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昇月恆(一)
“陛下”白矖的睫毛顫抖著,單膝跪下,“請恕白矖失職。”
帝俊掃了眼白矖,又看了眼化成小七樣子的常曦,“岱嶼隕落原就是命定之數,小七如今也化形了。”
他故意沒有拆穿常曦。
“白矖,呃,舅母。”她只好順口接道,“我們一直以為您不在了。”
白矖仍保持行禮的樣子,漸漸泣不成聲。
常曦看了眼帝俊,將她扶了起來。“舅母怎知此處有密室?”
白矖抹了眼淚,“這處地宮原就是羿建造的,他只帶我來過這裡。”
常曦肺腑鬱結的難受,頭疼欲裂,也不知是不是離魂的症狀,她胸口悶的發燙,額間的硃砂痣紅光驟現。
“白矖連累陛下與岱嶼,萬死難辭其咎。”她再一次跪在帝俊的身旁,單薄的身體令常曦心疼。
常曦伸手去摸她,哪知自己的身體漸漸變的透明,帝俊皺了皺眉,“起來吧,不過是你當初心慈,救了孔雀,誰也料不到日後成了這些變數。”
常曦只覺意識墮入了無邊的黑暗,又來了,離魂的前兆。
她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也不知是岱嶼還是蓬萊,眼皮厚重的難以睜開。
燭陰和重黎先後發覺到昏過去的常曦起了異常,燭陰點了點她的額間,將那抹發紅的光彩壓了下去。
“痛——”她皺眉,小獸一般的蜷縮著。
燭陰施法定住她體內亂竄的魂魄,良久,才令她安定下來。
“重黎,你速去岱嶼,你師傅醒了。”
“是,謹遵法旨。”他朝燭陰與常曦磕了頭,才起身離去。
三身國那邊相柳與延維打的難解難分,隱世而居的禺京只等著二十年後的這一刻,出手站到了延維的一邊……
奄奄一息的羲和趴在地上,揚起頭看著隱隱射入岱嶼的金車之光……
飛廉與青鸞追著羿來到岱嶼,哪知羿早與馮夷那群手下開戰,被吊起來的阿宓渾身是血,鮫珠還在不斷的落下……
得知帝俊失踪的孔雀大驚失色,領著白矖,站到了羿的面前……
一時間,岱嶼又再次陷入了血雨腥風之中。
常曦驚恐的睜眼,燭陰正坐在她身旁調息。
“大家都往岱嶼去了。”她好怕射落九日的悲劇再次發生。
“我知道”他苦笑,避無可避的情況又發生了。
“小七呢?”
“怎麼會問起他?”
常曦攤開手掌,掌心是白矖不知何時塞給她的一張字條,“日月凌空”。
“何為日?”她自言自語,“日原本是羲和,但羲和被蛇怪奪了精元,如今的日就是金烏,何為月?月本該是望舒,可如今,常曦才是月。”
燭陰當然知道,只是他怕她承受不住。
“我去找小七,九哥中了孔雀的離魂咒,你與他解咒後便與大家到岱嶼匯合吧。”
什麼也改變不了命定的事實,這岱嶼保不住了,但他不能說,幾萬年前,他和帝俊就知道了這事,但無論怎麼修正這道路,依然避免不了岱嶼的覆滅,八荒九丘需要革新,新的製度亟需確立。
他看著她的背影遠去,眼中泛起一絲淚意,只求平安。
常曦顧不得剛剛魂歸的身體有多虛弱,結陣直落瑤池。
“小七”她一把抓住少年的手。
“姨母”他腦子苦思了一番,他沒做錯啥啊。
“你父帝和母親都需要我們。岱嶼被妖王孔雀佔了,他只懼怕光和熱。你的金車,不可以停。懂麼?”
小七被她說的渾身血液沸騰,這是替他所有兄弟報仇的機會啊,他怎能退縮?“姨母放心,就交給小七吧。”
“好孩子。”她摸摸他的臉,“無論如何,你不可以意氣用事,否則你的九個兄弟就白死了。”
“是,姨母。 ”他朝她跪下,親吻她的裙邊,用最忠誠的姿態發誓。
“去吧。”她摸了摸他的頭。
帝俊、羿、白矖、禺京、飛廉、延維、青鸞、燭陰、重黎、玄秀。
她終於知道帝俊蟄伏二十年在做什麼了,她想起在瑯嬛閣看見的那個被毀掉一半的陣法,那是毀滅天地的陣法,早就在盤古殞身之時被禁止了。那陣法需要十二個陣眼,最重要的陣眼要以自己的骨血和仙力供養四方土地二十年。
“小妹”她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音。
“四姐夫?”她疑惑的看向畢方。
“瑤姬有了身孕,最近總嗜睡,日後,請小妹多照顧她。”畢方畢恭畢敬的朝她施禮。
“你,你也是……”她說不出陣眼那個字。
“無妨,”畢方看向遠方的蓬萊,“我們都活的太久了,久到已經厭煩了。”說完便化作一陣風消失了。
不對啊,還差一個人呢,她的心在瑟瑟發抖,他們都瞞著她,卻要同時去死。
“妹子”
常曦含淚回眸。
蒼龍幾步走到她的身旁,撩起她的肩發,“還是喜歡岱嶼的你。”她與她擁抱,然後微笑分離,“尊上喚我過去,白虎頑皮的狠,玄武有時候看不住她,你有空就回赤水多住幾天。”
“不————”她撕心裂肺的叫喊。
蒼龍恢復了原身,盤旋在她的頭頂,“我去以後,凡再有四神皆要以東為尊。可不能再便宜那些個小東西了。”
隨著她呼嘯而去,天地間立起了幾根光柱,一根接著一根,她提起裙子,往宮殿深處那輛早已打造好就等她驅使陣法揚鞭而起的純銀的車跑去,來不及傷心,如果要死,大家都要死在一起,日後還能做個伴呢,誰讓他們都三緘其口,真當她是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