菀這才破涕為笑:「菀菀多大都是阿耶的女兒啊,怎麼就不能哭鼻子了?」

  「行行行……對了這孩子怎回事?」

  鄭齋之所以第一時間認為是女兒的兒子,也是因為女兒不是那會隨便大發善心之人。

  鄭菀掐頭去尾地講了些不那麼緊要的,才道:

  「女兒想著自己經常不在,阿耶阿娘又寂寞,不如就將他收為嗣子,好承歡膝下,替女兒盡孝。」

  「菀菀啊,難為你在外還想著阿耶阿娘。」

  鄭齋摸了摸女兒腦袋,「不過嗣子便算了,阿耶阿娘年紀也大了,不想再操勞。孩子便留在書院養著吧,等大一些,給阿耶做個弟子便成。」

  「行了,你再去與你阿娘說幾句,便回去吧,跟著師長出門,勤快點,莫要耍你狗脾氣討人嫌,中途請假出來,耽擱太久印象不好。」

  鄭齋催著她走,鄭菀無法,只能留了孩子與一些元珠,囑咐阿耶阿娘莫省,才出了門。

  小院門闔上了。

  鄭菀靠著白牆,突然不想出去。

  她想起阿耶阿娘對崔望的一貫敵視,又想起崔望剛才在外流露出的抗拒,心情沒來由得煩躁。

  便像是有人在她耳邊稀稀拉拉地彈了一首不成調的曲子,這曲子刮耳朵得很。

  「……咱們菀菀也大了,會為阿耶阿娘考慮了。」

  修道者的聽力出眾,她聽牆內阿耶樂呵呵道,「怕咱老兩口寂寞,還專門送來個孩子。」

  「那你還拒絕?」

  「這不是怕咱孩子難過麼?一家三口,非要摻和個外人,多不好?萬一以後菀菀回家,一看,啊,她阿耶阿娘疼別的孩子去了,可不得難過死?你也知道,她性子多獨。」

  「是啊,三歲看大,五歲看老。菀菀兩歲時,就知道不許阿耶抱別的孩子,一抱就拳打腳踢。還記不記得那只叫『珠兒』的狗?」

  「怎麼不記得?菀菀那時候多喜歡它啊,跟前跟後的,吃飯親自喂,連睡覺也要抱著它,她對我都沒這麼好過。」

  鄭菀聽阿耶說起珠兒,不由愣了愣。

  這事兒已經很久了。

  她四歲,還是五歲時,阿耶從外面抱來一隻狗,通體雪白,只有四隻爪子是黑色的,像四朵小梅花,一雙黑眼珠總是亮晶晶的,似最漂亮的黑彈珠,所以她親自取了個「珠兒」的名字,只是後來有一天……

  她莫名不喜歡它了。

  「……珠兒也就吃了一口別人喂的東西,你女兒轉手就送人了。」

  鄭齋歎道,得來妻子一個嗔怪的眼神:

  「還不是你寵的?當時我都說,要治治她這壞脾氣,太獨了,偏你說,你堂堂滎陽鄭氏的女兒,要什麼三心兩意?她要歡喜誰,那誰就得全心全意,不然,換一個也使得……」

  ……原來竟是這般?

  鄭菀不再聽下去,沿著回廊往外走,阿耶阿娘的聲音漸漸遠去,她經過轉角時,忽然「咦」了一聲:

  方才那梳了書生包包頭的孩童,看起來怎像是書遠的弟弟?

  可回憶起來,只記得那兩管鮮明的鼻涕。

  再去看,那孩童已經不見了,鄭菀只得收回魂識,出了書院大門。

  守門人殷勤地過來,點頭哈腰:

  「仙子慢走。」

  鄭菀給了他一粒元珠:

  「若書院那姓鄭的先生有需要,麻煩您替他多跑兩趟腿,莫要委屈了他。若有人尋麻煩,請往玉清門紫岫峰遞一封信,給一位叫青霜的,事後必有重謝。」

  「應該的,應該的。」

  守門人捏著元珠,一臉受寵若驚。

  他平時見過的仙人,莫不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哪有這般平易近人的,心中萬般揣測鄭先生與這仙人的關係,此後對鄭齋越發恭敬不提。

  「崔望?」

  鄭菀走到街口,才見到在樹下等待之人。

  短短功夫,崔望竟換了一件衣裳,靛藍色法袍,法袍周圍一圈淺色雲紋滾邊,行走時,那雲紋似隨風而動,寬衣博帶,端的是眉目風流,颯爽清舉。

  與他一貫的白袍相比,倒有股翩翩玉公子的味道,多了一層旖旎,少了一絲清冷。

  崔望正倚著樹闔目休憩,聽到她聲音,便睜開了眼睛,陽光穿過樹葉,在他眼中留下清清淺淺的碎影:

  「好了?」

  阿萬蹲在樹旁,認真地看地上的螞蟻搬家。

  「好啦,走罷。」

  鄭菀笑嘻嘻地走到他身旁,臉上再看不出一絲剛才的不快來。

  崔望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身上的藍袍,聽她道:

  「我要去坊市一趟,崔望,你去涇七街的宅邸,我買來東西便來找你,我們一塊回營地,好不好?」

  崔望抿緊嘴,他拒絕:

  「不好。」

  「要一起。」

  「才不要。」

  鄭菀順嘴回了,她嘟了嘟嘴,「崔望,明天便是你生辰了,我還什麼準備都沒有。若你跟著去了,豈不是一點兒都不好玩了?」

  崔望臉色緩了緩:

  「真的?」

  「真的。」鄭菀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儲物囊,笑得一雙眼睛彎成了一彎月牙兒,「我今天剛掙了好多元石呢。」

  「那好,我在涇七街等你。」

  崔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吩咐道,「阿萬,跟著鄭真人,莫要叫她亂跑。」

  阿萬點頭,「啊嗚」了一聲:

  「阿萬知道了,阿萬會看著鄭真人,不叫真人亂跑。」

  鄭菀叫來蟲車,帶著「噠噠噠」的阿萬跳上了蟲車,兩人朝身後的崔望揮了揮手:

  「走嘍。」

  「阿萬走嘍,真君再見。」

  阿萬揮得起勁。

  蟲車慢慢地載著人走遠,崔望收回魂識,逕自去了涇七街一號,那兒有道黑色身影事先等著,一見他,便畢恭畢敬地作了個揖:

  「屬下拜見大司卿。」

  崔望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

  「查清那位書遠的身份了?」

  「據屬下多方查探,那位書遠身份沒什麼問題,他確實是風嫵城上一任城主的兒子,只是……」

  「只是什麼?」

  「屬下聽人談起過,書遠與他母親一向不和,兩人將近有十年不曾說過話,實在是不像有那孝心之人。另外,還有樁趣聞,聽聞上一任城主,其實是那書遠的母親聯合姘夫殺了的。」

  崔望「哦」了一聲:

  「可有證據?」

  「並無。」

  「查。」

  黑衣修士知道,這是大司卿不滿意的意思,硬著頭皮應了聲「是」,轉身要走,卻被叫住了。

  他疑惑地停住腳步,低著頭等吩咐。

  卻聽臺階上傳來一聲:

  「你瞧,我今日這身……如何?」

  黑衣修士驚愕地抬起頭,但見臺階上,男子一身藍袍郎朗如清空,清淩淩的眉眼,卻藏了一絲……說不出來的怪異,大約是,羞赧?

  必是他看錯了。

  黑衣低頭:

  「極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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