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姚聖安一開始並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姚文霄因為雇凶打人被警方拘留十五天,姚聖安本來以為以自己聖安集團董事長的身份,可以輕易的把孫子保釋出來。結果到了派出所才知道,警方居然以姚文霄雇凶打人事件在網上發酵太快,被太多新聞媒體關注,造成影響太惡劣為由,拒絕姚聖安的保釋。一定要姚文霄在拘留所呆滿十五天。期間還不允許家屬探望。
姚聖安知道姚文霄從小就養尊處優,擔心寶貝孫子吃不了這個苦頭,叮囑律師儘快想辦法。
然而聖安集團雖然是滬城飲食行業的龍頭老大,在燕京卻沒有什麼影響力。更何況姚文霄的案子還是厲家大公子親自打電話報的案。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姚聖安在京城四處拜訪求人,甚至求到公司總部在京城的一些供應商和合作夥伴頭上,最終也沒能把姚文霄提前撈出來。
逼不得已,姚聖安只好把電話打給陶暮,說的還是那一套讓人聽了就覺得膩歪,連耳朵都要生繭子的老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陶總雷霆手段,老朽也算是見識到了。今日我便舍了這張老臉,請你放文霄一馬。你要是答應,我立刻帶著文霄返回滬城,再不踏足京城半步。以前舊事,咱們一筆勾銷。從今以後,文霄與你陶暮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再追究你們故意挖坑陷害文霄的事。”
姚聖安老奸巨猾,自然能看出劉耀在姚文霄賄賂媒體抹黑陶暮這件事上,使出的“請君入甕”的手段。在他看來,姚文霄得知真相後難忍一時之氣,找人教訓那個大輝,也只不過是少年意氣。雖然行事衝動,但情有可原。
至於劉耀和陶暮本人,從未放在姚聖安眼中。事實上,如果不是顧忌到厲嘯桁和厲家的存在,姚聖安甚至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陶暮。
在他看來,就算陶暮知道他跟宋家的舊事,又能如何?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宋家敗落是因為宋家無人。他姚聖安能憑本事走到今天,能白手起家創下偌大的聖安集團。自然不懼流言蜚語。
所以,就算陶暮在飛訊網上直接曝光他跟宋家的舊事,在姚聖安看來,也只不過是給那些升鬥小民提供些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被人說兩句又不會掉皮,更不會影響到聖安集團在業界的地位。
至於厲嘯桁的威脅,雖然有些麻煩。但還是那句話,他們做實業的,股市行情不過是錦上添花,只要公司運轉良好,股價高一些低一些,都不會影響到公司的實際運營。
更何況厲嘯桁到底能為陶暮做到什麼地步,誰也說不好。畢竟這兩人只是相識不到半年的合作夥伴而已。連面都沒見過幾次,能有多大交情?商人重利,空口白話力挺支援的順水人情誰都會做,真等到事到臨頭,厲嘯桁也未必就肯拿出真金白銀來跟他對著幹。
姚聖安以己度人,自然有恃無恐。所以他在面對陶暮的時候,根本不掩飾自己以勢欺人的優越感。即便求和,也不肯低頭。字裏行間威逼利誘,就欺少年窮。
陶暮倘若真是十八歲,就算沖姚聖安這番態度都能氣出個好歹來。可惜他不是。
“陶老先生這話從何說起?”陶暮故作狐疑的問道:“姚文霄雇凶打人違反了治安處罰條例,被警方依法拘留。我雖然覺得大快人心吧,但這事兒還真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我跟你們姚家不一樣,你們姚家仗著家大業大,可以不顧忌法律法規,什麼事情都能做,什麼事情都敢做。我陶暮就是一小老百姓。奉公守法,兢兢業業。我實在不明白您老人家今天打這通電話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姚聖安聞言冷笑:“姓陶的小子,我勸你還是見好就收。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真以為厲嘯桁能保你一輩子?”
“這話我就更不明白了。”陶暮仍舊笑眯眯的,氣死人不償命:“我行得正坐得直,從不幹違法亂紀的事兒。自然用不著誰保我。姚老先生要是有什麼手段,大可以使出來。不過我在這兒勸您一句,您老人家年紀大了,思維行事難免老派。可要是還惦記著過去那一套讓人家破人亡的手段,現在可是行不通了。”
可是陶暮第一次當著姚聖安的面提到他跟宋記那些宿怨。姚聖安面色一沉:“怎麼,就憑你,還想替宋家出頭?”
