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咖啡廳的裝修特別典雅,大廳裏還有表演系的女生兼職鋼琴師。流暢的音樂從跳動的指尖傳開,縈繞在安靜優雅的大堂內。整個環境都與張大富的軍大衣格格不入。
即便是第二次過來,張大富仍然拘謹的縮了縮肩膀。待兩人在靠近牆角的卡座裏坐下來後。張大富迫不及待地說道:“陶總,那什麼,陶海國兩口子的案子已經結束了。您看,就您之前答應我的報酬……”
陶暮聞言一愣:“結束了嗎?”他最近一直在忙著聖安集團和宋家的事兒,根本沒注意陶海國那一家子。
不過官司是周慎行打的。怎麼周慎行也沒跟他說一聲。
陶暮正想著,手機突然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周慎行打的。
“陶總,您養父母受人指使污蔑您的官司打贏了。我現在剛從法院出來,有些資料我需要跟您報備一下。您看我是現在過去找您,還是您今晚過來飛訊網?”
剛剛從法院裏出來……
陶暮特無語的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張大富,可真夠著急的。
“晚上去飛訊網吧!”
掛斷電話後,陶暮打量著笑容諂媚的張大富:“你消息挺靈通嘛。”
張大富賠笑道:“這不是關係到我自己個兒的利益嘛。一直緊盯著呢。今天庭審,我特地讓我老婆去法院旁聽。那邊結果一出來,立刻給我打電話。我這不是也想第一時間給您報喜嘛。”
“你是惦記你那一百萬吧。”陶暮哼了一聲,懶得打理張大富。這人只要是為了錢,什麼話都敢說,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張大富嘿嘿一笑,也不辯解:“我們窮人,發家致富就靠這一回了。我能不惦記嘛。陶總您大人大量,行行好。就把我這事兒趕緊兌現了唄。不然我晚上連覺都睡不好。不瞞您說,我這幾個月就沒怎麼睡覺。您瞅瞅我這頭髮掉的,上回來找您的時候還挺茂密,現在都快成地中海了。”
“得了吧你,少擱我這兒耍貧。”陶暮輕笑,倒是覺得張大富這人,不無賴的時候也挺有意思。
“你這事兒,我當初就琢磨好了。你們家的情況我也知道。一大家子都沒個正經工作,確實也不容易。”陶暮說著,又皺了皺眉:“但是你們這一家子吧,老實說,要學歷沒學歷,要能力沒能力,人品也不太行,真要是放外頭,我也不放心。畢竟這生意是我給張羅的。我也怕你們這家子打著我的旗號在外面坑蒙拐騙,我可丟不起這人。”
張大富趕緊賠笑:“那不能夠。我張大富是什麼人?這輩子別的不會,就這雙眼睛毒。不該惹的人絕對不惹,不該做的事兒絕對不做。老實說,不光您怕丟人,我也怕惹禍不是。”
張大富話說的漂亮。頓了頓,還是有點不死心:“當然了。您要是嫌麻煩,想把這一百萬直接給我。我也沒意見。”
“你想得美。”陶暮瞪了張大富一眼,起身說道:“少廢話。跟我過來吧。”
“啊?”張大富一臉懵逼的跟在陶暮身後,出了咖啡廳。一路拐到京影后門處,兩扇拉了卷閘門的鋪子前。
那前面已經站著一幫人,四男兩女,男的大多虎背熊腰氣質彪悍,最高的身高能有一米九;兩個女的其中一個二十多歲,頭髮染成藍色,大冬天的穿個白棉襖小皮裙高筒靴,臉化的跟鬼似的,一瞅就知道不好惹。另外一大媽看上去五十多歲,穿著一身花棉襖,見人就笑,看著特別樸素。
“你們過來啦。中午吃了嗎?”陶暮沖著幾人點點頭,問道:“狗哥,身體怎麼樣?”
