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響起的琴音

　　仔細算算，蘇元寒自從回到俗世以來，除了在家彈過琴以外，基本沒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過會琴的模樣，就連任嘉逸他們幾個也不知道他還會彈琴。

　　而從一開始的地縛靈到現在的屍傀宗，他憑藉著符籙、劍法之類的就解決完事情了。本來在密林裡的時候，蘇元寒有考慮過要不要用古琴打斷那些蠱師的笛聲。但後來因為符籙太給力，身邊的男人實力也太強大，所以也沒輪上他表現的機會。

　　所以細細想來，直到現在，他似乎一直沒把他那架本命古琴示於人前過，導致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實際習的是樂器一道。但這次，也該是讓人家看看他作為音修的水準了！

　　想起那架陪伴自己時間最長的法器，蘇元寒的臉色微微鬆快了些許，嘴角也不由得勾出了一個暖和的笑意。

　　突的收起手裡的雙劍後，蘇元寒縱身往後一躍，避開一個撲咬的同時雙手迅速合攏。等到再分開時，他的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把紫黑色的古琴。

　　站在遠處控制著那些屍體的宗右，在對方收起長劍的時候就感覺到一絲不好的預感。再一晃眼間，對方手裡突然捧著一架不知是什麼材質的古琴，席地而坐，似乎要開始彈奏的時候，宗右心中的警鈴頓時作響。

　　感覺到不妙的宗右想出手打斷少年的彈奏。然而，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動作，盤坐於地的少年，把古琴橫臥在腿上後，突然溫柔一笑，琴聲頓時響起。

　　蘇元寒遠遠的就看見對方皺著眉頭的模樣，也感覺到周圍的攻擊似乎更加急促了。但這一切並不能影響他的發揮，前世學了那麼些年，今世幾乎與琴相伴，彈奏古琴似乎已經成為他的本能了。

　　微微思索了一會，蘇元寒選擇了《平沙落雁》這一曲目。它的效果是定身，是最適合目前這個情況的琴曲了。

　　雙手輕揚，指下清揚的琴聲霎時流淌在全場。

　　在經過雲靖的一番調教，蘇元寒這一曲不僅曲調優美，而且琴曲的定身效果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

　　他們都說，習樂器一道的修者，前期最為困難，幾乎沒有多大用處，但在徹底掌握竅門以後，卻是群體戰裡最受歡迎的一類人。毫無疑問，現在的蘇元寒已經算是初窺門徑了！

　　琴聲以極快的速度席捲全場，那些受到控制的屍體在琴曲響起之後一個個都頓住了。

　　「定身」效果完美發揮！

　　而遠處警鈴大作的宗右在琴聲響起後早已臉色大變。趁著琴曲效果還沒完全發揮出來，他立時劇烈揮動手裡的鈴鐺，同時猛地往遠方竄去。看這架勢，似乎是不想硬碰硬，準備撤退了。

　　蘇元寒可沒那麼容易就放過他。

　　見對方快速逃竄的架勢，蘇元寒手勢一變，曲調頓時急促了不少。同時，他體內一直克制著使用的靈力傾瀉而出，注於十根手指指尖，琴聲立時大響，效果也是翻倍增加。

　　幾乎是半息不到的時間，琴音已經影響到逃到好幾十米之外的宗右，還在奔跑之中的人瞬間僵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看場上所有的人都定住了，蘇元寒指法一變，指下的琴曲頓時換了一首。

　　模仿著對方剛剛那陣奇異的鈴聲，蘇元寒嘗試著把那些僵住的屍體重新送回他們該去的地方。

　　好在他之前對傳說中的趕屍人如何驅趕屍體有些興趣，研究了許久，還拉著外曾祖父討論過不少次，也算有些心得。加上這次對方簡直是在他面前親身教學，蘇元寒記住了大部分的節奏，最後居然也讓他勉勉強強驅動了那些屍體。

　　徹底把宗右定住後，蘇元寒開始慢慢把那十來個屍體驅回原來的位置。

　　等他好不容易把他們趕回去，又回返來處置定在那邊的宗右時，蘇元寒有些糾結了——這麼一個大活人，到底是自己動手呢，還是給少彌來動手？

　　還有些僥倖心理的宗右，看著對方明顯猶豫不決的表情，眼睛微微一亮：「你別殺我，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交易？」想想還是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蘇元寒，剛剛抬手準備動手，突然聽到對方的話，有些疑惑的頓了頓。

　　「沒錯，只要你放我走，我就告訴你如何解封攝魂鈴怎麼樣？不然那東西在你手上只是個累贅，既不能用，還會吸引許多魂體……」

　　「等等！那東西還會吸引魂體？！」蘇元寒立馬打斷不斷說著好處的宗右。

　　——吸引魂體？！

　　「啊？」宗右被打斷後一時有些糊塗，但看對方對這一點似乎挺在意，他又轉了轉眼睛，換了一種說法，「沒錯，攝魂鈴本來就是針對靈魂而煉制的，一些脆弱的靈魂在聽到不經意的鈴響時，都有可能受到影響，比如頭疼欲裂之類的。但在攝魂鈴內的靈魂卻能保證靈魂潰散速度減緩，也因此會吸引不少魂體主動進入攝魂鈴裡面。」

