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接下來本該是陶暮的紅毯採訪時間。然而在沈毓的白蓮花媽媽突然下跪哭喊求饒的驚天大瓜下，所有記者都拋棄了一看就沒有什麼新料的陶暮以及後來的紅毯大咖們。一窩蜂的圍到沈毓和沈毓生母的身邊拍照採訪。

　　見到這種情形，陶暮四口面面相覷，和隨後走紅毯的周彥青、方若緹對視一眼，頗為低調的繞過採訪區，把整個舞臺留給沈毓。至於再往後面的明星，得知紅毯上發生的騷亂後，根本就沒出來。

　　在身世曝光之前，沈毓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還會叫另外一個女人母親。哪怕是在身世曝光後，沈毓偶爾會想過他的親生母親會是什麼樣的，但也從來沒想過那個女人會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融入到他未來的生活中。即便沈妍當初找到那個女人，並且在飛訊網上接受直播採訪。沈毓看著視頻裏那個高貴優雅，美麗纖弱的女人，也並沒有多少真實感。

　　在沈毓的心目中，姓譚的男人也好，那個女人也罷，並不是沈毓真正的家人。只能說是讓沈毓來到這個世上的陌生人。只有朝夕相處十九年的沈家人，才是沈毓認可的父母兄姐。

　　所以直到沈毓的生母衝破粉絲組成的人海跪到他面前的時候，沈毓仍然沒有多少真實感。他神情恍惚的看著跪在面前的女人，第一個反應竟然是不敢置信：“你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當然。”女人長髮淩亂的跪在紅毯上，仰起頭，纖細的脖頸彎出優雅的弧度，淚眼連連的看著沈毓。即便如此狼狽的造型，看上去仍然有一種偶像劇的精緻優雅。

　　“小毓，我的孩子。”女人哽咽的道：“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真正的沈二公子。沈家惱怒我的所作所為，不管對我做什麼都是我應得的報應。但我的丈夫還有你的弟弟是無辜的。沈家人對你那麼好，你能不能幫我說說情，讓沈夫人不要針對我丈夫的公司了。”

　　沈毓的生母叫裕青青。認真說起來，這個女人的經歷簡直就是很多披著勵志外衣但實則狗血瑪麗蘇偶像劇的現實版。出生在平凡且貧困的普通家庭，從小成績不好，卻因為長相甜美性格溫柔得到所有長輩還有男同學的喜歡，也有很多女同學自動自發的成為她的護花使者。十八歲跟著同村的姐妹到大城市打工，又特別好運的被雇主和雇主的老婆看上當代孕媽媽。二十歲未婚生子，連生孩子帶養孩子一共賺了三十萬。在那個萬元戶還能讓人津津樂道的時代，三十萬的購買力幾乎相當於現在的三千萬。

　　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子，出來打工一年就賺到三十萬。裕青青便帶著這三十萬，先是到燕京，後來又輾轉到經濟環境更為開放的深城。一開始是買下一間商鋪做起服裝生意。後來又認識了現在的老公。裕青青的老公也是做服裝生意的，不過做的是外貿。兩人結婚以後，裕青青便當了全職太太。賺的錢全都用來買房子收租。又利用閒暇時間進修了服裝設計。她老公則接手了裕青青的服裝生意，把服裝廠並到自己的公司旗下。夫妻兩個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也是小富即安。最重要的是裕青青的老公特別愛她，即便是在外應酬也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情。兩人恩愛這麼多年，是圈內有口皆碑的模範夫妻。

　　裕青青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如果不是沈妍突然找了上來，打破裕青青平靜的生活，沈夫人又因為當年的事情遷怒裕青青，逼迫公司的合作夥伴全部違約，逼迫銀行斷掉公司的貸款，害得公司險些倒閉，裕青青也是根本不想來打擾沈毓的生活的。

　　她知道自己作為一個母親，十九年對自己的兒子不管不問，她的兒子一定對她沒什麼感情。更何況裕青青也打探過，知道沈毓現在生活的很好。明明看到了直播也沒有想過跟她聯繫，應該也是不想認她這個母親的。再說裕青青之前又被爆料出當年把孩子遺棄在出租屋的新聞。雖說後來有人證明瞭被拋棄的那個孩子其實並非是她的親生骨肉，而是沈家的二公子。但是在沈毓的心中，肯定認定了就是她這個當母親的遺棄了孩子。

