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亂鍋燉
鄭菀回門後的第一件事, 便是去門務堂將任務交了, 得來兩塊元石——滿打滿算, 她現在已經攢了三十三塊下階元石了。
之後還去執事堂重新領了套門派弟子服,因她升了一階, 倒不需補交元石。
新領的弟子服依然是黃衫,只是在裙擺處繡了朵朵小雲,以作標識。
鄭菀先回了位於紫岫峰半山腰的洞府,將阿萬放出來。
「鄭真人, 阿萬這回真的生氣了!阿萬要告訴真君,你欺負人!把阿萬關小黑屋!」
阿萬氣哼哼地抱怨, 可等一看到鄭菀洞府中亂糟糟的樣,又「啊嗚」了一聲, 自覺自發地低頭開始收拾屋子。
鄭菀在凡間哪裡幹過這些瑣碎活, 前些日子又一直在修煉,修煉出關完便下了山, 能勉強糊弄個乾淨便算不錯——
何況還真不算乾淨。
有了阿萬,倒是能將這些煩人事兒都丟給他,囑咐了一聲「好好打掃」, 便在阿萬「要跟真君說」的抱怨聲中,去了峰頂的峰主府。
「師尊。」
鄭菀站得畢恭畢敬。
「你還知道回來?」
紫岫道君輕哼了一聲, 「修為才晉升, 不好好鞏固境界便下山,一下山還連去五六日,不知道的, 還當你丟了。」
他從袖中拋來一物,鄭菀順手接了,發現是一盞極其漂亮的蓮花型琉璃燈,手掌般大小,只是這燈沒有燈油,一片黯淡。
「師傅,這可是送我的法器?」
紫岫道君嘴角抽了抽:
「此為魄燈。」
「魄燈?」
鄭菀下意識便想起那本風土大全的記載。
魄燈珍貴,非大宗門內門精英弟子不能有,平時供於門派禁地,由專人看守。魄燈燈焰象徵修士命焰,燈焰明亮,則證明一切完好;燈焰黯淡,說明身受重傷,或至險境;燈焰熄滅,則修士命隕。
「滴一滴指尖精血,再分一絲魂識注入魄燈。」紫岫道君懶洋洋地支著下頷,「萬一你亂跑遭了難,為師好親自去為你收屍。」
「……」
鄭菀嘟了嘟嘴,不過到底知道師尊是好意,往裡滴了一滴精血,只是在注入魂識時,紫岫道君突然「咦」了一聲。
魄燈「轟」地燃了起來。
鄭菀認真地看著魄燈,她的魄燈……似乎與記載有所不同。
一般人的魄燈都是紅色火焰,她的魄燈卻是水藍色的。
「師尊,這可要緊?」
「哦,不要緊,斷命之人嘛,肯定跟一般人不一樣。」紫岫道君將她魄燈收了,擺擺手示意她下去,便在鄭菀要跨出門檻時,又拋來一塊黑乎乎的金屬牌子,「聽說你在賣冰符?」
鄭菀點點頭,眼睛睜得大大的:
「師尊你如何知道?」
紫岫道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
「攤市那兒為師的耳報神多著呢,你拿這牌子去藏經閣三樓,那兒有一塊,是專門撰寫符籙的,你去找找。」
「謝謝師傅。」
鄭菀立時便高興起來了,笑得兩隻眼睛都眯成了兩彎月牙,「師傅你人美心善,最最好啦。」
她可是打聽過了,藏經閣除了第一次入門選經要時不要元石,之後每次進都要付元石。一樓基礎經要需花費兩枚下階元石,二樓漲到八枚,到三樓,便要一枚中階元石了。
有師尊的這枚黑令,她完全省下了一大筆花費。
這怎不叫她高興?
「馬屁精。」
不過顯見這馬屁拍得是恰到好處,紫岫道君立馬便春風化雨,還額外大方地「賞賜」了小徒弟十塊下階元石。
鄭菀倒不嫌棄,高高興興地收了。
「行了,下去吧。」
紫岫擺擺手,這回是真的讓她下去了。
鄭菀拿到黑令,又馬不停蹄地下山,去了藏經閣。
藏經閣前雖不算是人來人往,可黃杉弟子進進出出,也著實不少。
「婆婆,你不會又失蹤吧?」
鄭菀朝者登記處的紫衣執事出示紫岫峰峰主黑令。
「不會,你入門當日進入的,是藏經閣內閣,內閣關乎門派傳承,沒有五峰峰主令同時開啟,是不會出現的。而你現在進入的,」燼婆婆告訴她,「外閣。」
鄭菀去了三層,果然如師尊所說,整整一面牆的書架,都記載了有關符籙的常識。
她在其中找到了兩卷冊子,一卷是從一階到五階的通用符籙,無屬性之分,冊子空白頁處還用細細的狼毫筆記錄了心得體會。
而另一冊,則是一位修士關於冰符的種種設想——
她之前購來的符籙大全裡,隻記載了一道冰箭符,一道冰盾符,而這上面,零零種種,大約有數十種,前七種,是市面上已經經過驗證的冰符,而後三種,卻是筆者的自創冰符。
鄭菀花了五百元珠,將兩卷冊子全數刻錄到了一枚玉簡裡:藏經閣內的書卷是不允許帶出的,甚至不許往外泄賣,刻錄倒是允許的。
於是,接下來她的生活便相當之規律了。
