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突審鄭奇
鄭文昌尋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可惜他的雙眼蒙著黑布,什麼也看不到。
他甚至感覺不出來屋裡到底有幾個人。
「你是誰?為什麼把本官羈押在此?」
「你可知無故羈押朝廷命官是什麼罪?」
或許因為聽到的是女子的聲音,鄭文昌心裡的恐懼少了許多,他故作淡定的道。
薛沐洵嗤笑一聲,在鄭文昌對面坐了下來,仔細的打量起這位她父親曾經的舊部。
昔日父親身為西北統帥,身邊自然有多位謀士,幫著分析戰場情形,對敵策略。
鄭奇只是其中的一位,也並不是父親最信任的一位。
當年父母身邊所有的人都死在了那場戰事裡,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或許我不應該叫你鄭文昌,」薛沐洵冷笑一聲,「我應該叫你一聲鄭奇才對。」
鄭文昌嘴邊的肌肉微不可見的抖動起來。
「你說什麼鄭奇?鄭奇是誰?」沉默一瞬間,鄭文昌反駁的聲音十分淡定。
「姑娘想必是找錯人了吧?我是西北巡查御史鄭文昌,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鄭奇。」
「是嗎?」薛沐洵聲音有些冷。
鄭文昌點頭,「姑娘不信,可以去查查本官的履歷,我是永嘉十年的進士,先前在蜀地做了兩年的巡查御史,之後調任西北到現在。」
薛沐洵沒說話,目光冷冷的盯著他。
屋子裡陡然變的十分安靜,靜的鄭文昌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被綁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的縮緊了。
「姑娘你真的抓錯人了,請立刻放我回去吧。」
「我是回京述職的,突然失蹤,想必已經引起了朝廷震動。」
「姑娘盡快送我回去,免得惹了麻煩上身。」
最後一句話隱隱有威脅之意透露出來。
薛沐洵低低的笑了。
「鄭大人還真是多慮了,你失蹤不過是朝廷丟了個七品的巡查御史而已,朝廷震動還真談不上。」
「不知道鄭大人說這句話是將自己看得太重,還是確實有依靠在身?」
鄭文昌臉色微微一變,抿緊了嘴唇,沒有接話。
薛沐洵接著道:「至於送你回去嘛?不好意思,恐怕你以後是回不去了?」
「什麼意思?」鄭文昌脫口而出。
「五日前,玉河橋鄭大人的宅子半夜不慎失火,大火燒了半夜,等人發現的時候,鄭文昌大人的書房已經被燒的乾乾淨淨。」
「至於鄭大人嘛,也已經被燒成了一堆焦骨!」
「皇帝下旨讓督察院限期破案,督察院查探後上奏陛下,鄭大人酒後不慎碰到了火燭,引發了大火,燒死了自己!」
薛沐洵輕輕一笑,「所以這世上現在已經沒有了鄭文昌大人!」
「混賬!」鄭文昌脫口大罵,臉上的淡定終於消失。
薛沐洵臉一沉,「廢話不用多說,我叫你鄭奇,自然是有證據的。」
「你以為你一味的狡辯,我就會信了嗎?」
「你的右肩上有一處箭傷,那是十七年前七王之亂時,亂軍圍城,你在掩護主帥撤退的時候,被射傷的。」
「十六年前的一月,你跟隨延安侯北上,在收復甘州一戰中獻策有功,幫助延安侯成功收復甘州。」
「隨後,你隨軍進攻肅州,因為錯誤低估敵軍形式,你險些將大軍帶入死路。」
「後來是延安侯的女兒徐明月帶兵增援,才保住肅州,將敵人趕出嘉峪關。」
「也是在那一戰中,你右腿中了一箭,險些喪命,延安侯見你重傷在身,沒有過多訓斥你,只讓你功過相抵。」
…………
薛沐洵刻意壓低的聲音低沉緩慢,娓娓道來,隨著她的敘述,鄭文昌的神情從一開始的故作茫然,慢慢的變的慘白。
「你在說什麼?」鄭文昌強忍住身子的顫抖,整個人有氣無力的靠在牆上,嘶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反應這麼激烈?看來確實是有秘密了。
薛沐洵眼中閃過一道冷意,「不知道不要緊,我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回憶。」
前世她是西北軍中的女將,西北軍都會稱她一聲少將軍,所以徐明月自然是認識鄭奇的。
不僅認識,還在大大小小的戰役中有過許多接觸。
所以鄭奇的過往,她自然知道的非常多。
「肅州之戰後,你主要負責戰時文書來往,我說的對吧?」
鄭文昌,哦,或者說是鄭奇身子瑟縮了下,沒有說話。
「那麼負責戰時文書來往的你,又是怎麼在甘州之戰中毫髮無損的活下來的呢?」
「據我所知,甘州之戰中整個延安候府上下全都上了城頭抵抗,延安候及身邊軍士,謀士全都以身殉國,你當時去了哪裡呢?」
薛沐洵說到此處時,眼中淚意盈然,她緊緊握著拳頭,才沒有讓自己的聲音哽咽。
身後的紅塵也不再是一臉清冷,她神色悲傷,看著鄭奇的眼光無比的冷厲。
紅塵不同於紫陌,她和三師兄傅青都是師父從西北戰場救回來的孤兒。
紅塵親眼看到父母被瓦剌人殺死在自己眼前,她被母親死死壓在身下才逃過一劫。
鄭文昌身子抖了抖,嘴邊的肌肉顫抖的更加厲害,片刻,才咬著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是鄭奇,你認錯人了。」
竟然嘴這麼硬?
薛沐洵冷笑,「那你餘生就在這裡慢慢回憶吧,等你回憶起來以後,再和我慢慢說。」
說罷,起身出了門。
她今日過來,本來只是想詐詐鄭奇,但他的反應卻說明了甘州之戰絕對有蹊蹺。
鄭奇一定就是這個蹊蹺中的一環,或者說是一子。
他的背後一定還會有人,所以才會讓他這麼有恃無恐,不僅不認,而且還在祈盼別人來救他。
門怦然關上的聲音,讓鄭奇整個身子頹然的倒了下來。
他的後背已經滲出了汗。
聽剛才說話的聲音,分明是個年輕的女子,她怎麼會那麼清楚十幾年前的事情?
當年的事,知道並活下來的沒有幾個人了。
就是他自己,也只是隱約猜到了一些真相,所以才得以活了下來。
這個女子又是如何清楚的呢?
薛沐洵出了門,斜倚在門口的陸子暢吐掉口中銜著的一根草,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