　　裕青青覺得自己沒臉見沈毓。更對不起真正的沈家二公子。但這一切都是她的過錯，她的老公孩子都是無辜的。現在沈夫人卻因為遷怒她而出手對付她的家人，裕青青實在沒有辦法忍受。才會跑過來哀求沈毓。

　　正如裕青青所料，沈毓確實不想見她。在剛剛知道裕青青身份的時候，沈毓從直播視頻上看到裕青青，那樣的美麗高貴，優雅溫柔，完全符合了他對母親的想像。那個時候沈毓確實是想聯繫自己的母親。但沒過多久，網上突然出現了裕青青當年把孩子遺棄在出租屋的爆料，甚至還因此牽扯到陶暮，這就讓沈毓完全接受不了。

　　不光是無法接受陶暮很可能是沈家二公子的事實，沈毓更接受不了自己的親生母親竟然會是一個拋棄嬰兒的惡毒女人。明明裕青青當時已經拿到三十萬，生活條件並不如何艱苦，為什麼還會拋棄孩子？

　　如果裕青青當年沒有拋棄真正的沈家二公子，而是把那個孩子好好養大。也許沈家在發現他的身世以後，就不會這麼殘忍冷酷的對待他。更不會在拆穿裕青青的謊言以後採取報復手段。沈夫人也不會那麼堅決的排斥他，認為他是鳩占鵲巢，害了沈二公子的兇手。

　　所以裕青青今日所遭受的一切，完全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當年為什麼要拋棄那個孩子？”這話憋在沈毓心裏好久了。他一直沒有機會問。今天當著裕青青還有所有媒體記者和粉絲的面兒，沈毓忍不住問出來：“你說你並不知道我姐姐換掉孩子的事情。那麼你當年拋棄的就是你親生的孩子。你為什麼這麼狠心，這麼惡毒？把那麼小的嬰兒拋棄在出租屋裏好多天，你是想讓他死掉嗎？”

　　沈毓說到這裏，不由得代入自己。如果當初沈妍沒有換掉孩子，差點被親生母親拋棄在出租屋的就是他。差點死掉或者淪落進孤兒院的那個人也是他。

　　一想到這些，沈毓對真正的沈二公子就充滿了愧疚。同樣的，也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母親。

　　裕青青聽到沈毓的質問，頓時淚流滿面。崩潰的捂住臉頰，哭訴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這種惡毒冷酷的女人？你以為我真的願意拋棄我自己的兒子嗎？可我也是沒有辦法呀！”

　　當年被迫遺棄掉自己的親生兒子，是裕青青一輩子的黑歷史，也是她永遠不想提及的傷疤。

　　“孩子你太小了，根本就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裕青青解釋，在那個年代，人們的思維異常保守。裕青青一個單身母親，還是未婚生子。可想而知她不論走到哪里，都會碰到別人異樣的眼光。聽到別人在她背後議論紛紛，甚至骯髒的猜測她的過去。

　　然而困難還不止這些。更讓裕青青難以忍受的，是一個單身母親在那個年代所遭遇的惡意。不光是眼光和言語上的猜測，還會吸引很多不三不四流裏流氣的臭流氓調戲她。裕青青本來就長得漂亮，性格又有些溫柔懦弱。哪里能扛得住生活如此惡意。

　　其實在一開始，裕青青抱著孩子離開滬城的時候，確實有下決心，要把孩子好好養大。但是那樣不好的事情幾次三番的發生，最後甚至威脅到裕青青的人身安全還有清白名譽，裕青青實在沒有辦法承受了。才會在又一次被小流氓騷擾之後，一氣之下直接買張車票離開燕京，做出拋棄孩子自己逃走的事情來。

　　“那你可以把孩子交給你的父母帶呀。你當初離開醫院的時候，不是跟譚先生還有譚太太說過，要把孩子送回老家嗎？”沈毓不肯相信裕青青的解釋。在他看來，不管裕青青的藉口聽起來有多麼合理，她狠心拋棄了沈二公子是事實。沈夫人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會恨極了他，不肯讓他回到沈家。所以沈毓根本沒有辦法原諒裕青青的解釋。

