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啪！”

　　將遞到嘴邊的海鮮粥打翻，沈母靠在床頭，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滾開。我不想看見你，你這個鳩占鵲巢的傢伙。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媽媽！”被滾燙的海鮮粥燙到手背，沈毓下意識的縮了縮手，往後倒退兩步：“媽——”

　　“不要叫我媽！”沈母越發崩潰的猛搖頭：“我不是你媽。你也不是我兒子，你這個搶走了我兒子的壞蛋。你給我滾！滾出沈家！我不想在看見你。滾啊！”

　　沈母瘋狂的叫喊著，猛地伸手抓起床頭櫃上的全家福相框，狠狠的砸向沈毓。沈毓一個躲避不及，額頭被相框的棱角狠狠的砸出一個傷口，鮮血順著傷口蜿蜒流下，滑過眉骨，掉進眼睛裏。眼前立刻變成一片血色。

　　沈毓嗡動著雙唇，不敢置信的摸了摸額頭，看著滿手的鮮血，只覺得心比頭更痛：“媽……”

　　“媽，你別再這樣了！”一直躲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沈妍受不了了，猛地沖出來摟住小弟，哭喊著說道：“媽，你別怪弟弟。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當初是我頑皮，才會把弟弟換掉的。跟小毓無關，你別再罵小毓了。他也是無辜的啊！”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就連沈父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女兒：“妍兒，你說什麼？”

　　“是我！是我把弟弟換掉了。”沈妍淚流滿面，死死摟著沈毓不撒手：“當年媽媽生了弟弟，你們都對弟弟好，眼睛裏都是弟弟，都沒有人在乎我了。可是弟弟一點都不可愛……”

　　年僅五歲的沈妍，因為媽媽生了弟弟，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所以在家裏備受冷落。她去醫院看弟弟的時候，弟弟又只知道睡覺，根本不理她。完全沒有旁邊床上會哭會笑的寶寶可愛。

　　我不喜歡這個弟弟！

　　就像我不喜歡這個玩具一樣，五歲的沈妍趁醫護人員不注意，偷偷的把兩個孩子的手牌調換了。因為她曾聽護士說過，他們辨認寶寶的方法，就是通過手腕上那個小小的手牌。

　　所以只要把手牌換掉了，我就可以得到一個我喜歡的弟弟。

　　那個時候的沈妍什麼都不懂，還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惡作劇。她還想著，當爸爸媽媽看到新的弟弟，喜歡上新弟弟以後，她就站出來告訴大家其實他們的弟弟根本沒有這麼可愛，這是別人家的弟弟。就想爸媽總是誇獎別人家的孩子一樣。

　　但是沈妍沒有想到，就在她悄悄換了手牌的當天晚上，隔壁床的弟弟竟然被人帶走了。知道自己闖禍的沈妍嚇壞了，根本不敢把事情真相告訴爸媽。

　　這麼多年來，沈妍一直對沈毓特別好，就是為了催眠自己。沈毓就是他的弟弟。是她最喜歡的，親手換掉的弟弟。

　　“都是我的錯。你們要怪就怪我吧。千萬別怪小毓。小毓也是因為我，才從小沒能在親生父母身邊長大的。”沈妍痛哭流涕的說出當年的真相。

　　沈母簡直崩潰了。她陰謀論了這麼久，一直以為是那個女人不想讓自己親身的兒子受苦，所以故意換掉了兩個孩子。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因為貪玩造成的。

　　“我是造了什麼孽啊！”沈母捂著胸口，撕心裂肺的痛喊道：“我的兒子啊！”

　　沈母一口氣沒喘上來，眼睛一翻，頓時昏厥過去了。

　　“媽——”沈家眾人全都慌了，沈妍連滾帶爬的跑到床邊，用力搖動沈母：“媽，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媽媽！”沈毓滿頭滿臉都是血，也跟著蹭到床邊。滴滴鮮血落在純白色的被子上，越發的觸目驚心。

　　沈宸看著狼狽的弟弟，眉頭微皺，打電話叫家庭醫生上來，先給沈毓包紮傷口，再看看沈母到底怎麼樣了。

　　“沈夫人並無大礙，只是受到太大刺激，一時激動，所以昏厥過去。只要精心調養就可以了。”

　　“不過小公子的狀況就有點麻煩。”沈毓的性格本來就膽小乖順，如同一支養在溫室裏的珍品名卉，雖然品相高雅，但也需要精心呵護才行。

　　可是現在卻因為身世暴露的緣故，無法得到沈夫人的承認。沈毓這次手術本來就元氣大傷，現在又無法安心休養，成日處在驚恐害怕的狀態中，就如原本養尊處優的溫室珍品一下子暴露在狂風暴雨中。再不精心調養，只怕會留下後遺症。

