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不正常

　 曲洛：我已經瘋了？

　 曲洛將臉埋進了水盆裡，肺裡的氧氣一點點消失。眼前一片一片的回憶閃過。

　 小時候被打被罵，被鎖在家裡不給出去。他記得四歲前家裡有個小床，床腿離地一指高的地方有三道劃痕，那個鬼說……說什麼了？

　 一點都想不起來。那天鬼說了很多話，自己卻只記得手被曲光譽捆在床架上，哪也去不了。

　 他現在卻也想將迢星捆起來，放在臥室裡哪兒不給他去。

　 曲洛猛然從這一整天的心理活動中掙脫出來，然後掉進了一個更可怕的漩渦——

　 我要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施暴者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以迢星的妖法，別提捆了，自己動也動不了他。

　 這真是太好了。

　 曲洛長舒一口氣，然而忘記了臉還在水里，盆裡的水倒灌進鼻子。曲洛慌忙抬頭，猛咳起來。

　 外面的手機又響了，曲洛也沒法去接。

　 孟襄嶸推門伸手：「老大，電話，妖孽。大胖哥讓我拿給你。」

　 曲洛：……

　 曲洛白著一張臉猶豫了一瞬，還是接過了手機。

　 迢星：「卿卿，我聽小鄧說，考試前自習教室人都很多的。卿卿不如到迢山來，有吃有喝還有我。我保證，卿卿複習的時候，我安安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說。」

　 曲洛抿抿嘴，勉強壓抑住胸腔裡的難受，說：「不了。你好好寫雙夏的論文，我在宿舍複習就好。」

　 「卿卿你的聲音怎麼啞掉啦？」迢星有點急，「我去看看你好不好？」

　 「不好。」曲洛斷然拒絕，「我們暫時還是不見了。」

　 因為曲洛覺得自己現在危險又可怕。即使沒本事傷害，也還是不見為好，他需要點時間想想明白。

　 迢星委屈地問：「為什麼又不要見我了？是不是我親得不好……」

　 手機那頭沒了聲音，只有呼吸一下一下落在迢星的聽筒裡。

　 曲洛沒有掛電話，迢星詫異極了：「卿卿？」

　 又過了片刻，曲洛很平靜地說：「你在我身邊不要說話，我也沒法複習。」

　 迢星：「是不是我魅力太大啦！」

　 曲洛：……

　 「既然是這樣！」迢星又高興起來，「我這些天就不和你見了。」

　 「嗯。」

　 「卿卿不要忘了我，每天都想我一下。」

　 「好。」

　 「我會好好寫雙夏的論文，寫得棒棒的。等到卿卿考完試，見我的時候，給我一個獎勵……」

　 「迢星。」曲洛打斷妖的話，「早點睡覺，晚安，做個好夢。」

　 曲洛說完，掛了電話。

　 默算了一下，考試週七天，這週還有五天。十二天不見迢星。

　 十二天足夠自己清醒，將那些想法從腦子裡驅逐出去。

　 第一天晚上，曲洛在圖書館後面的水井蓋邊站了半個小時，才忍住沒踩上水井蓋。

　 第二天曲洛沒有靠近圖書館半步。第三天也是，夜裡就做了一場大夢。

　 先是妖半靠在床邊，手被縛在床架上，寬袖布料層層落下，堆在臂彎處。曲洛湊過去，被捆的徒然變成小時候的自己，嘴唇緊咬滲出血跡。

　 接著場景斗轉，迢星和自己不穿衣服滾在床上。

　 突然肋骨抽痛，有人拿著皮帶抽自己。

　 打了好一陣，終於停下。

　 面前出現一塊閃著雪花的屏幕，上面慢慢打出字來，好像是他前些天準備修理小人渣時翻到的材料：

　 ……攻擊性強，強烈的性慾驅使下，做出極端行為。

　 曲洛猛然驚醒，心跳過速，一身冷汗。半夜三點，卻怎麼也沒法再睡了。

　 他翻出一盒煙，在陽台上抽了一夜。從三歲到十八，從紙杯蛋糕到冰淇淋球，從被害到刑法，從人之所以為人到自己和妖孽的關係，反反覆覆想幾遍。

　 得出結論：他想睡迢星，應該□□。現在這些想法都是不對的。

　 不對的就不要去做。

　 曲洛對自己說完，接下來的幾天，果然沒有再做什麼夢。只是經常睡不著覺，半夜起床刷題複習。

　 一天鄧志峻半夜夢遊一樣起夜，迷迷糊糊看一眼曲洛又爬上床接著睡。早上清醒過來，他給迢星發消息彙報：老大好像昨天半夜起床複習，到現在還坐在桌子前，簡直了學霸附體。

　 消息剛發完，曲洛站起來洗臉，然後站在鄧志峻床邊搖床架：「起床複習。大四還想補考？」

　 鄧志峻哭訴：「老大你為什麼不去搖大胖哥的床架？他也沒起床啊。」

　 曲洛：「大哥不複習也能考過，你能？」

　 對床的大胖哥猛然掀開毯子坐起來，他只穿了短褲，半身橫肉顫抖：「阿彌陀佛，老大果然慧眼識人，真英雄也。」

　 等到曲洛出門去。

　 鄧志峻沒好氣地對著大胖哥翻白眼：「就你會拍馬屁！」

　 大胖哥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拍馬屁乃是一種高級生存技能，適時釋放，有助緩解焦慮。」

