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前世今生兩輩子，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七大姑八大姨齊心協力共同催婚，哪怕拍戲都沒有體驗過這種劇情的陶暮，他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這種被家族長輩拉著手各種明示暗示地打聽什麼時候訂婚什麼時候結婚結婚典禮想在哪兒辦結婚那天是想穿西裝還是想穿吉服是更喜歡男孩子還是更喜歡女孩子……

　　如果不是涵養好忍耐力高，陶暮真的想要炸毛了。

　　他只想在頒獎典禮之前定套禮服量個尺寸，為什麼要經歷這麼詭異的談話？！

　　陶暮臉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趁著厲家長輩們不注意，超凶地瞪了厲嘯桁一眼。

　　從十九歲的寒假開始，每年家族聚會都要經歷一波催婚，事到如今已然非常淡定，甚至可以把家族長輩們的談話當成背景音一樣忽視的厲嘯桁訕訕地摸了下鼻子，心裏已經在暗搓搓地衡量機械鍵盤和搓衣板哪個更好用。

　　陶暮在厲家大宅度日如年的熬了一個多小時，從滬城趕過來的設計師才姍姍來遲。

　　老先生姓吳，已經六十多歲了。但是保養的特別好。鶴髮童顏，一雙手修長白皙，竟然比許多女孩子的手還要漂亮。他帶著一副老花鏡，帶著兩個套袖，脖子上還掛著一根皮尺。量尺寸的時候，皮尺在指尖翻飛，慢騰騰地動作看上去特別舒緩悠然。而且邊量尺寸邊跟他說話聊天，說話時還帶著滬城人特有的那種強調，恍惚間似乎連時光都變得悠然了。

　　陶暮剛剛經歷了一波催婚所以心浮氣躁的心情頓時被安撫下來。他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吳老先生。他上輩子在滬城呆了能有十年，卻從沒見過這位老先生。甚至都沒聽說過。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上輩子他在沈家時，沈家長輩定制服裝的習慣是飛到意呆利請名師設計手工定制。至於他和沈毓卻因為接了代言的緣故，每次重大場合都需要穿品牌商提供的禮服。所以也沒什麼機會接觸國內的設計師。更不知道國內的老派設計師在量尺寸的時候，是這樣跟客戶聊天的。

　　感覺很舒服。不像陶暮印象中的那些時尚界的設計師和造型師，每次合作的時候緊趕慢趕氣勢洶洶，好像要打仗一樣。

　　似乎留意到陶暮的情緒，吳老先生微微一笑，慢悠悠說道：“做衣服應該是一件非常高興的事情。我年輕的時候，國內物資還特別匱乏。那個時候也不興買成衣。每逢年節，就有人拿著布票去供銷社買布。要麼自己做，要麼托裁縫做。如果托裁縫做，就給兩塊錢的手工費。再後來，行情就好了。有些人會托人到香城買時髦的衣服回來。我們這些老裁縫的境遇就更尷尬了。還好厲老先生一直照顧我的生意。”

　　厲爺爺聽到這裏，溫聲笑道：“還是因為你的手藝好。我們家裏人都喜歡穿你做的衣裳。穿外面的不習慣。”

　　哪怕是國際大品牌，也都是按照人家西方人的身材和行動習慣剪裁的。厲爺爺穿了一輩子的量身定做，再穿外面的衣服就不習慣。左右他年紀大了，不想追逐時尚，也懶得折騰。卻沒想到家裏人也跟著這麼做。到了最後，家族聚會前請吳老定做衣服，反倒成了厲家人的習慣了。

　　如今陶暮也被厲嘯桁帶來本宅量尺寸。厲家長輩們心照不宣，都在等著兩個人公開關係宣佈婚訊的那一天——

　　不過考慮到陶暮的年紀和職業，估計這一天還有得等。

　　量完尺寸又選布料還有款式，一番折騰下來一下午都過去了。眼看到了晚飯時間，厲爸爸和厲媽媽又留陶暮在家吃頓便飯。還特地吩咐廚房做了陶暮最愛吃的幾道菜。還好吃飯的時候厲家並沒有勸飯夾菜的習慣，只是一個勁兒的叮囑厲嘯桁給陶暮夾菜剝蝦。