秦妙茹搶先說道:“接到電話就過來了。還沒吃呢。”
苟日新憨厚一笑:“早就痊癒了。”
不知想到什麼,又摸著腦袋訕訕說道:“就是不好意思。你說治病的時候都是你幫我。現在出院了,還得麻煩你給我解決工作。”
苟日新一出院,直接被陶暮簽到飛訊娛樂了。雖然飛訊網現在還沒有簽約藝人的業務,但是陶暮遲早是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的。反正苟日新也是做武行的,回去跑龍套,不如跟著他幹。
今年國民校花校草選拔大賽的反響不錯,陶暮準備明年暑假再弄個選秀節目。等比賽結束就打鐵趁熱,拍個偶像劇網路劇什麼的。到時候哪兒哪兒都要人。苟日新就算不想當演員,也可以幫忙跑跑場務學學監製,再不濟學學怎麼當經紀人什麼的。反正自己人知根知底,總比外人可信。
他也把這番打算跟苟日新明說了。苟日新真沒想到陶暮為他打算的這麼深遠,頓時感動的不得了。一腔熱血直接沖頭,頗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慨。
“大家都是兄弟,別說這些。”陶暮笑道:“既然都沒吃飯,待會兒我請你們去吃涮羊肉。現在咱們先去看看店。”
陶暮示意秦妙茹把那兩個店鋪的卷閘門打開,其中一個陶暮要裝成網吧——秦妙茹在後海那網吧生意特別紅火,大半年就賺了好幾百萬。不光把之前跟陶暮借的錢還上了,還有餘力擴大生意。
按照秦妙茹的意思,原本是想跟著劉耀,在夜色旁邊再開一家網吧。到時候相互也能有個照應。但是太高檔的地方夠不上去,交不起房租,後海這邊又沒有特別合適的店面。
跟陶暮商量的時候,陶暮正好也在犯愁張大富該怎麼安排。最後還是宋老爺子靈光,在飯桌上隨口一句:“……不行就把網吧開到陶暮學校附近。到時候小秦子他們開網吧,姓張的一家就在旁邊做點吃食生意。平時讓小秦子他們盯著點兒,敢不好好做生意就把那幾個膀大腰圓的往他店裏一提溜。看他怕不怕。”
要不怎麼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
這主意出的,簡直兩全其美。大家的難題都解決了。
陶暮立刻就在京影附近尋摸合適的店鋪。恰好後門這邊有兩家挨著的店鋪招租。大一點的足有五百來平,共三層。之前是影樓,主要給學生拍寫真照那種。後來因為陶暮在新生軍訓中橫空出世,一手拍照技能瞬間征服了從大一到大四的學姐學長。現在京影的學生要拍藝術照,只要不著急,都厚著臉皮等陶暮抽出空來幫他們拍。哪怕等個一年半載的,也要品質。
陶暮每次拍照又都習慣拍外景,大多數時候喜歡在學校內部就地取材,或者直接把人拉到之前做兼職的影樓,給前任老闆拉生意。一來二去的,門口這照相館的生意越來越差,房東又不斷漲房租。影樓老闆做不下去,一氣之下關門大吉。回老家結婚去了。
沒想到這鋪子卻又便宜了秦妙茹。她過來一看,覺得三層正好,一樓大堂二樓包房三樓電子競技,搞的還蠻正宗。
至於旁邊那間小一點的商鋪,只有七十多平。以前是賣奶茶的,房東因為急用錢,想賣房子。陶暮從嘯桁資本提出來那一百萬,就用來支付這間小店鋪的首付和裝修了。至於房東,則從銀行拿到了全額房款。
陶暮跟張大富說:“這鋪子,租金我算你一年二十萬。頭五年我不收租金。五年之後,你要麼另起爐灶,要麼隨行就市付我租金。聽懂了沒?”
張大富皺著一張臉:“陶總,我叫您爺爺行不行?我知道您是好心。可,可我拿這鋪子幹什麼呀?我,我什麼都不會呀!您總不能讓我一大老爺們坐這賣奶茶吧?就我這樣兒,您覺得京影那幫小姑娘敢進來嗎?”
還挺有自知之明。
陶暮笑了一下:“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跟我們家老爺子說好了。這鋪子改賣黃燜雞米飯。明天你帶著你老婆一起過來,還有苟大娘,你們三個一起跟我學做飯。正好這店鋪重新裝修也得小半個月。我估計你們也學會了。”
“進貨管道的事兒我已經安排好了,我給你個電話號,等鋪子開張以後,會有人定時給你送貨。以後生意做起來了,你不准貪小便宜,給我換管道。”
張大富連連答應著,小眼神瞥向一旁的苟大娘,問道:“那這位大姐就是咱們店裏的經理了唄?”
“你少小心眼兒。”陶暮翻了個白眼:“苟大娘就是想跟我學學做飯。她老人家不在你的店裏做,平常在網吧收拾衛生順便幫著做飯。”
張大富頓時賠罪:“我不是那個意思。”
“行了。你也別以為我不找人盯著你,你就能偷奸耍滑。你今後做買賣,不許缺斤少兩不許故意從不好的管道進貨。那後廚房我都按了攝像頭了,另一邊連著秦姐的網吧。秦姐有事兒沒事兒就會幫我盯兩眼。要是發現你敢在衛生和食品安全上出岔子。我可饒不了你。你那什麼表情?對我不滿啊?”