“出頭又如何?”陶暮針鋒相對:“姚老先生做了那麼多虧心事,你能高枕無憂。宋家人不能。宋家那麼多條人命也不答應。我既然認了宋老爺子當爺爺,宋家這筆血債,我自然要抗。”
“好。”姚聖安怒極而笑:“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怎麼替宋家出頭,你又能怎麼替宋家出頭?”
兩人話不投機,不歡而散。
陶暮掛斷電話,轉頭就去上課。上完課,又去隔壁播音主持專業,求老師幫他找個符合要求的配音。除此之外,陶暮還想找個文化底蘊深厚的老師幫忙操刀《市井人生:民以食為天》這檔美食節目的文案。
陶暮剛一入學就折騰出飛訊網,如今這看似小打小鬧的網站越撲騰越大,身為創始人的陶暮自然也得到一眾師生們的另眼相看。
更何況陶暮事業雖然做的大,但是他從不缺課請假,專業課上的表現更是非常出色。教育領域的一個普遍真理就是所有老師都喜歡刻苦且優秀的學生。陶暮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很符合這個標準。
非常欣賞陶暮這位學生的老師們當然願意幫助陶暮解決難題。可是當表演系的老師接過陶暮親自撰寫的節目策劃書,從頭翻閱一遍後,頓時有點發懵:“你、你這究竟是劇本還是節目策劃?你究竟想拍電視劇還是想拍美食節目?”
“我就是想弄一檔類似真人秀紀錄片這類的美食節目。”
在陶暮的策劃書裏,這檔節目就圍繞著開在後海胡同裏的宋記展開。節目組的工作就是跟拍宋老爺子每天的生活,早起買菜,飯館開張,烹飪食材,講述每一道食材的歷史淵源,每一道菜曾經在歷史上有過什麼樣的故事,然後引申到飯館裏的客人,每個客人在吃這道菜的時候又有什麼樣的故事,甚至是街裏街坊們的故事,最後把主旨引到飯館老闆宋老爺子的身上,引出宋老爺子的故事。
在陶暮的構思中,這檔美食節目可以採用單元劇的形式來做。之所以這麼做,陶暮就是為了讓更多的觀眾感同身受。這樣他在號召網友們抵制聖安集團旗下的飯店酒店的時候,才能引起更多人的同仇敵愾。
當然,這部分盤算肯定是不會寫在策劃書裏面的。
“你這項目有點大呀。”憑著對專業的敏感度,表演系的老師立刻意識到陶暮的勃勃野心:“你是想做一檔有情懷有底蘊的美食節目。那你不光需要旁白播音和文案,你還需要編劇和演員吧。”
陶暮皺了皺眉,認真說道:“我沒想過用專業演員。我覺得讓節目組拍食客們的故事,會更有真實感。要是讓專業演員擔任角色的話,觀眾看到那些臉熟的面孔,就不會有那麼強的代入感了。”
“但是普通食客在鏡頭前的渲染力不夠吧。他們能拍出你想要的那種感覺嗎?”表演系老師對陶暮的策劃很感興趣:“我覺得你可以跟學校合作一下。完全可以讓你那些師哥師姐們在節目裏客串一下。他們是專業的演員,受過專業訓練,但又沒有什麼表演經驗。完全符合你的需求。”
表演系老師似乎也能看出陶暮的顧慮,補充道:“至於你想要的真實感和代入感,我們完全可以採用紀錄片的方法拍攝這個節目。你剛才說真人秀是吧?我們採用食客們的故事,讓一部分真正的食客出鏡,事後也可以做出本節目完全是有真人真事改編的聲明。我覺得不會太影響觀眾的代入感。畢竟你要考慮到,情感的渲染也是代入感的一部分。”
陶暮若有所思。表演系老師也不強求:“這樣吧。你回去考慮一下。我這邊呢,先幫你聯繫一下播音旁邊和文案這方面。依照你的要求,普通老師肯定是無法勝任這項工作的。我會想辦法,幫你聯繫一下曾經在國家台擔任主持人的白安白老師。他的嗓音非常醇厚,而且滄桑,應該符合你對這檔節目的氛圍要求。至於文案方面,我可以幫你介紹蒲藺蒼蒲老。他老人家曾經寫過一個京城小吃的系列散文。他的文筆應該能勝任你的需求吧?”
陶暮簡直就是喜出望外,連連點頭道:“太能了。多謝岑老師。”
岑文擺了擺手,笑道:“不用客氣。幫學生解決難題,本來就是我們當老師的應該做的。”
陶暮靦腆一笑。從岑老師的辦公室出來後,陶暮接到孟齊的電話:“……《互聯網觀察報》想要採訪我?”
