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 武舉
煜親王的立陽和爍郡王的臨春皆臨海, 若沒有海嘯的時候,佔著得天獨厚的條件。
可一旦海事頻頻,擁有綿延海岸線的立陽和臨春就會面臨巨大的威脅,曾經越是繁華的海港城府就越是危險。
立陽與青州接壤, 臨春又要鎮住妖魔橫行的徒太荒原, 不容有失。
煜親王以此為理由要求返回封地, 無論是少帝還是群臣,都沒有更好的理由挽留。
“今歲的武舉是陛下繼位以來的第一件大事,再加上又是選武官, 臣留下來興許還有些作用, 之後臣就立刻返回封地, 好穩定立陽局勢,以免爍郡王的臨春還要接收昌隆的流民, 會不堪重負。”
其實即便煜親王不回立陽,當地的居民也不至於流離失所, 但封地之主對自己的昌隆緊張些,誰也說不出不許走。
雖然劉荃聽從先帝的安排, 極力挽留煜親王, 也有蔡鵬等顧命大臣從旁相勸, 可惜最後都沒能改變劉煜的態度。
少帝這才深刻認識到, 為何先帝如此厭惡和警惕煜親王——對方明明是個臣子,卻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不受帝王控制的感覺。
因為無法控制煜親王而產生的無力感和挫敗感……這種感覺確實讓人十分憋屈,恨不得做點什麼發洩出來才好。
可惜,現在劉荃走得是仁愛的君主路線, 平日里對自己宮裡的人發脾氣都要稍微考慮考慮,更何況是對攝政王。
所以他只能同意,但請皇叔務必陪自己選到良將。
可不久之後,劉荃就意識到,煜親王之所以留到武舉,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族雖可震懾妖魔,但卻無法憑一己之力殺死或者驅離妖魔,這時候就需要大量鎮守疆域的武將從旁協助。
雖然九州大陸上國與國之間的征戰極少出現,但由於妖魔的存在,九州五國的武將一直備受各國重視,武將的地位與文臣無差,所以每三年一次的武舉,與科舉一樣,備受矚目。
按照慣例,冀州的文科和武試會交替進行,科舉的第二年,就會有武舉,也就是今年秋天。
可今歲是永仁元年,由於新帝繼位,大赦天下的同時也加設恩科,所以先有文科會試,後有武科,從夏末起,朝廷就忙碌起來,為帝王選拔人才做好萬全的準備。
這也導致了越是靠近科考的日子,煜親王就愈加忙碌,每次往返於立陽和天京,都來去匆匆。
大多時候,他似乎只是來看一樣曉年,沒幾個時辰就又趕回去了。
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小虎崽都已經習慣這種“大傢伙”突然出現、一覺醒來又已經不見了的情況。
所以當煜親王再次走進屋子,剛剛用完晚膳、正靠在哥哥腿邊消食的小虎崽站衝著來者嗷嗚、嗷嗷一陣叫喚,當作對叔叔行禮,然後繼續窩回去,貼著哥哥玩。
曉年一邊給它們順毛,一邊對著回家的劉煜笑,煜親王立刻被勾了魂,大步走過來,面無表情地擠走了一隻小崽子,好挨著自己的小大夫坐。
乖乖被煜親王擠得打了個滾,爬起來滿心忿忿但敢怒不敢言,小白眼丟了好幾個,才不得不繞到另一邊,和自己的兄弟夥兒一起並排坐。
“再過幾日,令哥兒就要參加武舉了,這幾天他已經回了王府,但佟校尉還在邊境抽不開身,所以他自己在外院準備,好在有鄭大人幫忙看著。”
曉年一隻手被煜親王握著把玩,只剩下一隻手可以給小虎崽順毛,所以只能交替進行,摸完乖乖再摸崽崽,如此循環往復。
劉煜看小崽子把腦袋擱在曉年腿上,整隻癱在榻上,覺得小孩子家家就這樣歪歪斜斜,一點精神氣都沒有,實在不成體統,於是用目光掃視了一番。
可惜小虎崽被“大傢伙”這麼一盯,一開始炸毛是炸毛了,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
——它們有哥哥在旁,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沒看到“大傢伙”只敢用眼神示意,根本不敢開口說話了嗎?哼,慫!嗷嗚~
它們裝作沒看到劉煜的眼神,小爪子扒拉一下,反而挨曉年挨得更緊了。
小虎崽一邊無聲反抗,一邊對煜親王要它們坐端正起來、自己卻還緊緊貼著哥哥、就差沒整個人靠過來的行為腹誹: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有本事自己坐端正了,別挨著哥哥呀!
