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章 名醫
“我打算做一次狐假虎威的事。”
簡曉意看向似乎胸有成竹的曉年, 疑惑道:“如何狐假虎威?”
曉年回答:“自然是藉兩個王府的名頭,登門去請名醫。”
這是曉年和劉煜討論之後的結果,他也跟葵郡王打了商量,對方就是提出希望他能在興安開設醫館的人, 立刻表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這樣一來, 在外人看來, 煜親王府和葵郡王府,就又近了些……他們不會想這醫館是簡曉年的,只會認為延年堂跟雪嶺藥局一樣, 是煜親王和葵郡王聯合之下的產物。
曉年對此是表示擔憂的, 畢竟冀州皇帝多疑, 雖然把劉煜遣到北境來穩定局勢,但顯然不會願意看到劉煜和劉葵這對叔侄走得過近。
但煜親王卻為他解了這份擔憂:“就算我與劉葵表面上形同陌路, 甚至製造不和的假象,劉炘也不會完全相信, 與其這樣,還不如將真實的一面表現出來, 這樣, 北境也能盡快安穩下來。”
如果來平亂的煜親王和北境之主葵郡王生有齟齬, 甚至展開明爭暗奪, 那在經歷了動亂之後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懷安三郡,恐怕還會生出波瀾。
對於劉煜和劉葵來說,北境安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於冀州皇帝接下來會做些什麼破壞他們之間的“盟友”關係, 誰也預見不了,只能見招拆招了。
既然已經決定聯手,那一起讓曉年借勢,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最後能不能請來這些名醫,還得看曉年自己的表現。
興安城中因謀逆案而被查封的醫館有好幾處,在這些醫館坐館的大夫並非都是本地人,因害怕受到牽連,有一部分在郡王獲封之後已經返鄉,再想找到並請回來,恐怕有些困難。
所以曉年要登門拜訪的名醫,都是祖籍在興安或周邊郡縣的老大夫。
他們中大部分人皆非醫藥世家出身,或者只是旁系,如今失去了有雄厚背景的醫館的庇護,又因曾在叛賊醫館中坐館,雖有一身高超醫術,卻暫時無法另謀他處,就跟雪嶺山麓的藥師一樣,只能忐忑度日。
簡曉年乃是煜親王的隨行大夫,又有葵郡王的薦信,在這些老大夫眼裡,自然跟其他人不一樣。
劉炫和苗家再權勢滔天,到最後也輸在一個名不正言不順,但葵郡王就不同了,他是陛下親封的北境之主,有他的薦信,就等於有了一層“官方保障”。
只是唯一讓人有所顧慮的是,這醫館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年輕大夫開設的,聽起來資歷未免有些不夠。
但也正因為曉年年輕,不怕厚臉皮,以他的年紀,多次登門拜訪,哪怕一時被拒,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要找好的大夫來自己的延年堂坐診,自然需要拿出“三顧茅廬”的決心和毅力。
其實,如果本家願意與曉年“再續前緣”,等寧安的大夫來了延年堂,情況就很不一樣。
但如果等年節之後簡家來人,再通過簡家在寧安的聲譽來吸引那些名醫的話,到底會讓曉年在本家面前落了一程,以後也難免受此掣肘。
曉年要在簡家投來橄欖枝之前,就讓他們看到,他的延年堂不需要靠簡家雪中送炭,只要他們錦上添花就好。
如此一來,曉年立刻就變得忙碌起來,雖然他堅持每天要陪恢復人形的小虎崽讀書識字,但白日能夠空出的時間,還是越來越少。
煜親王見自己的小大夫忙得不能有片刻休息時間,心疼不已,面上雖沒有阻止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私下卻拿出更多的時間來替他分擔。
是以曉年一連數日在外奔波,回到都督府就能看到煜親王陪著乖乖和崽崽在案前識字。
……
這天簡小大夫像往常一樣,還未走進房間,就听到屋里傳來自己熟悉的聲音。
待他跨入房中,原本認認真真的一大兩小就立刻看了過來。
這時候小傢伙恢復了人形,他們和煜親王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在劉煜身邊看上去要多和諧有多和諧。
曉年禁不住微笑起來,頓時把三隻迷得七暈八素,恨不得立刻起身、要往他身邊湊才好。
不過跟身邊的人對視了一眼之後,他們又立刻變得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起來。
煜親王:孤花了這麼多功夫陪小崽子,還沒聽到他的小大夫表揚呢,不能動!
小虎崽:寶寶用這麼長時間陪大傢伙,還沒有聽到他們哥哥表揚呢,不能動!