　　「是這樣的嗎……」蘇元寒摸摸鼻子，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尷尬的神色。

　　「沒錯，如果你需要大量魂體，只要拿著攝魂鈴在外面轉一圈，就會有不少收穫……」宗右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對方的臉色，想弄清楚對方感興趣的地方，加重自身的籌碼。

　　「不需要。」

　　沒等對方繼續說下去，蘇元寒再次打斷對方的話，換了個話題，有些玩味的說道：「我對攝魂鈴沒興趣，它解不解封我都無所謂。但我現在對你的身份比較感興趣，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屍傀宗右護法宗右啊。」宗右一臉不解的看著對方越發摸不透的神色，他沒必要說這個謊吧。

　　「是嗎？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蘇元寒不給對方半點反應時間，上一秒還是笑盈盈的，下一秒已經運指點向對方的死穴，明顯想要置人於死地。

　　「等……」宗右臉色大變，不明白對方怎麼突然就下殺手了，剛剛不是還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嗎？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正當蘇元寒即將點上對方的死穴，而對方也是一臉絕望的閉目等死的時候，一旁突然飛快的打來一道靈力，目標直指蘇元寒伸出的手腕。

　　預測到他若不停手，手腕則會被擊碎，蘇元寒當然是立時收回了手。而對於這道突如其來的靈力，他也不是沒有準備。

　　在他收回手的時候，另一隻手裡捏著的符籙已經被他丟了出去，目標毫不動搖的還是反抗無能的宗右。

　　然而，正在這時，平地刮起一陣狂風，吹得人都睜不開眼睛。

　　為了防止另一方的偷襲，蘇元寒這會也顧不上掩飾他真實的修為，凝實的靈力頓時湧了出來，瞬間就在他四周豎起了防禦屏障。

　　「煉氣第九唔……」

　　倒在一旁的宗右感覺到另一股和他不相上下的氣勢後，勉強睜眼開去，想看看又是誰到了。可當他看向那氣勢傳來的地方，卻驚駭的發現，擁有這修為的居然是那個不久前還是煉氣期第八層的少年！

　　不等他驚嘆完，他又突然感覺到一道人影閃了過來，然後二話不說，摀住他的嘴後，扛起他立馬就跑。

　　不提被這突然出現的人抗走的宗右是什麼心情，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法阻止的蘇元寒，這會的心情可謂是低落到了極點。

　　他剛剛在驅趕屍體回到它們該在的地方時，意外發現周圍的墓地沒有一個是挖開的樣子。而那些屍體在被驅趕了一段路後，突然就全部崩塌了。所有的屍體在一秒內碎成了粉末，風一吹，一點痕跡也找不到了。

　　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得不輕，蘇元寒木愣愣的看著那些「屍體」碎成粉末消失後，下意識往空氣中抓了一把。

　　等他回過神來後，仔細捏了捏手上黏上的那幾點粉末，卻發現這似乎只是泥土一樣的東西，根本不是骨灰粉之類的。

　　隨後，他又想起在和那些屍體周旋的時候，似乎也沒聞到什麼腐爛發臭的氣味，屍體除了破破爛爛之外，似乎也沒長蛆蟲之類的東西……

　　越想越不對的蘇元寒，慢慢對於這所謂的屍體有了懷疑。

　　而在有了這最初的懷疑後，等他回到宗右在的地方後，就暗中放開感知，想看看有什麼不對勁。

　　當他假裝想要動手的時候，突然隱隱約約的發現，在道路一旁的雜草堆裡居然還藏著一個人！

　　蘇元寒不動聲色的繼續和對方東拉西扯，暗中卻把注意力放到了藏著的那個人身上。然而，他發現藏身的人耐心極佳，收斂氣息的能力也很強。要不是對方在一開始看見看見蘇元寒有動手的跡象時露了點痕跡，蘇元寒也不會這麼容易就發現他。

　　看對方遲遲不出，蘇元寒索性打算先解決了眼前這個禍害，順便試試對方會不會出手。

　　果然，等蘇元寒真的露出殺意的時候，一旁藏身的人忍不住了，立馬出手阻止。

　　可惜，蘇元寒預測錯誤，對方一點沒有和他交手的想法。弄出一陣狂風，順便丟了幾道符籙後，扛著人就跑了。

　　一向是自己用符籙膈應人的蘇元寒，這次也嚐到了這等滋味。微微被阻了那麼一下後，撤了屏障再想追的蘇元寒，都已經看不到對方的背影了。

　　搜尋未果後，他也只能不甘不願的放棄。

　　可是……

　　重新踏上回家的路的蘇元寒還是有些不明白。在他的感知裡，對方的實力明顯強於他，為什麼不對他動手，而只是救了人就跑呢？另外，那些所謂的「屍體」，是宗右故意放出來的，還是被人偷偷換了？

