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月份的h鎮，氣溫已經高達四十多度。即便是清晨，陽光一露，屋子裏也熱的不行。要是打開窗戶睡覺，便有微風夾雜著鼎沸的人聲飄進來——全都是早上四點鐘就在樓底下等戲的群演們嘰嘰咕咕的吵鬧聲。

　　後半夜才睡熟的大毛閉著眼睛，胳膊用力一甩，將枕頭狠狠砸向窗臺。開了半扇的窗戶應聲而閉。另一張床鋪上的小胖也迷迷糊糊地抱怨：“……早知道這麼麻煩，當初就不住這了。”

　　當初決定租住這邊，就是因為宿舍離景區和服務部都近。群演等戲的地方就在樓下，沒戲的時候只要下樓就行，聽上去特別方便。

　　然而方便在某些時候也等同於麻煩。比如說離早市夜市都很近的住宅樓，逛集市的時候是方便了，可除此以外，也夠鬧騰人的。

　　陶暮也從床上爬下來。他原本是個睡熟了連打雷都聽不見的人。回到沈家後卻開始神經衰弱，有些風吹草動就能驚醒，被沈家人再次趕出家門後，更是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重活一世，陶暮不但憑空多了十年記憶，連這個臭毛病也帶回來了。

　　“既然睡不著，就起來吧。你們今天去下邊等戲嗎？”陶暮趿著拖鞋進衛生間。洗漱過後，又進廚房，從冰箱裏摸了幾個雞蛋一盒鮮奶放在灶臺上。

　　大毛閉著眼睛，很努力的想睡個回籠覺。可惜外面吵得很，越躺越精神，只能氣呼呼地坐起來：“幹嘛等戲。我們兩個不還在《紫霄》當群演呢，難道劉胖子敢把我們攆走？”他要是敢，老子就去放他果照。

　　陶暮將牛奶倒進奶鍋裏，打開爐灶：“不是你們自己說的，在《紫霄》劇組幹的不愉快，不想做了嗎？”

　　“我們那是生氣劇組不地道。為了討好投資商，居然推你頂鍋。可是你都不走，我們兩個要是走了，不就只剩你一個了？那怎麼能行！”小胖在床上盤著腿，像模像樣的說道：“咱們三個必須得在一起。同進同出，共同進退。”

　　“不就是個投資商嘛！”大毛一聽就來氣，跟大型犬似的繞到陶暮身後，絮絮叨叨：“暮哥，我說真的。要不咱們自己物色劇組吧。你看哪個本子順眼直說，回頭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讓他也出錢投資。到時候捧你當男一號，我跟小胖當男二男三，再去電影學院物色幾個漂亮妹子。咱自己拍片自己賺錢，省的受這夾板子氣。”

　　“還夾板子氣。”陶暮莞爾：“你知道什麼是夾板子氣，就隨便亂說？”

　　嫌棄大毛膩在身後礙事，陶暮反手拍了拍大毛的腦袋，把人推開：“別異想天開了。你以為拍戲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沒有門路貿然進來，賠的你傾家蕩產想跳樓信不信？叔叔賺點錢也不容易，你就別惦記著糟蹋錢了。你也別著急，等我多結交點兒人，把裏頭的條條框框捋順了，咱們肯定會成立自己的影視公司。到時候就像你說的，你想當男一號就當男一號，想選女主角就選女主角。”

　　大毛捂著狗頭抗議：“暮哥你別老摸我頭。你比我還矮半頭，老這麼摸我腦袋合適嗎？沒聽人說男人的頭女人的腰都不能摸嘛！”

　　陶暮輕笑，揮揮手把人趕出廚房。

　　大毛只能悻悻的坐在外面的小飯桌旁，盯著陶暮煎荷包蛋。沒一會兒又不老實，嘿嘿賊笑道：“暮哥你受啥刺激了？今天怎麼忽然想起做早飯了？”平時都是他們求了又求，陶暮心情好的時候頂多給他們下碗麵條。

　　陶暮單手拿著雞蛋往鍋邊一磕，懶得搭理他。

　　小胖端著刷牙杯站在窗臺前，看著樓下黑壓壓的人頭，含含糊糊地說道：“又來了好多新面孔！哎，你們說這幫人前赴後繼起早貪黑的，真是來體驗生活的也就算了。那些把群演當事業的，就每個月賺那點錢，他們圖什麼呀？”

　　大毛譏笑一聲：“還能圖什麼，夢想唄！”

　　小胖心血來潮，扭頭八卦道：“哎，你聽說了嗎？就咱們劇組，給女主角當丫鬟那群特，被劉胖子睡了。劉胖子答應給她加戲。照你那麼說，這姑娘也算是為夢想獻身了？”

　　大毛聞言一怔：“就內個子挺高皮膚挺白的小姑娘？她好像剛來影視城不久吧？”

　　“聽說仨月！”小胖搖了搖頭，一臉的唏噓：“也夠快的。”