曉年正在說堂弟的事情,並沒有註意他們的你來我往,他既沒有抽回手,也沒有停止給小虎崽順毛,讓兩邊都老實著:“我本想去看看他的情況,但又怕打擾到他,只能遠遠看了幾眼。”
煜親王威懾侄子不成,也確實拿它們沒有辦法,而且得了小大夫的一隻手玩,勉強滿足了,於是也就不再跟小崽子一般計較,應曉年的話說:“令哥兒已經準備三年,武原和季威都道他有把握,你不用擔心。”
曉年哪裡不知道鄭大人和佟校尉對曉令的評價,只是關心則亂,比應試的人本人還緊張些。
不僅是他,祖父、叔父和叔母又何嘗不是這樣,滿心掛念,他們其實並不在乎結果,只是希望曉令努力三年,能夠有所回報,能夠開心。
冀州的武舉與科舉一樣,不僅是三年一次,而且也分童試、鄉試、會試和殿試。
這樣層層篩選下來,能夠留下來在帝王面前過眼的,都是人中俊傑,
所以殿試之後得“三甲”。一甲是前三名,與科舉對應的鼎甲是武狀元,武榜眼和武探花,賜武進士及第。二甲通常有十到幾十名不等的資格,賜武進士出身。還有三甲之列,則賜同武進士出身。然後由兵部授予官職,這些新科武進士或留在京中,或分赴各郡,真正開始為國效力。
“他在軍中歷練多時,比起尋常武秀才,絕對高人一等。到時候他通過了會試,還有我在京中陪他,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劉煜之所以歸心似箭還要留到武舉結束,就是知道曉年和簡家人必定為簡曉令的事情操心。
他寧願自己辛苦一點,夜裡趕路往返於天京和綏錦,也要把武舉等過,確定簡曉令的事情無問題,才能安心返回綏錦。
正因為如此,曉年一面心疼自己的煜親王常常連夜趕路,一面也對堂弟可能要獨自在京中應試的情況放下心來。
……
永仁元年秋,在家人的殷切期盼中,習武三年多的簡曉令終於到了要參加鄉試的時候。
他果然過五關斬六將,不僅在綏錦的鄉試拿了頭名,而且在會試中名列前茅,順利獲得殿試面聖的資格。
和科舉一樣,武舉的殿試規格自然是最高的,由新帝親自主考。內場考策論兵書,外場考武藝,只是會試考武藝還分多場,但殿試的武試只考校騎射。
在帝王面前,三輪共九箭決定自己的命運,對於這些準武將的心理素質要求極高。
但這對於簡曉令來說,並不成問題,反而是個優勢。
他的兵法策論有軍營裡的老將指點,重實效不重辭藻,所以在文試的時候並不顯眼,但他的騎射功夫實在邊境歷練過的,甚至與妖魔拼殺過,根本不是尋常武舉人可比的。
畢竟帝王威嚴,與生命之脅相比,顯然是後者更能激發人的潛力。簡曉令面對妖魔都不會射偏,又何懼在少年君主面前射一個紅心。
余德見劉荃在看場中英姿颯爽的青年,主動道:“此人名為簡曉令,祖籍是寧安人士,之前在京中,後搬至綏錦。”
他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煜親王,繼續道:“他的祖父,正是負責過您脈案的簡太醫。”
劉荃當然記得簡太醫,而且也記得簡太醫和他的長孫治好了煜親王的魘症。
在徐家利用簡遵友試探劉煜之前,劉荃對這個老太醫的印像不錯,但在簡遵友去了煜親王身邊之後,他對簡遵友就沒什麼好感了——攀附煜親王的小人,有什麼品德可言,過去那派正直不阿的樣子,恐怕也是虛偽的假象。
若是尋常聽說有大夫家裡的人棄醫從武,他可能還有幾分興趣去聽,但聽說是簡家的,就沒那麼多興致了,連帶著對簡曉令自然沒了好印象。
可偏偏這傢伙還格外優秀,不僅相貌堂堂,氣質不凡,還成為場內唯一一個九箭都未脫靶的人,甚至射中紅心兩次,讓劉荃想要給個差的名次都不行。
殿試名次揭曉後,朝中官員會在太和殿唱名,並在宮城門外掛榜,天子賜給武狀元盔甲。然後由十六衛護送武狀元歸第,以示恩榮。
第二天,在兵部還會舉行盛大的“會試宴”,新科武進士皆會得到陛下賞賜。只是由於科甲等級差別甚大,同樣是武進士,鼎甲、二、三甲得到的榮耀卻大不相同。
雖然劉荃心中不喜簡曉令,但其優秀眾人皆見,做不得假,再加上還有煜親王在旁盯著,他只能以其他人策論更佳為由,點了三鼎甲,讓簡曉令屈居二甲第一名。
殿試以後,這些武進士通常會由兵部授予官職,但也有特別優秀的,會由皇帝欽點,留在十六衛。
考慮到簡曉令的身份,劉荃考慮著要把他留在京中,然而一向無欲無求的煜親王卻找劉荃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