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立陽
“煜親王來家裡, 原來是跟爹說這件事。”
簡吳氏自生產以後已經搬到前院曉年的屋子,她見丈夫正對著小兒子念藥的名字,一邊心生無奈,一邊跟他聊起這兩天家裡發生的事情。
簡行遠聽到妻子提及昨天的事情, 總算是停下了對小兒子的“超前教育”。
也得虧簡曉槐是個脾氣超好的寶寶, 聽親爹叨叨半天, 不僅沒有覺得不耐煩,還能咿咿呀呀地回應他幾句。
在夫妻倆看不到的地方,一隻紫貂幼崽依偎在簡行遠的身邊, 正用小爪子興致勃勃地扒拉他的腿。
簡吳氏雖然是高齡生產, 但這段時間休養得極好。
她的娘家人住得遠, 可簡家老老小小都圍著她轉,家裡有兩位大夫日夜看著不說, 還有丈夫任職的醫館的朋友幫忙,再加上曉年和曉令的奶娘也陪著她, 生產的時候更有王府專門安排來穩婆接生,所以並沒有受多少罪。
曉槐生下來, 跟曉令簡直不像親兄弟, 倒是有幾分像曉年, 乖巧聽話, 特別給大人省事。
這孩子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就起來玩一玩(被長輩玩一玩),然後再吃、再睡,除了出生那會兒哭了一陣子, 現在天天都是笑著的,眼睛亮亮的,讓人稀罕到不行。
親爹停止了叨叨,他聽到了娘的聲音,立刻伸出手要簡吳氏抱。
簡吳氏就坐下來接過了小兒子,讓曉槐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抓她衣服上的盤扣玩,然後夫妻倆兒開始談起事情來。
之前曉年好不容易從北境回到了家裡,結果還沒待一會兒功夫,煜親王后腳就進了府裡。
他們在老太爺的書房裡不知道說了什麼,總之殿下離開之後,家裡的氣氛不知怎麼的,明顯變得有些奇怪。
最讓人驚訝的是,曉年竟然不能在家久住了,而是“臨時有事必須處理”,得現行回煜親王府。
簡吳氏聽丈夫問過老太爺,但他老人家並沒有說明原因,而且看上去還頗為不想提及此事,於是他們夫妻只能作罷。
直到這天下午,得到煜親王府的傳信,說煜親王領旨回立陽封地去了,簡吳氏才恍然大悟,以為老太爺說的“年哥兒有事要處理”,就是指的這件事。
之前之所以不說,可能是因為陛下的明旨還沒到,所以暫時不能聲張,又或者是老爺子不捨得曉年又要離開,所以不想多談。
簡吳氏繼續跟丈夫道:“年哥兒才剛剛回來京中,現在又要跟煜親王去立陽……要不是昨日見他精神不錯,我真想問問他累不累。”
簡行遠又何嘗不心疼自己侄子,只是他覺得自己非婦人,不該像簡吳氏這般明確表達出來,於是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少年時能夠多出去走走、看看,增長增長見識,是件好事……等他們成家以後,有了家累牽掛,再出去遊歷,恐怕就沒這麼容易了。”
說起了成家,簡吳氏不禁想起公爹才跟他們吩咐的事情:“之前爹還讓我好好去接觸些門當戶對的人家,多多為兩個孩子相看,昨天卻跟你我說,只先幫令哥兒相看,年哥兒的事情不著緊,等過段時間再說……這是何意?”
都說長幼有序,雖然年哥兒和令哥兒同年、只差了月份,但曉年畢竟是長房長孫,哪怕兩個孩子一般時候相看,也得先給年哥兒定下來才對。
怎麼現在老太爺只讓他們管小的,倒不要去管大的了。
可偏偏這些人家都是老太爺把過關的,也不存在不放心讓媳婦去相看,所以簡吳氏百思不得其解。
簡行遠思索了一陣,有些懷疑地開口道:“莫不是因為煜親王?”
“怎麼說?”
簡吳氏聞言就更覺得奇怪了——現在是他們簡家的孩子要尋門親事,跟他煜親王殿下有何干系?