　　“就一群特，就算加戲能加幾句臺詞啊！為了這麼幾句話，值嗎？”大毛百思不得其解。小胖也覺著三觀遭受了猛烈的衝擊。兩人坐那嘀嘀咕咕的。話題很快就轉向了劇組裏的其他八卦。

　　陶暮三人是高考結束後才來h影視城的。陶暮來這沒多久，就簽了《紫霄》男一號的武打替身。大毛和小胖則是一個家裏有礦一個重在參與，來h影視城的唯一目的就是陪陶暮湊熱鬧。不過最近幾天，大概是在群演裏面混熟了的緣故，倒是添了個流竄各大劇組打聽圈內八卦的癖好，並且還有點越來越烈的架勢。

　　反正陶暮這幾天下來，就一直聽兩人絮絮叨叨的聊著一些大明星小演員的八卦內幕，什麼誰誰誰跟誰誰誰談戀愛了，誰誰誰晚上敲導演的門，一宿沒出來……有些是道聼塗説有些是確有其事，陶暮聽著倆發小津津有味的樣子，順手拿起兩個雞蛋：“這麼喜歡聊八卦，你們是想當吃瓜大v？”

　　“什麼是吃瓜大v？”坐在小飯桌前等早餐的倆發小齊刷刷地抬頭，求知欲旺盛的看向廚房裏單手打蛋的陶暮。

　　早上六點多鐘，溫暖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灑進來，在陶暮的周身形成一道剪影。陶暮特別熟稔的顛了顛平底鍋，荷包蛋就在鍋裏翻了個個兒，煎至全熟，倒進一旁的盤子裏。

　　“就是在微博上認證過的娛樂大v。”陶暮隨口說到，摘下圍裙：“牛奶熱好了，吃飯。”

　　大毛和小胖立刻起身，倒牛奶的倒牛奶，端盤子的端盤子。一臉諂笑的追問：“那該怎麼當娛樂大v，具體說說唄？”

　　陶暮順手把鍋刷出來，看時間差不多了，又打開電視調到財經頻道。

　　新聞裏正播報著國際石油價格已經突破每桶140m元的重大利好消息。有過一輩子經歷的陶暮知道，再過幾天，石油價格還會上漲到每桶148.35m元的歷史最高點，然後在整個2008年的下半年，開始一瀉千里的狂跌，直至12月下旬下滑至每桶32.4m元的最低點，累積跌幅超過75%。

　　如果這個時候，他手裏能有一筆資金投入國際石油期貨市場，只要操作得當，半年時間至少能賺取上百倍的利潤。

　　可惜他的錢包實在不給力。陶暮想到自己銀行卡裏可憐巴巴的那點餘額，忍不住唏噓長歎。

　　感覺錯失了一個億。

　　“暮哥，你怎麼突然對金融財經感興趣了？”大毛和小胖面面相覷。對於陶暮時不時發展出來的新愛好，兩人可以說是習以為常。但是從時尚、音樂、演戲這類基本上不太依靠智商的喜好突然跨科到金融財經……這轉變似乎有點厲害吧？

　　有鑒於陶暮的愛好向來都很廣博，大毛和小胖倒是沒覺著奇怪。就是有點擔心陶暮步子太大扯到蛋——那金融股市可不是誰都能混進去的。用煤老闆的話說，股市的水很深，尤其是國內股市，莊家總愛掀別人的底牌，基本上散戶就是註定被吃的小魚小蝦。

　　“你有錢也別往這裏頭打水漂呀！我爸說了，現在股市亂的很，稍有不慎就要傾家蕩產的。”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陶暮說著，皺眉催促：“快點吃，我早上有戲，吃完了還得去劇組。”

　　“哦！”大毛小胖齊刷刷的端碗喝粥，還是不死心：“那個娛樂大v……”

　　好奇心還挺旺盛。陶暮瞥了倆發小一眼，隨口解釋起來。

　　陶暮對上輩子的很多遭遇記憶猶新。不過最讓他覺得震撼的，當屬後世網路的發達程度。生活在2008年的華夏人大概很難想像十年後，華夏人對於互聯網的依賴。更難想像互聯網對於娛樂圈格局乃至國民生活及各行業各領域的撼動。

　　作為一名經歷過無數次粉黑大戰和吃瓜大戰，並見證了華夏互聯網行業從無到有，有蠻荒到繁盛的重生人士，陶暮覺得自己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資深的吃瓜甚至種瓜人。尤其是在互聯網+模式剛剛露出苗頭的2008年，陶暮幾乎可以肯定的說，這世上應該沒有誰比他更熟知未來十年的發展方向。

　　重活一世，自覺可以搶佔先機的陶暮若有所思的看著倆個興致勃勃的發小。忽然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把眼界再放開點兒，多未雨綢繆點兒，不要總是把目光局限在娛樂圈這一隅之地。

　　正聽的起勁兒的大毛小胖看著突然停下來的陶暮，開口催促道：“怎麼了，繼續說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