辰時出門,先去一趟藏經閣,看上半日書——她對玄蒼界和修道所知實在太少,藏經閣一行倒是在飛速補足她的短板。
當然,若當日經義堂有修士在堂,她還會抽出一定時間去聽上一聽,到下午,吃完阿萬做的元食,便回洞府修煉。
下午的時間全部用來提純、打磨元力,到夜晚月出之時,先練上兩個時辰的造幻訣,再開始畫符,當然,不論是練習造幻訣,還是畫符,都離不開仉魂訣。
修為到守中境,修士所需要的睡眠時間便壓縮到極短,一個時辰,便能徹底恢復精力。
鄭菀也不知道,這般枯燥無味的日子是如何過來的,只是等她回過神,下一個初一快要到了。
她的魂識已經比原來粗了一小半,足以支撐她半個時辰連續畫符而不用休息;元力經過不懈梳理,已無比精純,造幻訣一層曉月清也已差不多領會透徹,從一次只能綻開一朵冰蓮,到同時能綻開五朵冰蓮。
二階冰盾符已經完全難不倒她,鄭菀開始嘗試畫三階冰符,冰符到達三階,價格便要翻上幾番了。
尤其是冰心符,有驅幻靜心之用,一張品相好的,可以賣到兩枚中階元石——只可惜,多次嘗試,總在差臨門一腳時,失敗了。
這時,鄭菀就知道,該換朱砂了。
她之前訛來的朱砂,制砂之血為西髪獸血,火屬性,畫低階符籙還好,到三階冰心符時,便不夠用了。
屬性相衝得厲害,每每畫至最後便會失敗,甚至這黃符紙,要能換成冰屬性符紙,還能賣得更貴一些,比如,三枚中階元石。
鄭菀出門前算了算,她如今已經攢了快八百的下階元石,完全夠買一盒好朱砂,還能再換幾身漂亮法衣——
天天跟別人穿一樣的門派弟子服,實在讓她很厭倦。
「崔望,你在哪兒?」
鄭菀臨下山前,終於記得把丟到乾坤袋中發黴許久的傳音玉符拿出來。
在這期間,她沒有聯繫過崔望——
當然,崔望也沒有聯繫過她。
只是歸墟門到底離得近,崔望又是風雲人物,那邊的消息總會傳來。
比如:
「離微真君,又跳到了無涯榜第一,真真是了不得!」
「聽說北冕門明玉真君在歸墟門住了快半月也未走,莫非那蒼欄報上所載,離微真君為其在軒逸閣大發雷霆捉姦之人,是明玉真君?」
「……這般想來,時間倒是對的上。」
一時之間,北冕門與歸墟門聯姻消息是甚囂塵上。
「有事?」
那邊聲音很淡。
鄭菀聽見了呼呼的風聲,夾雜著劍氣刺入物體的沉悶聲響。
她「哦」了一聲,提醒道:
「明天別忘了。」
「唔。」
那邊又開始響起明玉真君的「離微」「離微」了,鄭菀噗嗤笑了聲:
「那便不打擾真君享受了。」
她掐得快而堅決,崔望待了待,卻聽耳邊一聲「小心」,及時醒轉,隨手一道匹練劍氣發了出去,將襲來煙霧轟散了。
李司意:「小師弟幹得漂亮!」。
明玉真君嫣然一笑:
「玉卿你可是羡慕不來的。」
自半月前歸墟山脈下發現了一道能直通往西餘之地的隧道,十二門正盟精英弟子全部被投入此處,將此地作為歷練弟子之所。
他們之中所有人都因元力用盡而中途休息過,可唯獨離微,自來後便一直處於戰鬥中,從未有過片刻休息。
每回見他一身白袍立於半空,如謫仙臨世,鴻羽流光劍一出,一切黑霧無一合之敵,似能斬盡世間一切邪惡,她便心潮澎湃,一顆心在胸腔內鼓噪不已。
她確實歡喜她。她花了多少代價,才慢慢靠近了他那麼一點兒,便是這麼看著,什麼也不做,也已心滿意足。
浮生真君手腕間一百零八顆九轉輪珠不斷輕彈,每彈至一處,那一處煙霧便蓬開來,他朝崔望一笑:
「離微,我們再來比一場。」
誰知崔望竟落了地,清冷如畫的眉目微蹙,似為某事困擾,伸手一招,鴻羽流光劍驀地放大,往下一斬,在黑霧的不斷爆開聲中,道:
「我休息兩日,你們自便。」
說罷,竟徑直踏入帳中,傳送陣白光一閃,人已消失在了陣前。
「……」
李司意撓了撓後腦勺,「小師弟這是……累了?」
明玉真君卻敏銳地想到方才大戰之時,他手中突然出現的傳音玉符,心中焦急,竟也跟著落了地,急急道:
「我也休息兩日。」
李司意罵了聲娘,在快被黑霧掀翻時,浮生真君彈了顆珠子幫他,問:
「哎,小玉卿,我問你,你小師弟那日怒髮衝冠之人,當真是明玉?我瞧著,不像啊。」
「怎麼可能?」
李司意道,「輪得到小師弟以前的未婚妻,也輪不到那隻母老虎啊。」
「以前的未婚妻?」浮生真君「哦」了一聲,也跟著降下雲頭,「本君也休息兩日。」
說罷,又是白光一閃,消失了。
留下李司意與其他宗門修士罵娘,兀自對著黑霧施展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