　　這位家庭醫生已經服侍沈家很多年了。沈毓也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很喜歡這位天真善良性格柔軟的小少爺，雖然這位小少爺被家裏養的太過不知世事，偶爾也會鬧出一些不知人間疾苦的笑話。

　　倘若沈毓一直是沈家的公子也就罷了。有沈董事長和沈總護著，他這性格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是現在……家庭醫生唏噓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沈家會如何對待這位身世暴露的小少爺。

　　最後，家庭醫生給昏厥過去的沈夫人打了一支鎮定劑，又留了一張術後療養的醫囑，這才離開了。

　　送走家庭醫生後，沈父和沈宸將頭上纏著白紗布的沈毓叫到書房：“……你也聽到醫生說的話。你媽媽的情緒很不穩定。你也需要安心療養。所以爸爸想把你們先隔開一下。你收拾一下行李，先去公寓裏住著吧。”

　　要被爸爸趕走了嗎？

　　垂在身側的雙手一下子握緊，沈毓大大的眼睛溢滿了淚水，如同一隻即將被父母趕出巢穴的雛鳥，小聲哀求道：“爸爸，哥哥，別趕我走。”

　　“不是趕你走。”沈宸難得耐心的解釋道：“只是媽媽精神纖弱，驟然得知你不是沈家的孩子，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你也看到了，你勉強留在家裏，媽媽也只會責駡你。你在家裏擔驚受怕，不如先離開一段時間。我會讓劉嫂陪你一起住到公寓。有她照顧你，你也能安心休養。”

　　“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們啊！

　　“聽話。”沈宸從落地窗旁走過來，拍了拍沈毓單薄的肩膀：“不是不要你了。只是讓你出去住一段時間，也方便調養。我們在家裏，也好開導媽。再怎麼說，你也是媽養了十九年的兒子。這麼多年的感情，她不會真的狠心不要你。只是一時間還想不開而已。”

　　是這樣嗎？

　　沈毓迷迷糊糊地看著爸爸和哥哥。他的頭疼的不得了，也確實沒有辦法思考了。既然爸爸和大哥都這麼說，那一定就是這樣子的沒錯。

　　沈毓猶豫了一下，乖乖點頭答應這樣的安排。又一臉希翼的看著父親和大哥：“……你們一定能找到真正的沈家小公子對不對？只要找到了他，媽媽就會原諒我了對不對？”

　　沈家父子看著如同剛出生的奶貓一樣瑟瑟發抖，還努力睜大眼睛期盼的看著他們的沈毓，心下微微一軟。兩隻大手落在沈毓的腦袋上揉了揉，溫聲應道：“應該是這樣的。”

　　等沈家父子三人從書房出來的時候，一直守在走廊裏的沈妍連忙迎上來，一臉緊張的問道：“爸，大哥，你們單獨把小毓叫到書房裏是在說什麼？有什麼話不能說給我聽？”

　　“不是不能說給你聽。只是想讓小毓先去外面的公寓住幾天。”

　　“什麼？”沈妍大驚失色：“不行，我不同意。爸，大哥，你們不能這麼殘忍。就算小毓不是沈家的親生骨肉，他也是我們養了十九年的弟弟啊！你們怎麼可以把他攆出去。他剛剛做完手術，身體還沒好呢！”

　　沈妍是真的心疼沈毓。當下摟住纖弱的沈毓哭鬧起來。

　　“好了！你別再鬧了！”面對沈妍的無理取鬧，沈家父子又是另外一種態度。沈父疾言厲色的訓斥道：“有心情替小毓說情，你還不如想想你自己該怎麼辦。要不是你當初闖下這麼大的禍事，你弟弟也不會失蹤十九年！”我們沈家也不會憑白替別人養了十九年的兒子！

　　沈父一想到這件事，不覺臉色鐵青。

　　“我知道是我的錯。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能怎麼辦？”沈妍大聲哭道：“你們把他找回來不就好了。為什麼一定要把小毓攆走。不能兩個弟弟都一起留下來嗎？”

　　“你說的輕巧。人海茫茫，人都失蹤了十九年了，去哪兒找？”沈宸緊皺眉頭，呵斥道：“好了。你也不要再無理取鬧了。之所以讓小毓搬到外面住，也是為了他好。醫生的話你也聽見了，小毓剛剛做完手術，需要安靜療養。媽現在鬧的這麼厲害，小毓在家裏根本沒有辦法安心住下去。與其每天擔驚受怕的擔心媽還會怎麼發作，不如避到外面安心療養。媽看不見小毓，情緒就不會那麼激動。時間長了，沒準兒會想念小毓，主動提出要見小毓也說不定。”再怎麼說，也是養了十九年的孩子。

　　沈妍聽到這番解釋，也不再說什麼了。沉默良久：“我要親自送小毓去外面住。不然讓外人見到了，還以為小毓是被我們沈家攆出去的。別人欺負他怎麼辦？”