“我哪敢。”張大富苦著一張臉辯解:“我不是犯愁嘛。陶總,我知道您好心。想給我們家找個營生。可我們家,哪有做生意的本錢啊。不瞞您說,就算您老把我這租金全抹掉。我也沒有錢進貨。還黃燜雞,別說雞肉了,我連雞毛都買不起。”
“少跟我哭窮。就沒打算讓你掏錢。”陶暮沒好氣的瞪了張大富一眼:“打從下個月開始,這半年的進貨錢我出。賬我直接跟供應商結。你就負責好好賣,賺的錢都歸你,我一分不要。不過你要是生意好了想聘什麼人,那錢我就不出了。”
張大富臉色一喜,頓時搓手道:“哎呦喂,這怎麼好意思呢。陶總您老真是活菩薩。老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您老真有古人的風範。”
“行了。”陶暮簡直頭疼。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都從陶總上升到陶老了。這人當真是一點臉都不要。
“告訴你老婆。做生意的時候規規矩矩客客氣氣的,甭起么蛾子。你別給我找麻煩,你們全家都能痛痛快快掙錢。你要是敢給我找麻煩……”
陶暮話沒說完,眯著眼睛一臉威脅的看著張大富。張大富特別識相的點頭哈腰:“您就放心吧。我肯定踏踏實實做事,老老實實賺錢,絕對不會給您老人家丟人。”
“別一口一個老人家。我七老八十了。”陶暮揮揮手,沒好氣的說道:“滾吧。明天中午十二點,帶著你老婆準時過來。”
“哎!”張大富也沒想到事情進展的這麼順利。老實說,他雖然相信陶暮的人品,但是來之前,張大富也小心眼的猜測陶暮會不會晃點他,或者反悔了,不想給他這個錢。
張大富甚至幻想過如果陶暮真的不給他這個錢,他該怎麼辦。找記者披露這件事?他惹不起陶暮和陶暮身後那幫人。可要是就這麼忍氣吞聲了,他又不甘心。
這把他煎熬的,這幾個月是真沒睡著覺。他哪種局面都設想過了。就是沒想到陶暮會這麼仗義,直接給他弄了一個養家糊口的營生。
別看陶暮又是免租金又是給進貨的,好像一分錢都沒給他,但是陶暮肯教他手藝。
陶暮是誰啊,京城宋記的名氣,不說燕京,估計大半個華夏都知道。陶暮可是宋老爺子唯一的關門弟子。他的廚藝,還用得著說嘛。哪怕就教他們家一道菜,有宋記和陶暮的招牌在,這生意就錯不了。
再說這什麼地界兒啊?這可是二環裏。七十平米的店鋪只算他一年二十萬租金,五年不漲房租不交錢,連頭半年的進貨錢都不用他出。
張大富不是不懂事兒的人。他雖然混不吝臭無賴,但他也知道誰對他好。
陶暮那麼忙一大老闆,自己的事情都擺佈不過來,還惦記著他們家這點破事兒。惦記著給他們家一個養家糊口的營生。而不是輕飄飄的甩出一百萬——對陶暮這樣的能耐人來說,甩出一百萬現金其實比教他們一門手藝簡直輕巧太多。
但是陶暮偏偏沒用錢打發他。張大富雖然面上嬉皮笑臉的,其實心裏特別領這個情兒。
這麼多年,也就陶暮真把他當個人看。把他當個頂門立戶的老爺們看。覺得他能幹事兒,能成事兒。就沖這個,他也得好好幹,不能給陶暮丟臉——
當然,最重要的是張大富害怕陶暮的手段,更怕劉耀那幫人的背景。他也真不敢做出讓陶暮丟臉的事兒。之前陶暮是怎麼坑他的,張大富可記憶猶新歷歷在目。雖說他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吧。可被人指著脊樑骨罵的滋味兒實在不好受。
那還跟陶暮沒啥關係呢。就是因為看不順眼他們想要敲詐雲家和醫院,陶暮就能下那麼狠的手。這回他要是敢在吃食買賣上出岔子,張大富估計就不只是挨駡那麼簡單了——有劉耀那幫人替陶暮撐腰,至少得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張大富特別有自知之明,當天回家的時候,跟老婆也仔仔細細的交代了。
第二天中午,兩人提前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在外面哆哆嗦嗦等了半天。才見到下課出來的陶暮,還有跟陶暮一道過來的苟大娘——人家就比較聰明,在京影食堂裏等著,特別暖和。
“還挺準時。”陶暮瞥了張大富兩口子一眼,打開卷閘門,順手把鑰匙扔給張大富:“昨天匆忙,忘了這茬了。你把鑰匙收好。明天開始裝修,你們要是不放心也過來盯著點。”
張大富跟他老婆鞠躬賠笑道:“陶總雇的人,我們哪能不放心。”
“畢竟是你們自己的生意。”陶暮擺擺手。他早上給供應商打電話,對方已經提前把食材送過來了。
“先教你們練練手,特別簡單,一學就會。”
黃燜雞米飯這種速食小吃,其實也沒什麼秘方,更不考驗刀工技藝,基本上會做飯的看兩眼就能學會那種。
張大富是不指望了,他老婆其實還是個挺勤快的人,做事也麻利。跟陶暮手把手的學了一個多小時,就差不多了。
“先這樣吧。”陶暮掐著點,見快上課了,洗把手說道:“回去你們再練練,有不懂的地方隨時給我打電話。”
張大富他老婆在家裏耀武揚威,到了陶暮面前卻連口大氣兒都不敢喘。聽到陶暮這麼說,立刻答應兩聲,局促的說道:“那個,謝謝陶總。”
“不客氣。”陶暮笑了下:“我答應張大富的。畢竟他那段錄音,也幫了我不少忙。”
張大富他老婆也知道那段錄音是怎麼來的,聞言臉上一紅。陶海國兩口子輸了官司,天天堵著他們家門口罵張大富是賣友求榮,周圍鄰居也都指指點點。
“……我不怕別的。就怕陶海國兩口子知道這事兒後,跑來找您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