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哥！”

　　沈妍和沈毓兄妹兩個進入沈宸的房間時，沈宸正在用筆記本看視頻——就是沈家人大鬧飛訊網總部的錄影視頻。

　　安靜的房間內，沒有一絲聲響。只有沈妍又尖又細又刻薄的嗓音通過筆記本電腦傳出來。沈妍耳朵一紅，越發緊張的摟住沈毓。

　　沈毓眨了眨眼睛，再次叫道：“大哥。”

　　沈宸回過神來，修長的食指敲擊空白鍵，順手按了暫停。

　　“我很好奇。”沈宸坐在書桌後面的真皮轉椅上，雙手交疊放在桌面，沉聲問道：“你很討厭陶暮？”

　　沈妍心下一慌，連忙解釋道：“是他先討厭我們的。小毓對他那麼好，那麼想跟他交朋友。偏偏他不識抬舉。這種人，難道不討厭嗎？”

　　“你的意思是說，你在大庭廣眾下如此謾駡刁難一個互聯網傳媒公司的總裁，以至於連自己的修養和素質都拋在腦後，就是因為這個人不識抬舉，不肯跟你的弟弟做朋友？”沈宸眉峰一挑，黑漆漆的眼眸凝視著沈妍，似乎能把人看穿。

　　沈妍頓時噤若寒蟬。

　　沈宸繼續說道：“你要時刻記得，你不光是沈妍，還是沈家大小姐。你在公共場合下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沈氏集團。不要讓沈家替你蒙羞。”

　　沈妍低著頭不說話了。

　　沈毓也跟著吞了吞口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大哥，你別怪姐姐好不好？姐姐也是為了我。”

　　“所以小毓你也覺得，就因為陶暮不肯跟你做朋友，就要遭受這樣的對待？”面對沈毓時，沈宸似乎耐心許多。原本嚴肅深沉的聲音也變得和緩。

　　“我沒有。”沈毓臉色一紅，又是羞愧又是著急的辯解道：“我沒想這麼做。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大哥，我是真心想跟陶暮做朋友的。可他總是不理我。”

　　沈宸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原本冷硬的輪廓柔和些許。他耐心的勸解道：“陶暮跟你之前結交的那些朋友不一樣。陶暮是個非常有才華的青年才俊。他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所以他很忙，非常忙。就像大哥一樣，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公司業務上。如果你總是用同學玩伴之間的相處之道要求他，自然得不到你想要的。”

　　沈毓聽的懵懵懂懂。

　　沈宸微微一笑。他很早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弟弟對於一些優秀的男人來說，有著非比尋常的吸引力。所以他也熱衷於見到自己弟弟和一些青年才俊交好。只要他們的交情對沈氏的未來有利。

　　“就像大哥平時工作很忙。難道你也會要求大哥陪你逛街出去玩嗎？如果大哥不答應，你會認為大哥不喜歡你，會跟別人抱怨大哥不好？”沈宸諄諄善誘。

　　沈毓立刻搖頭說道：“不會。我知道大哥工作非常辛苦。平時不陪我們玩，並不是不喜歡我們。只是工作太忙了。”

　　“不錯。”沈宸摸摸沈毓的腦袋權作鼓勵，溫聲誇獎道：“小毓說的很對。所以你看，你想結交的陶暮，跟大哥其實是同一種人。相比于朋友之間的玩耍，我們更願意把精力投入到工作當中。”

　　“之前因為你的一時衝動，給陶暮和他的飛訊網帶來很多麻煩。之後你又不顧人家陶暮的情緒，冒冒失失的跑到他面前，讓他原諒姚文霄這個害他很慘的罪魁禍首。大哥問你，如果換做是你，一個人莫名其妙的看你不順眼，又仗著家世身份欺負你，最後被我們發現了，要懲罰他。他卻跑到你的面前請求你的原諒。你會原諒他嗎？”

　　“我會呀！”沈毓理直氣壯地點點頭，特別天真的說道：“有爸媽大哥和姐姐保護我，他肯定不會真的傷到我。既然我也沒受傷，那他跟我道歉，只要是真心道歉，我當然會原諒他。”

　　沈宸：“……”