　　這一個個問題攪得蘇元寒有些頭大。

　　越想越糊塗的蘇元寒在想了這些問題一路，卻還沒有半點思路後，最終還是甩了甩腦袋——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真有什麼事那也到時候再說吧。

　　看到眼前還亮著幾盞燈光的蘇家，蘇元寒快走幾步，暫時把問題壓入心底。

　　——多日沒見父母弟弟，真的有些想念了。

　　另一邊，宗右和神秘人處。

　　「咳咳咳，你是誰啊？」被無情地扔在地上，宗右摔得夠嗆，語氣難免有些不好。

　　「屍傀宗右護法？你連本座都不認識了？」神秘人挑高了眉，語氣有些嘲諷道。

　　「什麼本座，我才……」宗右咳了幾聲後緩了過來，雙手撐著地，沒好氣的想要反嘲諷回去。

　　然而，在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以後，他突然睜大了眼睛，手上原本散漫的動作頓時停住了。

　　戰戰兢兢的抬起頭，宗右飛快的瞄了一眼對方的面容，嚇得也顧不得站起來了，立刻姿勢一換，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惶恐道：「屬、屬下，參、參見宗主。」

　　月光下，一張普普通通的臉上，唯一算得上出彩的是那一雙黑的像是深淵的眼睛，深邃的可怕。微微挑高的眉毛給這張臉帶來一絲邪氣，瞬間生動了起來。

　　「我不是說過，讓你們不要再去管那攝魂鈴的事情了？」

　　「屬下知錯！」宗右聽著宗主漫不經心的話，內心很是慌張，「屬下只是想、想著攝魂鈴畢竟是宗門至寶，又是在青老手上遺失，屬下有責任……」

　　「哼！」

　　「不不不，屬下知錯，屬下知錯！屬下今後一定不會再自作主張，一定……」

　　聽到那一聲輕哼的宗右，身子再也維持不住筆挺的姿勢，伏在地上不斷認錯，顫抖的不行。

　　神秘人冷眼看著跪倒在地的屬下，抬手就想滅了他。

　　然而，在他即將下手的那一刻，他的耳朵突然動了動。半晌後，他放下手，不耐煩的揮手道：「饒你一次，自己回去領罰。另外，自行禁閉十年，無令不得外出一步！」

　　「是、是！屬下領命！謝謝宗主、謝謝宗主……」

　　宗右很是欣喜的不斷磕頭，連聲感謝。他知道，這一次他擅自做主的事情已經觸碰到了宗主的底線，原本應該是死罪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宗主饒了他一命，但這並不影響他僥倖撿回一條命的欣喜之情。

　　知道宗主不喜歡磨磨蹭蹭的人，宗右在叩謝了宗主以後，撐著地面站了起來，再次和行禮後，麻溜的退下了。

　　神秘人在宗右走了以後，默默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突然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說話了：「怎麼？突然慈悲心大發？他可是要打殺你外孫的人呢。」

　　「就當是他之前手下留情的報酬。」

　　原本沒有人存在的空地上，慢慢顯現出一個人影來。來人身著不起眼的黑衣黑褲，一看面容，卻是行踪成謎的蘇元寒的外公，林蘊之。

　　「好吧，你總有那麼些不合時宜的仁慈。」神秘人，屍傀宗宗主寅漣不置可否的說道。

　　見好久不見的好友不做聲，寅漣又道：「你這次想玩什麼？這麼折騰你外孫。要不是人家修為還算不錯，早就被我門下那幾個玩壞了。」

　　「不會，我有分寸。」林蘊之頓了頓，又道，「我想、讓元寒接任我這宮主之位。」

　　「什麼？！」寅漣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瞬間破了功，「怎麼這麼突然？你出了什麼事了？不會是……」

　　指了指天上，寅漣沖著對方眨了眨眼。

　　「沒錯。」林蘊之乾脆點頭，確定了好友的猜測，「我感覺那個日子來到的時間不久了。」

　　「唔，我不知道該和你說恭喜好，還是該祝你好運？」被肯定猜測的寅漣摸了摸腦袋，有些糾結道，「或者，我叫幾個人來打你一頓？哎，你說要不要叫上老七他們幾個……」

　　看著好友興致勃勃的樣子，林蘊之有些無語——憑他的性格，當初他怎麼會交了這幾個損友的？

　　「好吧，不開玩笑了。」看出好友無奈卻了然的眼神，寅漣也不再故意插科打諢，正色道，「如果你有什麼事情要幫忙，直接和我說一聲，不用客氣。至於你那一堆老老小小，我以後也會看著點，你可以放心。」

　　「……謝謝。」林蘊之有些感動。這一次的結果誰也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好友做出的許諾，卻是讓他對那些放不下的事情微微有些放心了。

　　「不過，照你外孫那個情況來看，沒準不用我照顧，他就能頂你位置頂的很好。」沒說幾句正經話，寅漣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就能找你去了也不一定。」

　　看著擠眉弄眼的好友，林蘊之內心再次扶額，剛剛那點感動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當年的他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