　　沈家父子相視一眼，沈宸頷首應道：“這個沒問題。我讓老周送你們過去。”

　　沈毓搬離沈家大宅的消息同上輩子一樣，在滬城和娛樂圈引起軒然大波。

　　已經回到京城的陶暮得到這個消息後，不免有些意外——沒想到這輩子的沈毓居然是被沈夫人攆出沈家的。

　　不過想想也符合邏輯。上輩子他和沈毓一起出威壓事故，被送到醫院後，因為輸血這個環節直接暴露了身世。他順勢回到沈家，又因為心中憤恨，所以鬧著要把沈毓逐出沈家。

　　當時沈家雖然意外于沈毓的身世，可親兒子已經出現了，自然不會再有什麼痛失骨血的心痛。心理陰暗一點的，只怕還會因為這個巧合對他有諸多猜測。事實證明他剛回到沈家，就被冠上心機深沉城府叵測急功近利想跟沈宸爭家產的大帽子。所有人都看他不順眼。

　　而這輩子，他懶得摻和沈家那些破事兒。沈毓出威亞事故的時候，沈家人為了確定血脈，只好找到當年跟沈母一起懷孕生子的人家做DNA檢測。最後查到譚家和那位代孕媽媽頭上。先入為主的認定那位代孕媽媽居心叵測。所以受到劇情光環的影響，痛失親生骨肉的沈夫人就取代了上輩子陶暮的角色，要將沈毓趕出沈家，完成走劇情這個環節。

　　至於沈妍主動暴露出當年掉包的秘密——

　　說實話，因為上輩子陶暮跟沈毓同時回到沈家，也不知道是因為劇情的疏忽，還是其他原因，沈家並沒有主動追查沈毓的身世。所以譚家人和代孕媽媽這個情節，上輩子是沒有的。既然沒有威脅到沈毓在沈家的地位，沈妍這位罪魁禍首當然不會主動暴露自己。

　　然而這輩子，因為沈夫人先入為主的想法。她認定了沈毓的親生母親是心懷不軌。如果這個猜測被其他人接受的話，可想而知沈毓在沈家的境遇一定會雪上加霜十分坎坷。畢竟鳩占鵲巢和無辜受累的性質是不一樣的。真心把沈毓當成親弟弟的沈妍當然無法忍受這種猜測。所以她主動曝出就連陶暮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是為了讓沈毓在沈家的生存環境能更好過一點。

　　畢竟上輩子以沈毓為主角的可是甜寵文。沈毓最大的靠山就是沈家。如果沈家因為沈毓的身世不再為他撐腰，聯想一下上輩子沈毓被他趕出沈家後，總會莫名其妙的惹到各種各樣的反派……只怕甜寵就要變成虐文了。想來劇情大神也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而且結合沈妍的主動爆料，陶暮也能明白為什麼上輩子沈妍會那麼厭惡他。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虧欠越多越覺心虛越想彌補；另外一種人卻是虧欠越多越覺得理直氣壯恨欲其死。想來沈妍就是後一種人。

　　說不定陶暮回到沈家以後，沈妍還在私下裏埋怨他，埋怨他的出現讓一直幸福美滿的沈家變得劍拔弩張，說不定還在暗搓搓的期盼他再次消失，好讓沈家回歸以前的幸福寧靜。

　　“所以我上輩子期盼的家人到底都是什麼東西啊！”陶暮摸著下巴暗自沉吟。

　　永遠冷漠且利益至上的父兄，被劇情光環影響，讓無腦護就無腦護，讓無腦黑就無腦黑，完全是為了走劇情才存在的母親，還有明明自己做錯事卻恨不得受害者先死為敬的姐姐。

　　拋開沈家父子不談，陶暮始終覺得，沈夫人和沈妍的存在，再次證明了智商與實力的重要性。

　　——意志堅定的人哪怕處在劇情重心，也可以想方設法的將劇情波及的危害度降到最低；同理，實力雄厚影響力深遠的人也是如此。至於那些智商不高又容易被煽動的普通人群，最好離漩渦中心越遠越好。

　　所以沈夫人之所以會在兩輩子有如此明顯的變化，就是因為智商太低了吧？被劇情操控著，配合男主角走劇情神馬的，果然地球沒了誰都能賺。狗血劇沒了誰都能繼續往下演！

　　陶暮輕笑一聲，再次決定“珍愛智商遠離滬城”，這輩子一定要死死護好自己的小馬甲。

　　八點檔狗血偶像劇這種事情，他還是當個忠實觀眾就好了。至於走劇情這麼重要的任務，還是交給別人吧。

　　“想什麼事情這麼開心？”正埋頭處理文件的厲嘯桁聽到陶暮的笑聲，忍不住抬頭問道。

　　“沒事兒，吃瓜看戲呢！”陶暮說著，當真從茶几上拿起一塊西瓜，慢悠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