　 「狗屎！你拍了老大馬屁，我更焦慮了！」

　 大胖哥坐起來：「我緩解的是老大的焦慮。與你自然不相干。」

　 「老大有什麼焦慮！他昨天通宵刷題，肯定高分通過。」鄧志峻揮舞自己的《大學物理》，「我現在才焦慮，你快拍個馬屁緩解下我的焦慮！」

　 大胖哥微笑：「馬屁馬屁，得是駿馬才好拍，你這種，貧僧想拍也是拍不了滴。」

　 「我這種什麼啊！」鄧志峻在床架上跳來跳去，「有種你給我說明白！」

　 曲洛推門進來。

　 大胖哥笑對鄧志峻：「你這種爛泥，只能往牆上拍。」

　 曲洛說著將一打試卷拍在了鄧志峻桌上：「三哥弄來的考試重點，趕緊看！不然我給你拍牆上去！」

　 老大的焦慮，鄧志峻沒感覺到。老大的暴躁，他是切實感覺到了。

　 曲洛又暴躁又焦慮。雖然他從前武力值高也不愛說話，但他的話如果打在紙上，少有要用感嘆號的時候。

　 曲洛卻覺得自己已經正常了。他沒再有過激的想法，沒有再做奇怪的夢，時刻謹記自己最討厭的人是曲光譽洛嫻妹和小人渣。

　 於是考完最後一場，他被鄧志峻攔下：「老大，走走走，去吃飯了啊！大美人要來，我沒讓，他們已經在飯店等著了！」

　 這是鄧志峻早前就安排下的飯局，約了迢星和他的朋友，或許還有大胖哥。

　 覺得自己完全沒問題的曲洛回答：「知道了。」

　 然後曲洛再包間又見了迢星。所有的心防和認知瞬間破碎。

　 鄧志峻的朋友多半不是同專業，下午不要考試就提早來了。

　 迢星不認生又招人喜歡，已經和這些人打成一片。大家眾星拱月將迢星圍在中間，說著A站B站明星直播動漫的時興話題。

　 曲洛站在一邊：想親。想立刻親。想拉回迢山扒光了親。

　 曲洛知道自己沒救了。他坐在一邊看看妖，那些極端的想法在腦子裡放肆。卻怎麼都挪不開步子逃跑。

　 吃完飯，迢星謝絕眾人K歌的邀約，歡歡喜喜拉著曲洛離開。

　 迢星一路嘰嘰喳喳地說話。到圖書館後面的水井蓋邊，迢星湊過來，拉了曲洛的手，委屈兮兮地問：「卿卿今天晚上都不高興和我說話了，看到我也不是特別高興。是不是這些天都沒有想我？我可是每天都想卿卿的，可是忍著沒來找你……」

　 曲洛抬頭，翹了翹嘴角。自問：怎麼辦？我是個人渣。

　 曲洛抓了妖的衣領，湊過去堵住了妖的嘴。他用盡全力，盡可能顯得不太粗暴。

　 可最後還是和迢星滾在了地上，直到手掛在了一邊的藤蔓上，好像被繩子捆住了。

　 曲洛猛然驚醒，停下了動作，握住了自己T恤裡迢星的手。

　 迢星隨著曲洛的動作醒過神，他看了看四周，立刻懊惱不已。

　 怎麼能在這麼不隱蔽的地方脫他家卿卿的衣服！萬一被別人看見了他家卿卿，啊，一想就要氣死咯！！！

　 這妖立刻從曲洛身上爬起來：「卿卿對不起，你一親我我就高興得……我就是太想你了……」

　 「我先回宿舍了。你也回去吧。」曲洛站起來，握著手腕用盡最後一點點自控轉身離去。

　 路上曲洛想，自己不能見迢星了。因為下一次，他肯定連轉身的自控力都不會再有了。

　 可是今天包廂裡見一眼，都沒能再溜走。就算自己不見妖孽，妖孽還是會出現。

　 下次出現自己真的能溜走？

　 於是回到宿舍，曲洛就坐在孟襄嶸的座位上。

　 一直坐到十點都沒動彈。

　 直到孟襄嶸從圖書館回來。

　 曲洛抬起頭：「三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孟襄嶸被曲洛這樣子嚇到了，哽了哽：「老大，你說。」

　 曲洛：「怎麼才能見到迢星，拔腿就跑。」

　 孟襄嶸想了好一會兒，推了推眼鏡：「一想到我彎了，就不能和姑娘生小孩兒，會被我爸媽打，會被人瞧不起。我不看見他一切正常，看到他就不正常，當然要跑。」

　 曲洛低頭分析：「我沒想要小孩，不怕被爸媽打，不擔心被人瞧不起。我覺得這些不是不正常的。所以我跑不了？不對，我覺得我靠近他就要變人渣和暴力狂了，這是不正常的。但我為什麼還跑不了？」

　 孟襄嶸一臉懵逼。

　 這時候大胖哥從床上坐了起來：「很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大胖哥：叫我神助攻，下章就把曲洛吹暈送給皮皮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