曉年還不知道劉煜和小虎崽正暗中較勁兒,他走近了一看,發現劉煜正在教他們念《說文解字》上的注音。
在九州,由於沒有拼音字母,所以孩童要識字,一開始是用其它漢字來注音的。
比如 “材,才聲”,意思是說“材”這個字要讀成“才”。有說文解字的書籍把這種方法說成“某,音某”,例如“拾,音十”。
這種方法雖然簡單易懂,但也有自己的局限性,因為有時候會出現某個漢字沒有同音字的情況,比如“丟”字;或者有時候這個字雖然有直音,但那些用來注音的漢字卻比被注音的字更難懂、更難讀,委實不方便。
後來又有了用同音不同調的字來注音,例如“刀”字,注“到平聲”,“刀”是平聲字,“到”是去聲字,單用“到”來對“刀”字注音不准確, “到”字的聲調改作平聲,也就是“刀”。
曉年不知道為何自己那位穿越前輩沒有“發明”拼音,但他自己也不好“平地生高樓”,自己創出一套系統來,所以只能先按照九州的方法教小虎崽認字。
在這一點上,煜親王這位“原住民”用起這個方法來顯然更加得心應手。
“出,兩山壘之,如草木益滋出達之形,人之初的初字,既音同此字。”
劉煜一邊寫字,一邊出言解釋,並在“出”字的旁邊又寫了一句“人之初”,如此既教了他們新字,又把曾經教小虎崽念過的東西帶了出來,進行融會貫通。
曉年聞言,內心感到十分佩服——論教孩子,他有耐心,劉煜卻有方法。
他甚至覺得,若是讓自己來教,也不會比這教得更好了。
乖乖和崽崽雖然才五歲,但十分聰慧,學起東西來又快又好,讓曉年這個六歲開竅的“天才”忍不住驚嘆:不愧是生有神武的先祖返魂!
他們的小手握著筆,有模有樣地跟著劉煜在紙上寫了字,雖然還不算方正有力,但至少能看出其形。
曉年目睹這一幕,心中生出“自家小寶寶最好看、最可愛、最聰明”的自豪感,這讓簡小大夫一度非常膨脹。
事實上,正是因為他與劉煜一個好鼓勵,一個很嚴厲,這樣一柔一剛、一個□□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非常默契,於是更加加快了乖乖和崽崽成長的步伐。
之前給小傢伙念的《三字經》沒有白費功夫,小傢伙現在雖然不能寫出其中的字,但卻能跟著曉年搖頭晃腦地背上一大段,每次背完都有哥哥的摸頭或者親額頭的獎勵,所以乾勁兒十足。
不過哥哥最近很忙,大多時候都是“大傢伙”在陪他們識字,小傢伙雖然沒那麼高興,可只要想想自己表現得好,等哥哥回來還是可以一起要親親抱抱,所以也就勉強接受了。
但煜親王這邊卻對此有些意見。
他覺得男孩子不能嬌生慣養,於是多次跟他的小大夫商量,說道:如果小崽子學得快,他們言語上鼓勵就好,而行動上應當有為人父母的莊重矜持,不可以讓小孩子因溺愛而生出驕躁之心……尤其是親親抱抱什麼什麼的,必須堅決摒棄!
可惜曉年無論是在華國,還是在九州跟著祖父,受到的教育都是“鼓勵式”教育,福利院的義工阿姨對孩子很溫柔,祖父簡遵友對曉年更是關懷備至、體貼入微。
自認在蜜罐子里長大的曉年覺得自己沒有長歪,那小虎崽在同樣的關愛中長大,應當也不會歪到哪裡去,所以沒有理會煜親王的反對。
只不過該講原則的時候,曉年還是非常注重規矩的,沒有讓小傢伙有變成紈絝的機會。
“咯咯,乖乖寫的字!”小傢伙終於寫完了,立刻拿著一個時辰的成果給曉年看。
崽崽也舉著自己的字,跟乖乖並排站著,一臉嚴肅地求表揚。
曉年忍住笑意,非常鄭重地拿過那幾張寫滿了字的紙,看了一遍之後才道:“嗯,寫的不錯。”然後就摸了摸小傢伙的小腦袋,他們眼睛都亮了起來。
煜親王則面無表情但目光灼灼地站在後面,這時候曉年抬頭望他,對他道了一句:“殿下也教得好,辛苦了。”
曉年帶著小傢伙在屋子裡去洗手,準備用膳,硬要跟他們擠在一起洗手的劉煜問起曉年今日的進展。
“今日又去見了胡大夫和余大夫,他們不像上次那般閉門不見,不過也沒有立刻答應要來延年堂坐館,我想過些時日再登門拜訪,再接再厲。”
其實以煜親王的權勢,威逼利誘兩位老大夫,讓他們答應到延年堂,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所謂“強扭的瓜不甜”,若真用這種方法行事,難免讓人生出怨恨,這就違背了曉年開設醫館的初衷,所以哪怕看著他再辛苦,劉煜也沒有用此下策。
眼見曉年身上雖然透著疲憊,但他目光中充滿了朝氣,某人看得心癢癢的。
他默默把自己剛抹了澡豆的手伸過去,一副“反正孤都伸過來了你看著辦”的模樣。
曉年才剛剛幫小傢伙抹了澡豆、洗了手,發現煜親王在旁邊“湊熱鬧”,一時之間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卻到底不忍拒絕他。
他輕輕握住對方,就好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耐心地幫他洗了手。
“好了,可以讓拂冬姐姐擺飯了,”曉年完成了任務,笑著道:“你們下午也要乖乖的,哥哥回來給你們帶慶豐樓的糕點吃。”
顯然是把煜親王也算在了要“乖乖的”的行列之中。
小傢伙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抱著曉年的腿,爭先恐後地表態,表示自己一定會很乖。
曉年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喃喃道:“今年我們要在興安過年了,不知道這邊過年,會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