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怎麼是你
說話的大臣是一位翰林院的待學侍講,平日裡跟在永嘉帝的身旁,記錄皇帝的言談起居,是以今日也跟著來了昭王府。
此刻見昭王問話,他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永嘉帝,神情猶豫。
昭王以手撐在榻上,身子陡然前傾,厲聲喝道:「說!」
到底是久經沙場的悍將,縱然此刻纏綿病榻,那以瞬間陡然發出的厲聲喝問,也足以讓從不出京城繁華之地的文人身子顫抖。
待學侍講脖子縮了下,脫口而出道:「昭王世子出京尋找宮中遇刺一案的真兇,卻不幸被此刻圍攻,在清風山被逼落了懸崖,陛下派人找了整整一日,只找到了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和世子的貼身玉珮。」
「什麼?」昭王妃厲聲尖叫,「怎麼可能?不會的,不會的……」
她臉色蒼白,嘴唇顫抖的看向永嘉帝,「陛下,你告訴我,不是阿湛,不是阿湛,對不對?」
永嘉帝眼圈一紅,從腰間摸出一塊玉珮,那玉珮上尚帶著已經乾涸的血跡,他手心微顫的遞了過來:「皇嬸,這是他們找到的,朕親自看過了,是阿湛的,沒有錯。」
昭王妃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傻了似的看著那枚玉珮,一個勁的搖頭,喃喃道:「不,不是阿湛,不是阿湛的……」
昭王則伸手過來去拿玉珮,只是他手抖的實在厲害,顫顫巍巍的伸到永嘉帝面前,卻又力竭的垂落下來,彷彿那玉珮有千斤重一般。
永嘉帝一把抓住他的手,將玉珮放進了他的手裡,半垂著眼看著昭王的反應。
吐血吧,快吐血吧,他眼中閃爍著濃濃的希冀。
太醫說他中毒甚深,如果再遇上強烈刺激,毒血攻心,只怕隨時會殞命。
今日若能一舉坐實了昭王父子的死訊,他的心腹大患便少了一半。
他滿懷希望的握住了昭王的手。
昭王卻像猛然間被狗咬了一般瘋狂的甩了下手,將那玉珮徑直甩了出去,打在了那待學侍講的臉上,又滑落下來,摔在了地毯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那待學侍講的臉上瞬間便被打出了個玉珮般大小的印子,臉頓時腫了起來。
便是永嘉帝也不防昭王這猛然一甩,身子趔趄了下,被身後的汪直拖住了身子。
他有些不悅的看向昭王,不是說已經快不行了嗎?這手勁怎麼還這麼大?
「皇叔,皇嬸,朕知道你們不肯接受,也不相信,便是朕,心裡也難受得緊,無法接受這件事。」
他說著眼圈微紅,「朕便是擔心此事對於皇叔,皇嬸的打擊太大,才親自過來探望,並和您二位親口說這件事。」
「皇叔放心,阿湛為了去追查刺客一事而遇難的,朕心裡清楚,朕不會虧了他的,朕會為他選一個最好的謚號……」
昭王抬手,神情複雜的看向永嘉帝,半晌才抖著嘴唇問道:「現在陛下相信我昭王府是清白的了嗎?」
永嘉帝微微一愣,怎麼說到這個了?
「若刺客是我昭王府指使的,他們又怎麼會刺殺阿湛,給我下毒呢?陛下,您說對不對?」
昭王說了這句話,便覺得吃力無比,頹然的躺在了昭王妃的懷裡,卻眼巴巴的看著永嘉帝。
永嘉帝眉頭皺了皺,才緩緩道:「朕自然是相信皇叔的忠心的,之前……」
「多謝陛下對於昭王府的信任!」門外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外邁了進來。
因為逆著光,眾人一時沒有看清進來之人的面容,只覺得進來之人身影高大,晨光從他背後灑進來,他浴光而來,猶如神祇。
昭王妃卻是一下就聽出來了是蕭祁湛的聲音,激動的倏然站直了身子,激動的掉下淚來:「是阿湛,王爺,是阿湛,阿湛沒事,他還活著,還活著啊。」
昭王眼眶也有些濕潤,目不轉睛的看著緩步走進來的蕭祁湛。
永嘉帝滿臉錯愕的看著突然走進來的蕭祁湛,用勁全身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到了嘴邊的那句「你怎麼還活著?」說出來。
「阿……阿湛,真的是你嗎?你不是……」
蕭祁湛躬身施禮,高聲道:「阿湛幸不辱命,找到了陷害昭王府的人,請陛下今日當著眾位大臣的面,還昭王府清白!」
永嘉帝神情怔忡片刻,方才開口問道:「你說……你找到了證據?」
蕭祁湛點頭,這時門外想起內侍的通報聲:「陛下,內閣陳閣老求見,關於宮中刺客一事,有證據及證人呈給陛下。」
永嘉帝皺眉,當著眾位大臣的面,卻又不能發作出來,擺擺手道:「宣!」
陳閣老身穿朝服,手裡捧著幾封信,跪下道:「昭王世子今日一早便將人證,物證交給了老臣,老臣與三法司已經核實過相關人證與物證,現呈報陛下。」
「經查,太后壽誕那日,宮中刺客一案,乃是朝中有奸臣勾結瓦剌,意圖謀害陛下,太子,睿王,同時挑起陛下與昭王府之間的嫌隙,製造我大齊內部混亂,瓦剌好趁機叩邊。」
「好在蒼天有眼,昭王世子聰敏機智,抓到了罪魁禍首,並將瓦剌在我大齊內部收買的殺手窩一舉殲滅,實乃我大齊之幸,陛下之幸啊!」
陳閣老的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河中,泛起了無數的浪花。
「竟然真的是瓦剌人背後主使的,真是陰狠歹毒啊!」
「狼子野心!」
「哪個亂臣賊子竟然勾結瓦剌?」
現在永嘉帝身後的汪直臉色大變,眼中一片陰沉。
永嘉帝則神色木然的坐在榻邊,手裡的玉珮快被捏碎了。
「如今勾結瓦剌的奸臣已緝拿歸案,還請陛下發落!」陳閣老拍了下手。
身後刑部的人壓著一身形瘦削,髮髻散亂的男人走了進來。
所有的目光不由都放在了那男人的身上,想看清楚這個賣國求榮的男人是誰?
被拖著的男人頭髮垂到了臉上,根本看不清楚面容。
一直到刑部的人鬆手,那人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抬頭露出高高的顴骨來。
「怎麼是你?」永嘉帝驚的倏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