《互聯網觀察報》是華夏互聯網界很有名的一個期刊。顧名思義就是喜歡從互聯網發展的角度解讀華夏互聯網業的發展狀況,從而引申到華夏商業的發展動態。因為報導內容偏向商業性和娛樂性,伸手讀者喜愛,可以說是一款影響力比較廣的科普類週刊。
陶暮想了一下,覺得接受《互聯網觀察報》的採訪,對於飛訊網的宣傳也有一定幫助,頓時答應下來。
考慮到陶暮的學生身份,《互聯網觀察報》很體貼的把採訪定在晚上六點鐘,地點就在飛訊網總部。
《互聯網觀察報》的記者在開始採訪之前,還征得陶暮的同意,在飛訊網總部轉了一圈兒,採訪了一下除技術部等保密部門以外的其他工作區域的工作環境,美其名曰“給你們招聘增加一下宣傳力度”。
因為飛訊網自帶飛訊娛樂這個大殺器,以及那十多位曾經抹黑過陶暮的同行們的前車之鑒,《互聯網觀察報》這位同行一開始表現出來的態度就非常友好。接下來的採訪過程,自然也是其樂融融。
採訪到最後,《互聯網觀察報》的記者表示他們還想錄製一段花絮,要問點輕鬆的問題。大多數都是他們在網上搜集的網友提問。
“請問陶暮你有女朋友嗎?”
陶暮笑:“沒有。”
“那你理想的女友對象是什麼樣的?”
陶暮繼續笑:“沒有。”
《互聯網觀察報》的女記者也跟著笑:“怎麼可能沒有,你不要害羞嘛。”
“真的沒有。”陶暮搖頭,他喜歡男人,自然沒有理想的女友對象:“我就是覺得這種事情不要給自己做太多限定。緣分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就是那個人。你說你要是提前限定了一大堆條件,萬一你碰到的人跟你描述的不一樣。甚至一點都不符合,那你怎麼辦?”
《互聯網觀察報》的女記者頓時大笑:“陶總你好奸詐哦。”
“這不是奸詐不奸詐的問題。”陶暮笑著給廣大單身狗們支招:“這是求生欲好吧?萬一你喜歡的人特別愛吃醋怎麼辦?所以不要在事先給自己找麻煩……”
“那好吧,最後一個問題。”女記者拿著卡片問道:“有網友反映,飛訊網在面對一些粉絲對於國民校花校草選拔大賽總決賽投票環節的質疑時,選擇截圖公佈後臺資料。那麼作為一家互聯網公司,我們都知道其實飛訊網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或者說您當時完全有更多的選擇,比如說做個表格呀,或者以文本形式上傳後臺資料什麼的,沒有必要直接截圖。所以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呀?”陶暮修長的手指搓了搓下巴,沉吟片刻,一本正經的說道:“就是,我們都知道,質疑和爭論向來都是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重要原動力。我不是反對質疑,事實上我很理解網友們為什麼質疑這件事。但怎麼說呢,你不能光質疑一件事情,質疑完了之後你得學會求證。怎麼求證?自然是從源頭求證。我覺得不管是追星也好,還是其他什麼,你追逐任何一件事情,最終的結果不光是真相,還要保證你能從中得到什麼。我讓技術部直接截圖公佈後臺資料,還讓他們發了教程。所以你看,質疑這件事情的網友,有一部分人就學會了怎麼看懂後臺資料,甚至還有人自學代碼,自學怎麼查IP。這不挺好嗎?”
“所以陶總的意思是,你希望能讓更多質疑的網友學會怎麼溯本求源,才這麼做的嗎?”《互聯網觀察報》的女記者忍著笑意,她覺得陶暮真的特別好玩。這麼明晃晃赤果果的報復心態,居然也能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真的不是生氣那些網友的質疑,所以故意甩出後臺截圖,企圖在智商和專業領域藐視那些跟風質疑的網友嗎?”
“誒,你這小姐姐怎麼說話呢?”陶暮立刻不幹了,修長的手指憑空點了點已經二十八歲的《互聯網觀察報》的當家女記者:“你不能這麼污蔑人呀,我是那麼小心眼,睚眥必報的人嗎?”
一句“小姐姐”哄得女記者花癡亂顫,採訪也在一片和諧的氣氛中完滿結束。陶暮起身送走《互聯網觀察報》的人,在公司門口就接到了圍脖老總的電話。
“你以前被人收養過?五歲的時候被養父母以背著大人偷偷虐待弟弟的名義送回孤兒院了?”高詠懷開門見山,言簡意賅:“你小心點兒。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