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居中黃衣老者搖頭說道:“老夫三人不能這麼走,秀姑一個姑娘家,在這地方又舉目無親,頗令老夫這長一輩的叔叔們放心不下……”
燕翔雲道:“三位的意思是……”
居中黃衣老者道:“老夫打算把她帶走,也算於是對太極兄盡點心意了!”
燕翔雲忙點頭說道:“那是最好不過,真的,秀姑一個姑娘家,不能讓她一個人住在這偏僻的漁村裡,三位的確應該把她帶走……”
居中黃衣老者道:“這偏僻漁村會辱沒了她,像秀姑這麼一位姑娘,應該到京城裡去住,穿綾羅絲緞,吃山珍海味,戴花簪釵,塗脂抹粉,好好地享受才對!”
燕翔雲點頭說道:“這是真話,像秀姑,這兒的人誰不說她該住到城裡去?那能囚在這貧苦漁村一輩子……”
居中黃衣老者擺手說道:“你不必多說了,進去告訴她一聲去吧!”
燕翔雲忙道:“是,是,我這就進去讓秀姑快點收拾去!”說著,他轉身走了進去。
外面,黃衣老者臉上泛起了一絲怕人的笑意,道:“老夫三人不能久等,不必收拾了,這些東西到了京裡一樣也用不上,京裡是應有盡有!”
燕翔雲在屋裡答應了一聲,隨聽他跟秀姑說了話,話聲很低,聽不真切。
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一個人出來了,臉上堆著尷尬不安的笑容,一出來便道:“三位,秀姑她她不肯去……”
居中黃衣老者一怔,道:“怎麼,她不肯去?”
燕翔雲道:“是的,她說她捨不得她爹。”
居中黃衣老者道:“這姑娘也真是,人死不能復生,總歸是要入土的……”
燕翔雲道:“她說她打算在這兒守墓守一輩子!”
居中黃衣老者雙目微皺,方要說話。
左邊那位突然說道:“難得她有這份孝心,大哥,我看這樣吧,咱們把太極兄的遺體一起帶走,到京裡再覓地安葬不就行了麼?”
居中黃衣老者雙目一層,點頭微笑,道:“二弟,有你的,還是你行!”
燕翔雲忙道:“對了,還是這位的主意好,這麼一來秀姑一定肯跟三位到京裡去了,我進去再告訴她一聲去……”
忽聽身後響起秀姑話聲:“燕大哥,我出來了!”
燕翔雲忙轉過身去,可不是麼,秀姑正站在房門口,兩眼雖沒見紅,可是她的臉色卻是煞白,木然而冰冷的。
他忙道:“秀姑,你怎麼出來了?”
秀姑道:“我在屋裡聽見了,我以為該由我來謝謝他三位的好意!”
居中黃衣老者忙道:“秀姑,彼此不外,我三人跟太極兄都是多年的好朋友,當年在京裡也曾共過事,怎麼說都應該……”
秀姑截口說道:“我還沒請教三位貴姓?”
居中黃衣老者道:“我三人姓唐,是兄弟,諒必你忘了,當年在京裡……”
秀姑道:“三位原諒,當時我年紀小,我長大後,爹又絕口不提他的當年事,所以我對當年一無所知……”
居中黃衣老者忙道:“那就難怪你不認得我三個了,太極兄也真是,為什麼不讓晚輩的知道……”
左側黃衣老者也道:“太極兄也真是……”
秀姑道:“爹對他自己的當年,有回只說過這麼一句……”
居中黃衣老者忙道;“他怎麼說?”
秀姑道:“他說他生平所作所為均能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唯獨當年在京裡的那一段日子,使他行為羞恥,遺恨終生!”
居中黃衣老者臉色一變,旋即皺眉說道:“太極兄他也未免……人生在世,誰能免卻名利之心,誰不求個富貴榮華,飛黃騰達,以光耀祖先加惠後世。?老在江湖上混,能混出多大出息?像他那樣的人只該……”
秀姑道;“他老人家就是那麼固執,一點都不能變通,他要是能像別人一樣,也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了!”