　　陶暮這才留意到，餐桌上的厲家男人都在不約而同地為老婆和女兒剝蝦，就連年邁的厲爺爺都不例外。

　　留意到陶暮的打量，厲奶奶笑容慈祥的解釋道：“能為老婆剝蝦是厲家男人的驕傲。只有結了婚的男人才有資格為另一半剝蝦。單身的人就只能自己吃飯。”

　　正處於單身的厲二弟厲三弟還有厲家其他小輩們：“……”

　　小姑姑剛剛催完厲嘯桁和陶暮這對兒，調轉槍頭又開始催厲二弟：“……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沒結婚是不是也該談個女朋友啊？要我說這家族聯姻也沒什麼不好。至少相親也能相著對象不是？你們這些小孩子排斥相親，都想搞自由戀愛。可關鍵是你們想要自由戀愛，那也得往家裏領回來一個不是……”

　　厲二弟嘴裏的一口飯頓時咽不下去了。所以他最頭疼的就是家族聚會。這些長輩們是不是對家裏孩子都有什麼誤解？上高中的時候不允許早戀，上大學的時候叮囑孩子要好好完成課業，千萬別掛科。大學一畢業就開始催婚。

　　你們好歹也給我留個找對象談戀愛的時間叭！

　　厲二弟特別心塞的給自己剝了一隻蝦。繼續悶頭吃飯。

　　厲三弟和厲小妹心有戚戚焉地對視一眼。發誓上了大學以後就要立刻找對象。絕對不要二十二歲就被小姑姑催婚，還花樣百出的被拉出去相親！

　　這一頓飯大概是陶暮吃的最為艱難的一頓飯。厲家長輩們的殷勤叮囑讓他覺得尷尬，厲家小姑姑的花式催婚讓他覺得尷尬，厲爸爸和厲媽媽不漏聲色的明示暗示讓他覺得尷尬。反正到了最後，隨便哪個厲家人開口說話，陶暮都覺得心下一顫。

　　就這樣還被厲嘯桁不知不覺地投喂了三碗飯！晚上回去還得健身減肥！鬱悶！

　　從厲家大宅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厲嘯桁開車送陶暮回家。路上，積極道歉：“……我也沒想到家裏人來的這麼齊。把你嚇到了吧？”

　　“確實有點。”陶暮坦然承認。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這種感覺挺稀奇的。”

　　雖然有點厭煩和排斥，但是能感受到長輩們的善意和關懷。這種氣氛跟沈家一點都不一樣。陶暮上輩子呆在沈家，沈家那些親戚對他要麼客氣疏離，要麼巴結諂媚，要麼惡意排斥。就算是有意給他介紹男女朋友，也都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並不像是厲家小姑姑，只是單純的催婚。甚至都不在意對象是誰。全面撒網橫掃千軍，只要年齡超過二十二周歲的厲家晚輩都無法倖免。

　　聽厲媽媽的口風，據說厲家小姑姑在婆家那邊也是這樣。甚至在公司的時候，也很熱情地為年輕的下屬拉郎配。厲家沒有女性家屬不能進入公司的規矩。恰恰相反，所有厲家的孩子不論男女，從高中開始就要進公司實習歷練。先從實習助理幹起，茶水小弟，便利貼女孩，各個部門輪一遍，先熟悉一下公司的日常管理流程和部門架構。等到上大學開始，每年寒暑假就留在公司打工，賺取自己的生活費和學費。如果實在不願意在家族公司上班，那就自己創業或者應聘別的公司。

　　比如厲嘯桁，就是特別討厭家族企業，也討厭按部就班的生活。所以打從大一開始就創建了嘯桁資本。後來甚至成為家族的強大助力。

　　“其實厲家的孩子都很討厭在集團上班。”厲嘯桁笑著回憶道：“你可以想像一下，初中剛畢業的小孩子。有些男孩子發育晚的話，可能還沒飲水機高。就要被家裏長輩壓著去公司幹活兒。別的小孩子放暑假都可以出國旅遊，厲家的孩子不行。十四五歲的孩子本來就處於青春叛逆期。我剛被我爸壓到公司的時候，甚至打電話報警，投訴風行集團雇傭童工。”

