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趙亦秋冷笑一聲道:“那你就先接我這一掌試試。”試字未畢,錯步翻腕,右掌雙指駢進,指取那人當胸“巨闕”穴。
這一招快若流星,那人暗道:果然好俊身手。思忖間,趙亦秋雙指已經點到,他不敢貿然一接,勉強閃開一招。
趙亦秋在出手之際,似有所悟,思忖:“我又何必炫耀自己的武功?多找麻煩?”顧盼間,那人已回身撲到。
趙亦秋心意已經打定,不以武功取勝,眼看那人雙指點到他前胸時,他裝似閃避不及——
那人見趙亦秋無法閃招,以為趙亦秋的武功不過爾爾,心裡一軟,改點為劃。
只聽“嘶”的一聲,趙亦秋的衣服已被劃破了半尺來長的裂口。
那人見劃破了趙亦秋衣服,看了趙亦秋一眼,思忖:“狂逞口舌,我若不手下留情,看你還有命在否?”
他泛著歉疚的神情,向趙亦秋一揖道:“小弟一時不慎,以至失手,尚祈兄台恕小弟唐突之罪。”
趙亦秋淡淡一笑道:“兄台手下留情,小弟感激不淺。”
那人沉思片刻道:“如兄台不棄,讓小弟做個東道,到對面酒店暢飲一杯,以贖小弟失手之過,未悉兄台肯不肯賞這個薄臉?”
趙亦秋聽對方這麼說,覺得也不好意思推辭,送點頭道:“既然兄台抬愛,小弟只好厚臉一擾了。”
那人哈哈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兄台何必客氣?”
話落,兩個哈哈一笑,直往酒店奔來。
真是不打不相識。
離保定城不遠,有一個小鎮——北河店。
這個鎮不大,僅住幾百戶人家,趙亦秋與那人來到一家酒店門口,店小二忙招呼道:“二位爺,請上邊座。”
趙亦秋與那人也不答話,直上二樓,揀了一個靠窗口的座位坐下。
店小二打著笑臉問道:“爺,不知要什麼?”
那人道:“來幾樣可口小菜和一瓶陳酒。”
店小二稱是走了,很快就端上幾樣小菜和一瓶陳酒。
那人斟滿了兩杯酒,舉杯道:“小弟先敬兄台一杯,以贖前過。”
趙亦秋勉強打著笑容道:“應由小弟先向兄台敬一杯,以謝手下留情之恩。”
兩人哈哈一笑,各自幹了一杯。
那人又斟滿了兩杯之後,開口問道:“兄台大名,現在能否見告?”
趙亦秋道:“小弟趙亦秋,兄台大名,是否也能見告?”
那人忙拱手道:“小弟石岳,以後尚請趙兄多多指教。”
石岳似有所悟,又道:“未悉趙兄府上何處?”
趙亦秋倏地劍眉一鎖,黯然道:“小弟無家可歸。”
石岳道:“趙兄既然無家可歸,暫時先到小弟處一住如何?”
趙亦秋自下山以來,就沒有一個人像石岳這樣對待他,目前,他對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懷疑,人有些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他悠然嘆了一聲,道:“未悉石兄府上何處?”
石岳道:“小弟家住中條山的梅山莊。”
趙亦秋心裡微然一震,問道:“令尊大概就是梅山莊主石乾元老前輩吧?”
石岳得意一笑道:“正是,趙兄何以認識?”
趙亦秋的臉上,剎那間,泛起一陣寒霜,從鼻中輕輕地哼了一聲,但,這聲音非常輕,石岳也不會聽出來。
他思忖:“石乾元也是我師父仇人,我何不先到他家裡暫住幾天,見機行事?”心意已定,臉上又泛起一絲笑容道:“小弟到石兄家裡暫住,恐怕有些不便吧?”
石岳見趙亦秋臉色喜怒莫測,心裡微微一震,依然一笑道:“哪裡哪裡,如趙兄肯去,正是小弟求之不得。”
趙亦秋主意打定之後,含笑說道:“既蒙石兄不見棄,小弟只好厚臉一擾了。”停了一停,舉杯道:“借花獻佛,讓小弟敬石見一杯,以報知遇之恩。”
石岳連說不敢當,舉杯把酒一飲而盡。
石岳會過了帳,走出酒店,在附近購了兩匹馬,直奔梅山莊而來。
此刻,誰也不曾開口說話,馬放開四蹄急奔,快如輕煙。
他們這兩個英俊的年輕人,騎著快馬,在官道上並肩而馳,引起不少行人回頭顧望。
在沉默中,各人都在想著不同的心事。
此刻石岳的腦海中,閃電般地掠過一陣奇怪的想法,這個想法為什麼會突然在他腦際浮現,他自己都無法說出來。
他想:假如我妹妹能跟趙亦秋結成夫妻,那才是郎才女貌。
他又想:我妹妹以往自負甚高,恐怕見了趙亦秋之後,也會
他暗忖到這裡,忍不住失笑出口。
但笑過之後,他的臉倏然抹過一種黯然的神情……
他想:趙亦秋的武功,竟在我之下,何以能敵得過大江南北的年輕高手?想到這裡,他又輕嘆了一聲,好像在替趙亦秋感到可惜,他下意識地回頭側望了趙亦秋一眼。
只見趙亦秋臉帶堅毅之色,在堅毅的成分裡,包含了一分傲然與殺機。
石岳心裡又是一震,回顧了趙亦秋背上凸起的東西。
趙亦秋好像一無所覺,其實,他已經看出石岳臉帶驚疑之色,只是他不開口說出來罷了。
秋風颯起,捲起塵沙,漫天飛揚……
趙亦秋思忖:梅山莊主到底是個何等樣人物,我師父說圍攻他的人,只有梅山莊主沒有出手,他大概不是壞人吧?
想到這裡,他突然冷哼了一聲,狠狠忖道:“不管他是好人壞人,等見了他再講,最少,我要讓他見識見識厲害。”
兩個人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誰也不願開口說話。
大約奔了三十里左右,石岳似有所悟,把馬放緩了腳程,側過臉看了趙亦秋一眼,問道:“恕小弟唐突,請問趙兄師承何人?”
趙亦秋被石岳突然一問,微然一愕,冷冷道:“恩師名諱,暫難奉告,石兄大概不會見怪吧?”
石岳微微一笑,忙道:“哪裡哪裡,小弟不過隨便一問,不談也罷。”
短短的幾句話,他們又開始沉默下來,在這剎那之間,他——石岳,覺得他與趙亦秋之間,好像又把距離拉長了似的。對於趙亦秋這莫測高深的個性,他覺得非常奇怪,像他這種舉動,好像超過常人所有。
想到這裡,他又把視線放在趙亦秋的臉上,趙亦秋的瞼上,依然泛露著高傲與冷漠的神情……
他又把視線停留在趙亦秋背上突出的東西,他想:“這大概是把劍吧?”
突然——
趙亦秋回過頭來,臉上由傲然變成嚴肅,冷冷道:“石兄,你是否覺得小弟好多地方可疑?”
石岳被趙亦秋突然一問,臉色一紅,忙道:“哪裡哪裡,小弟決無此意。”
趙亦秋冷冷一笑,說道:“那是最好不過。”他停了一下似有所悟,又道:“石兄,小弟現在有一言,不得不事先講明,小弟的任何一件東西,你不能私自偷看,否則,到時候不要怪小弟無情。”
說完,面露殺機,眼睛直盯在石岳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