　　雖然每次跟弟弟講道理時都會覺得沈毓的腦回路不可思議。沈宸還是深吸一口氣，耐心問道：“那要是對方並不是誠心誠意跟你道歉呢？”

　　沈毓瞬間懵逼：“既然不誠心，為什麼要道歉？”

　　沈宸：“……”

　　沈宸有些無力的按了按眉間：“也許對方只是礙于形勢，怕我跟爸爸幫你報仇會傷害到他的利益。所以不得不給你道歉，等風頭一過，會繼續報復你呢。”

　　“我不怕。”沈毓眨眨眼睛：“大哥和爸媽姐姐都會保護我的。”

　　沈宸：“……”他決定放棄這道題。

　　“總而言之，因為你和沈妍的舉動，給陶暮和飛訊網帶來很多麻煩。大哥希望你們能真誠的給他道歉，贏得他的原諒。可以嗎？”

　　沈毓不等沈宸說完，就連連點頭：“我願意，我一直都想給陶暮道歉。但是他總不理我。”

　　“好，我們家小毓真是乖孩子。”沈宸摸摸沈毓的頭以示鼓勵。

　　等面對沈妍的時候，沈宸的態度就簡單粗暴多了。他讓秘書把自己的副卡交到沈妍手裏，態度直截了當：“去給陶暮道歉，我的副卡隨便你刷。”

　　“大哥！”沈妍皺了皺眉：“你為什麼對那個陶暮另眼相待？他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也沒什麼背景的孤兒。我身為沈家大小姐，憑什麼給他道歉？”

　　“就憑他小小年紀能創下飛訊網。就憑他現在是厲嘯桁認定的合夥人。”沈宸目光冷凝的看著自家妹妹：“我很看好這個人。所以不希望我們沈家因為這麼一點小事交惡陶暮。你最好別壞我的事。”

　　“不行！我不同意！”沈妍聲音尖厲的喊道：“大哥你結交誰都行，就是這個陶暮不行。”

　　沈宸雙目一沉：“你在命令我？”

　　沈妍猛地清醒過來，連忙搖頭：“不是。大哥，我只是——”

　　“你似乎很在意這個人？”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的敲擊著桌面，沈宸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家妹妹：“為什麼？”

　　沈妍心下一驚：“哪有為什麼。我就是覺得這個人很討厭，而且似乎對我們沈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敵視。之前在H鎮，小毓讓好不容易才求到聞時靳簽他，他居然不答應。白白浪費小毓的一番苦心。之後我們陪著小毓來燕京找他，他還是愛答不理的。他根本瞧不上我們沈家。咱們沈家也沒必要上趕著巴結他。”

　　“你說的太嚴重了。”沈宸對沈妍的說法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陶暮倒是個難得精明的人。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這種人自然有大恒心。絕非旁人三言兩語能改變的。自然也不會是屈與人下之輩。

　　他不肯答應沈毓的招攬加入沈毓影視公司，更在沈宸意料之中。

　　“廢話少說。”沈宸看了下時間，拍板定論：“過來道歉吧？”

　　“啊？”沈毓兩姐弟面面相覷。不知道沈宸是什麼意思。

　　* * * * * *

　　晚上七點鐘，禦膳府天水閣。

　　陶暮推門而入，發現裝修雅致的包廂裏只有沈宸一個人。一個身穿曲裾的女孩子坐在角落處彈琴。高山流水，琴音悠悠。

　　正在喝茶的沈宸微微一頓，站起身來，風度翩翩的笑道：“陶總，您好。H鎮初遇，我便看出陶總並非池中之物。今日再見，陶總果然不凡。”

　　陶暮面色沉靜，開門見山：“不知道沈先生約我見面，有何見教？”

　　沈宸展顏一笑：“當然是給您賠罪。”

　　沈宸說著，將早就預備好的U盤推到陶暮面前。

　　陶暮一愣。

　　沈宸溫顏笑道：“我知道陶總事務繁忙，未必想要見到我那雙腦子拎不清的弟妹。所以我乾脆讓他們錄一段VCR給您道歉。您可以把這段VCR放到飛訊網上，讓所有網友知道沈家的歉意是真誠的。當然了，如果陶總允許，我還想以沈氏集團的名義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讓沈妍和沈毓當著所有媒體記者的面，公開給您致歉。”