　　陶暮有些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厲嘯桁看上去那麼穩重，居然還有這麼熊的時候：“那結果呢？”

　　“結果當然毫無用處。”厲嘯桁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也有點忍俊不禁：“我爸把我從警局領回家，問我不想在集團工作，今後想幹什麼？”

　　“我說我喜歡玩。我想吃喝玩樂一輩子。”反正厲家有錢，養得起紈絝子弟。

　　“我跟我爸說，我想像駱陽一樣。駱家還沒我們家有錢呢。憑什麼駱陽想要什麼他爸就給他買，駱陽也不用去家族上班。可以天天在外面玩。”

　　然後厲爸爸就問厲嘯桁都想玩什麼。

　　“我爸做了個計畫表，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帶著我滿世界的飛。壓著我把我想玩的全都玩了一遍。”

　　陶暮笑道：“那不是挺好的嗎？”

　　厲嘯桁用一種慘不忍睹且不忍回顧的表情，幽幽怨怨地看了陶暮一眼，解釋道：“我說想去遊樂場。我爸壓著我去M國迪士尼，從早上八點開園起，到晚上十點，每天除了吃飯上廁所，就是不停的玩各種項目。一個項目玩上二十遍三十遍四十遍，玩完了還要寫感想。我說我喜歡飆車，我把就帶我去F1訓練場，依舊是每天早上八點鐘到晚上十點鐘。我連睡覺都要在飛機上睡……”

　　陶暮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情不自禁的可憐起十四五歲的厲嘯桁。

　　“兩個月我就堅持不住了。”厲嘯桁也跟著笑：“我繳械投降。說我什麼都不想玩了。我爸又帶著我回公司，給我拿了長長一摞帳單。讓我還錢。不還錢就斷掉我的零花錢和生活費。直到扣完為止。”

　　厲嘯桁沒有辦法，只能上班還錢。厲家的孩子從上小學開始就擁有自己的零花錢。每個月交給孩子多少錢，讓孩子自己計算著花。想買什麼自己買。花超了就沒了。因為厲爸爸要求厲嘯桁必須把零花錢分出來一半還帳單的要求，致使厲嘯桁小小年紀就過上了捉襟見肘的日子。所以打從那時候起，厲嘯桁就得了個想賺大錢賺快錢討厭玩樂的毛病。這也是厲家明明是實業發現，厲嘯桁這位長子嫡孫卻在念大學時選了國際金融，而且剛上大學就創建了嘯桁資本，堅決不想回家繼承家業的重要原因。

　　結果傳到了外面，就成了厲家父子內鬥厲害，厲嘯桁遠避M國創建嘯桁資本，反過來掣肘家族企業的豪門內鬥故事。

　　陶暮聽的忍俊不禁，不知不覺地笑開了。

　　“我那個時候特別討厭厲家的規矩。而且覺得我們家裏人都很奇葩。大學畢業後有段時間我小姑姑天天攛掇我媽給我相親，甚至為了讓我回國相親，攛掇我媽裝病，把我從M國騙回來。”

　　“我那個時候，其實是打算把事業重心放到M國，今後就不回來的。大概他們都看出我的打算了，生怕我真的留在M國不回來，所以才會折騰的那麼厲害。”

　　畢竟除了厲嘯桁以外，厲媽媽和厲家小姑姑並沒有在別的晚輩身上，使出裝病騙相親這一招。

　　厲嘯桁說到這裏，突然一笑，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握住陶暮的手：“還好我遇到你。決定把事業重心轉移回國內。我們家人也都放心了。現在都不折騰了。”

　　小姑姑和厲媽媽是不折騰了。然而厲爸爸卻開始各種紮心捅刀，嫌棄兒子沒本事，擔心兒子被未來兒媳婦踹掉。

　　不過這種丟臉的事情還是不要說了叭！

　　“其實想想，我們家裏人雖然有點煩人有點討厭，但畢竟是一家人。”厲嘯桁凝視著陶暮的眼睛，溫聲說道：“你要是覺得不耐煩，千萬別生氣。可以罰我跪搓衣板跪鍵盤。”

　　陶暮：“……”為什麼話題會轉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