居中黃衣老者臉色又復一變,他勉強一笑,還待再說。
左邊那位突然說道:“大哥,咱們不能多作停留,快把咱們的意思告訴……”
秀姑道:“三位不用說了,我剛才在屋裡已經聽見了!”
左邊黃衣老者忙道:“那你的意思怎麼樣?這麼一來,你既可以……”
秀姑道:“我明白三位的好意,可是三位的好意我只能心領!”
左邊黃衣老者一怔說道:“怎麼,秀姑,你仍不願……”
秀姑道:“三位的好意,陳家存歿均感!”
居中黃衣老者道:“秀姑,我預備把太極兄的遺禮一起……”
秀姑道:“我聽見了!”
居中黃衣老者詫異地道:“那你為什麼……”
秀姑道:“三位都聽見了,我剛才說我爹對他的當年只說過—句話……”
居中黃衣老者點頭說道:“我聽見了……”
秀姑道;“我爹既然把他當年在京裡的那段日子認為羞恥,認為終生恨事,我這做女兒怎敢再讓他老人家到京裡去?”
居中黃衣老者失笑說道;“原來是為這,秀姑,我也說過,那是太極兄他……”
秀姑道:“我道他老人家固執,不懂變通,可是我這做女兒的卻不能也不敢違背他老人家的心意!”
居中黃衣老者道:“秀姑,你怎麼能在這既偏僻又貧苦的漁村裡待一輩子?太極兄他不心疼你,我這個做叔叔的卻……”
秀姑雙目微微一揚,道:“謝謝你的好意,我是在這兒長大的,我已經習慣這種平靜、安寧的生涯了,布衣蔬菜,雖然貧困了些,但我並不覺得苦,這兒的人家不只陳家這一戶;人家在這兒一住幾十年,甚至於世世代代,我為什麼住不得?”
居中黃衣老者目射陰鷙,點頭說道:“你說得固然不錯,也讓我這做叔叔的敬佩,可是,秀姑,你要知道,你還年輕,你同一般人也不同,女兒家誰不喜歡綾羅綢緞,金裝玉飾,秀姑,京裡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秀姑搖頭說道:“謝謝你的好意,我生長於貧苦,也是生來命薄,過不慣那種生活,也無福消受榮華富貴……”
居中黃衣老者雙目一皺,道:“秀姑,你怎麼跟你爹一樣……”
秀姑道:“我是我爹的女兒!”
居中黃衣老者雙目又皺深了一分,遲疑了一下,左望說道:“二弟,你看……”
左邊黃衣老者陰笑說道:“大哥,咱們是太極兄的當年知交,總不能對不起他,更不能任他的後人一個人住在這偏僻貧苦的漁村裡,一天到晚為三餐飯發愁!”
居中黃衣老者,一點頭道:“說得是,可是秀姑她……”
左邊黃衣老者笑道,“太極兄當年口氣不也這麼硬麼,後來到了京裡之後又如何?咱們豈能聽一個晚輩的,她現在不願去,等她到了京裡待過一陣子後,她就絕不會再想這兒了!”
居中黃衣老者目中異采飛閃,笑道:“二弟,畢竟你行,你是摸透了陳家父女的脾氣,看你的了!”
左邊黃衣老者陰笑答應,閃電抬手,突然一指飛一般向秀姑酥胸點了過去。
秀姑不防有此,一驚色變,方待有所行動。
燕翔雲已然跨步上前,搖著雙手驚慌地道:“三位這是……有話好好說,請別動手……”
嘴裡是這麼說,可是他那搖動著的右手,卻有意無意地直向那名黃衣老者的腕脈撞去。
左邊黃衣老者一怔偏腕,抖手拂了過去,冷叱說道;“沒你的事,你最好一邊站著去!”
燕翔雲忙道:“這位,請別生氣,我是為雙方面好……”
他左手一沉,撞向了左邊黃衣老者的手肘曲池穴。
左邊黃衣老者這回臉上變了色,手臂一偏,撒招抽身,兩眼詫異地望著燕翔雲道:“敢情你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燕翔雲愕然說道:“這位,你說什麼?我是為兩方面……”
右邊黃衣老者突然冷笑說道:“我看見了,可是我不信,讓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