　　聽到沈毓如此天真的問題，裕青青苦笑搖頭。她都說過了那個年代民風淳樸思想守舊。她又是出生在小山村裏的窮孩子。出來打工不到兩年就不明不白的帶了一個孩子回去，孩子的父親又從來不露面。可以想像鄉里鄉親到時候會怎麼議論。

　　“你的外公外婆都是要臉面的人。如果聽到那些閒言碎語，肯定會氣出病來。我外出打工，不能留在家裏照顧他們已經是不孝順。怎麼可以因為我的事情，反而害得他們受氣生病？”

　　裕青青也是振振有詞。她不能把孩子帶回老家，讓父母沒臉難堪。也不能放在自己身邊。因為她並沒有能力將孩子撫養長大。所以才會把孩子遺棄在出租屋內。裕青青承認，她當初的做法不對。其實她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法子。比如說把那個孩子送給別人撫養。但是那個時候，裕青青實在太小了，做事情根本沒有辦法做到盡善盡美。

　　可這也不能怪她。畢竟她當初也是真心想要撫養孩子長大的。奈何現實太殘酷，裕青青完全沒有預料到撫養一個孩子竟然會遇到那麼多難題。更沒有想到自己完全沒有辦法解決這些難題。

　　那個時候的裕青青，只知道用逃避來解決問題。

　　說到這裏，裕青青愈發羞愧的痛哭出聲。

　　一旁的媒體記者還有圍觀的粉絲明星們簡直被裕青青的邏輯驚呆了。一時間，竟然恍惚覺得裕青青的話也沒有什麼不對。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確實沒有辦法做好一個單身母親。所以把孩子丟在出租屋的行為……也不能怪她？

　　已經進入頒獎典禮現場的陶暮氣到差點關閉直播視頻。坐在他旁邊的劉耀孟齊還有宋老爺子也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忍不住評價道：“這個沈毓的親媽和沈毓還真是……”

　　有其母必有其子？！

　　同樣坐在頒獎典禮上，有些感性的女明星已經忍不住濕潤了雙眼。同為女人，同為母親，雖然她們都不贊同裕青青當年的所作所為，但是她們都可以理解裕青青的想法和做法。單身母親實在是太艱難了。這個社會對於女性的惡意也實在太大了。即便是風氣開放的香城都沒有辦法拜託的世俗民情，更何況是二十年前，那個完全封閉落後的內地？

　　而在網上。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論如雨後春筍般突然冒出來。這些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是水軍的帳號在飛訊網的直播平臺上振振有詞。認為裕青青固然有錯，但這並不是沈家可以肆無忌憚報復裕青青老公的理由。畢竟當初換孩子的又不是裕青青，而是沈家大小姐。也就是說，當初裕青青撕心裂肺地拋棄的可是她自己的親生骨肉。沈家那麼大一個上市集團，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認不出來，怎麼有臉報復別人的？

　　真要報復的話，沈夫人最該教訓的就是她那個仗著家世無惡不作的女兒，而不是為難一個可憐的母親。如今卻因為自家的失誤遷怒別人，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看到這些奇葩言論，陶暮強忍著反胃的衝動收起手機。如果不是礙於飛訊網素來不干擾粉絲留言的原則，陶暮差點都想給技術打電話，對這些水軍小號遮罩禁言了。

　　與此同時，陶暮也不得不感慨，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若論起煽動輿論，引導網友帶節奏的手段，這位白蓮花女士的段位可比沈毓高多了。明明就是貪慕虛榮，為了錢給人代孕又在拿到錢後果斷拋棄孩子的石錘黑歷史，愣是能讓這位白蓮花女士洗白成一個時代對一名柔弱無辜的單身母親的迫害。而且最重要的，還能讓一部分人真情實感的覺得她做的對，即便覺得她做得不對的人，也都能感同身受的同情她。甚至由此引發對沈家咄咄逼人且仗勢欺人的惡感。

　　看著許多網友不分青紅皂白的對沈家謾駡詛咒各種詆毀，坐在電腦前的沈夫人簡直氣到肝疼。

　　什麼叫他們沈家仗勢欺人咄咄逼人？這幫網友是不是忘了，裕青青當年拋棄的可是他們沈家的孩子！他們沈家把裕青青的孩子千嬌萬寵的好好養大，裕青青卻把他們沈家的孩子扔到出租屋裏自生自滅。難道她這個當母親的還不能報復間接害死自己孩子的兇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