　　陶暮皺了皺眉：“這倒不用了。沈先生只需要管好您的弟妹，讓他們別再煩我就可以了。”

　　沈宸笑道：“我倒是覺得應該開一個記者招待會。畢竟舍妹舍弟是在記者採訪時對您有諸多抱怨，以致網友產生誤會，給陶總和飛訊網帶來很大麻煩。現在讓他們召開記者招待會，甚至登報道歉，也是應有之意。”

　　“不用了。”陶暮淡淡說道。意有所指：“我也不是小氣較真的人。只要令弟令妹不再糾纏我，我也願意跟沈家井水不犯河水。”

　　沈宸微微一笑，並沒有正面回答陶暮的話。轉口說道：“聖安集團是滬城美食界的龍頭企業。聖安集團的創始人姚老爺子三十年前從燕京輾轉到滬城。相比個中緣由陶總也知之甚詳。我就不再班門弄斧。不如說一下姚老先生到滬城之後的趣事。”

　　沈宸說著，也不客套。直接把姚聖安抵達滬城後，如何白手起家建立聖安集團的經過一一說出。期間不乏有許多姚老先生如何對付競爭對手的商業秘聞。

　　“……姚文霄是姚老爺子最喜歡的一個孫子。從小在老爺子身邊養大，耳濡目染，他的性情便有些繼承姚老爺子。”心性狹小，偏執嫉妒，睚眥必報。可惜手段卻照他爺爺相差十萬八千里，屬於好高騖遠志大才疏那一類。

　　“倘若陶總下定決心要跟聖安集團作對，您還是得多加小心才是。”沈宸費了好大一番唇舌，才把姚聖安這個人的行事風格和做事手段給陶暮說明白。

　　陶暮凝神細聽，最後問道：“沈總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沈宸又笑：“我說過了。我想替舍弟舍妹賠罪，也想交陶總這個朋友。不論是賠罪，還是交友，總要有些誠意。”

　　陶暮沉聲反問：“沈氏集團也想對付聖安集團？”

　　沈宸搖了搖頭，遺憾的道：“沈家與姚家總歸是世交。就算我本人看不慣姚老先生的行事風格，也不會做出背叛盟友之事。我只是擔心陶總年輕氣盛，又執意復仇。反而落入姚聖安的算計。”

　　頓了頓，沈宸又笑道：“不過，興許也是我多此一舉。畢竟陶總還是嘯桁資本的合夥人。厲嘯桁在金融市場的操盤手段人盡皆知。有這樣厲害的合夥人，區區一個搞餐飲的聖安集團，自然不在話下。”

　　“沈總想多了。”陶暮微垂眼眸，不急不緩的道：“聖安集團是何等龐然大物。我一個小小的飛訊網，自然不敢以卵擊石。只要姚董事長不太過分，我還是希望能與聖安集團握手言和。”

　　沈宸眉峰一挑，旋即笑道：“真沒想到陶總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氣量。我還以為你一定過不去當年那件事。”

　　“畢竟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了。時移世易，做人總要往前看才好。”陶暮不鹹不淡的應了一句。

　　沈宸輕笑。他當然明白，以陶暮的心機城府，何況又是整垮聖安集團這種大事。他絕對不可能只憑自己兩句話就推心置腹。沈宸也不著急。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兩虎相爭的獵物都不著急，他一個坐山觀虎鬥的獵人，自然更有耐心。

　　他就不信。就算陶暮這邊沉得住氣，做賊心虛的另外一位當事人，也能無動於衷。天真的以為做過的虧心事可以當做沒發生嗎？

　　* * * * * *

　　就在沈毓請陶暮吃飯的同一時間，風塵僕僕趕到燕京的姚聖安坐在孫子的客房沙發上，慢慢翻閱著姚文霄雇傭私家偵探調查出來的有關陶暮的所有資料。

　　當他翻到一張陶暮在宋記吃飯的照片時，看到照片上某張熟悉的面孔，姚聖安瞳孔驟縮。那些早就積澱在記憶深處的舊事，猝不及防的再次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