“你想,年哥兒一直在煜親王身邊給他治魘症,雖然據年哥兒所說,殿下已經大好,但貴人都是這般,病好了也擔心復發,更何況還是這種痼疾,之前父親的意思也是讓他再觀察觀察,所以年哥兒一時半會兒還不會離開煜親王府。”
“就算現在不離開,但總得有個期限吧,總不能一輩子都在煜親王府,再說了,咱們又不是讓年哥兒現在就成親。”
簡吳氏知道他們都是醫者父母心,對病人總是極好的,只是她覺得再怎麼對病人好,也得先考慮自己的終生大事。
“父親已經乞骸骨離開太醫院,與宮中再無干系,你也是知道的,之前煜親王曾跟父親提過,希望咱們跟著一起去立陽的封地,恐怕父親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在曉年的事情上多有猶豫。”
雖然簡家和煜親王府一開始的“相識”並不算太美好,但煜親王最後也沒有真的為難老太爺,而且這兩年對簡家可以說是極好的。
無論是讓老太醫能夠回家頤養,給曉令張羅武功師父,還是簡吳氏生產時專門安排了護衛和穩婆,更不用說平日里的關照和往來時的禮節,在興安幫曉年開了一家延年堂……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簡家跟玩王府乃姻親關係——對方簡直可以說是事無鉅細、面面俱到了。
哪怕拋開對病人的負責不談,就算是看在這兩年締結的情誼,老太爺和年哥兒恐怕都不會對煜親王置之不理。
若是煜親王的情況一直穩定,那曉年早些定親、成家也無礙;
可若是他的病情有個什麼反复,那曉年就得一直住在煜親王府,也不好將家眷帶進去,到時候成家等於沒有成家,反而辜負了人家姑娘。
“也不會一直不相看的,只是現在先停一停罷了,”
簡行遠安慰妻子道:“他們才剛從興安回來,又要去立陽,這麼多事情堆起來,現在也不是談這個的時候,現在就听父親的,暫時緩緩吧。”
提及興安,簡吳氏就想到了曉年在那裡開設的醫館:“要是年哥兒一直不再去北境,那興安的延年堂豈不是要完全交給外人打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年哥兒說了,現在看著醫館的人是本家的大夫,是個醫術高明、品行端正的人,和年哥兒能夠成為知己,想來能夠信賴。”
現在簡家人已經知道,真正給煜親王治病的人,不是簡老太爺,而是曉年自己,所以侄子得煜親王看重,他們一點也不奇怪。
只是簡行遠努力了二十年,還只是附館為醫,侄子年紀輕輕卻已經開了一家醫館,簡吳氏怕丈夫心裡難過,所以一開始不怎麼願意提這件事。
誰知道簡行遠心裡根本不在意,只為曉年感到驕傲,見妻子聽老太爺頻頻提及延年堂的時候臉色一直不佳,還當她心裡有什麼介意,於是私下里找她交談,把話說開了來。
現在他們再談延年堂,自然就沒有一開始那般難言了。
“雪嶺藥局可給醫館供給,路上又有本家人負責運送,曉年都說煜親王要助咱們在京中和興安開設醫館,興安的那處也就不用多糾結了。”
……
就在夫妻倆兒談話的功夫,同在京中的煜親王府裡,眾人卻是在忙著打包行李。
這時候拂冬和高隨已經帶著大部分的行李從北境到了王府,這才剛剛收拾開,殿下就得了旨意,於是又得收拾起來。
曉年抱著小虎崽,無奈地看著忙碌的拂冬和斂秋:“辛苦姐姐了。”
拂冬和高隨才是那日夜兼程的人,這會兒還沒有完全緩過勁兒來,所以這次跟曉年他們去立陽的,會是斂秋。
她有些遺憾不能去立陽見識少海的波瀾壯闊,但想想自己都已經看過鯨海了,斂秋卻一直沒有機會出門,這次也合該讓她跟主子們出去轉轉,於是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聽到曉年的話,她笑道:“辛苦的是殿下和您才是。”
小虎崽見慣了侍女姐姐打包行李,也習慣了一年到頭跟著哥哥和“大傢伙”到處跑,所以這次淡定得很,窩在曉年懷裡吃爪爪玩,根本不在意要去哪裡。
——反正無論去哪裡,都是它們的地盤,它們帶哥哥出去玩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嗷嗚!
這時候煜親王走了進來,見曉年抱著兩個肥球,於是主動伸手抱過來一隻,幫曉年分擔。
他剛剛去了皇宮,算是跟皇帝和太后說一聲——他第二天就要出發了。
被他抱過去的是崽崽,小傢伙看了一眼自己那幸運地留在哥哥懷裡的兄弟夥,小聲哼唧了一下,到底沒有掙扎。
於是曉年就跟劉煜一人抱一個,走到臥房裡去。
“已經跟簡府傳了消息,你的信也一起帶了過去,簡太醫雖沒有單獨回信,但也說要你好好照顧自己身體。”
自從被祖父“趕”回王府,曉年心裡一直惴惴不安,自己雖有劉煜在旁安慰、小虎崽的陪伴,但還是難掩沮喪、失落。
雖然想著這次出趟門,能給彼此一點緩衝的時間和空間,但他終究是放心不下的。
煜親王才剛把小虎崽放在榻上,它就衝到了曉年身邊,劉煜看了它們一眼,轉而看向曉年。
“從京中到少海海岸,路上花不了多長時間,我們早些到達立陽,趁鮫人皇族還未上岸,先遊玩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