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禾楚靈緩緩上了樓。

　　這家店鋪商住兩用，一層樓賣雜貨，顯得有些擁擠。而第二層又太空蕩。

　　她有點不適應的站在樓梯口，客廳裡只擺了一張灰色沙發。

　　樓梯附近是廚房，裡面除了基本用具以外，還有一個半人高的小冰箱。

　　籃子裡是洗好的青菜，菜板上放著切好的牛肉。鍋裡的水剛剛沸騰，禾楚靈找到櫥窗裡的麵條，均勻的灑進鍋裡。

　　她以前在家的時候也經常自己煮麵吃，有的時候會放上很多新鮮食材，海鮮香腸魚丸一鍋端。

　　她想起男人的要求，給他打了兩個荷包蛋。

　　廚房裡漸漸傳來了麵香，撒上些許蔥花，她關掉火，將水池旁邊的碗刷洗一遍。

　　盛好之後，她端著托盤往樓下走。唐十九剛把快遞盒都搬進來擺好，他坐在靠門的軟椅上，用店裡的電腦輸入這些快遞的單號。

　　禾楚靈將托盤放到了沙發前的茶几上，「吃飯了。」

　　她抽出紙巾擦了擦手，道：「我剛才看了下你住的地方，沒有床？」

　　唐十九回頭看了一眼，碗裡飄著蔥花，還有他最愛的荷包蛋。他心情甚好：「我一直睡沙發。剛好有間裡屋，你今晚先打地鋪，等哪天找到了合適的床再搬過來。」

　　禾楚靈的眼皮驀地一跳，她有種不祥的預感：「你是要撿一張床嗎？」

　　唐十九已經來到了茶几前，他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右手拿起木筷——

　　「實不相瞞，真的沒錢了。最近店裡生意不好，平時也就只能收收快遞費。喏，這是存款單，我全部的財產都在裡面。」

　　吸溜——吸溜——

　　男人吃得無比香，這麵條比他自己煮的好吃多了！尤其是這荷包蛋，輕輕咬一口，蛋黃便流了出來。

　　「……30銀元？」禾楚靈拿著藍色存款單的手微微顫抖，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知道自己有多貴了？」

　　禾楚靈沉默了一下，她再次問道：「這能消費多久？」

　　「每天吃麵的話不加荷包蛋大概是一周左右。」唐十九端起碗喝了兩口麵湯，他滿足的眯眼道：「不用擔心，店裡每天收得快遞費用就夠我們買菜了，偶爾還能存一點。」

　　……怎麼能不擔心？

　　禾楚靈放下存款單，連吃麵的胃口都沒有。

　　這是她「新婚」第一餐，有牛肉還有荷包蛋，她以為是最次的伙食——早該想到的，這個傢伙不是摳門，而是窮！

　　估計從下周開始連這碗「豐盛」的面都吃不到了！

　　「唐老闆，在嗎？我來拿快遞——」

　　「來了來了，單號多少？」

　　面剛吃完，就開始忙活起來。禾楚靈端著托盤上樓了，她把廚房整理好後，開始坐在沙發上盤算著後面怎麼生活。

　　店鋪的牌匾很舊了，但還能隱約看到「雜貨」二字。

　　這裡的位置有點偏僻，會不會別人看不到這家小店？

　　要不要考慮做個路牌什麼的……沒錢做好的，至少自己可以用木頭建一個啊，好像別的店鋪門口都有。到了晚上，還能亮燈。

　　而這住的地方麼，傢俱一件沒有，勝在簡潔乾淨。

　　這點是禾楚靈最滿意的，可以看得出唐十九是一個注重衛生的人。閑著也是閑著，她從廁所找到了清潔工具，把二樓裡裡外外都清掃了一遍。

　　就像他說的，還有一間空著的裡屋，裡面什麼都沒有。

　　晚上睡覺的時候只要把被子鋪到地上就行了——打地鋪她可睡不習慣，還是得想辦法弄張床。

　　到了傍晚，店鋪準時關門。

　　禾楚靈盤腿坐在沙發上，看到唐十九後她開口道：「明天我也去店裡幫忙吧？我想了一下午，除了快遞驛站我們還能做點其他的——我看貨架上的東西很雜，要是把它們歸類好也許會有人買？」

　　唐十九坐到了沙發的另外一邊，他整個人癱在那裡，語氣倦怠：「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什麼？」

　　「店鋪關門了，我們從明天開始就放假嚕——這是好消息。」

　　「……」禾楚靈的心驀地一顫，她問道：「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我們也失去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在事情解決之前，我們這裡不能再代收任何快遞。」

　　禾楚靈覺得自己幻想了一下午的未來美好構圖瞬間破裂，剛剛有一點光亮的世界一下子熄滅了。

　　店鋪竟然關門了……

　　她今天才剛結婚，存款單上只有30銀元，店鋪關門他們吃什麼？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唐十九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下午周太太讓我幫她照看一下寶寶，結果寶寶丟了，她很生氣。打電話舉報我不負責任，嘖，麻煩的人類。」

　　「寶寶丟了？」

　　「是啊，我就出門搬個東西，回來就不見了。」

　　禾楚靈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上點心，你拿東西也可以喊我下去幫忙呀。」

　　別人的寶寶丟了，肯定很著急，投訴也能理解。

　　唐十九理直氣壯的說道：「忘了。」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忙起來完全忘記樓上還有個「媳婦兒」，這不能怪他。

　　禾楚靈可不像他那麼鎮定自若，她忍不住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步。

　　怎麼辦怎麼辦，賴以生存的店鋪也關了，那從明天開始就沒收入了呀。冰箱裡的菜最多堅持一周，等吃完了就只能動用存款。

　　「你就不著急嗎？」禾楚靈問道。

　　都快要喝西北風了，他還能氣定神閑的靠在沙發上，忽然，她想到了什麼——「唐老闆，你在這裡是不是還有別的親戚？」

　　看他這完全不發愁的樣子，也許他是什麼富二代、官二代，家裡給他留著金山銀山呢？

　　唐十九連眼睛都懶得抬一下，「我在這世上沒有任何親人。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就是你。」

　　今天之前，他還是孑然一身。

　　現在倒是多了個拖油瓶。

　　禾楚靈欲哭無淚。

　　她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又想到了他也辛苦了一下午，便去了廚房。

　　不一會兒，麵香傳來，唐十九微微坐正身體。

　　他回頭看著女孩忙碌的背影，神情微怔。原來，家裡多了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房子依舊空蕩，卻有了生活的氣息。

　　他想了想，下樓把一個東西搬了上來。

　　是一個床頭櫃，有上下兩層抽屜。塗著白漆，刻著紅色梅花。

　　禾楚靈出來後就看到了。

　　「這個可以放你屋裡。」畢竟是女孩子的臥室，總不能啥都沒有。

　　「謝謝。」禾楚靈將碗放到了上面：「家裡的食材要省著吃，只給你打了一個荷包蛋。」

　　唐十九的眼神微微發亮。

　　熱氣騰騰的麵就在眼前，沒有什麼比吃更重要。他坐在沙發上，用筷子夾起麵條，輕輕吹氣。

　　禾楚靈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男人清秀的眉目。不是那種令人驚豔的長相，卻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單眼皮耷拉著，大部分的時間都顯得沒精神。可是當他看向你的時候，雙瞳如深潭，仿佛藏了許多故事。

　　之前因為各種原因沒有仔細看過他，現在看來，就好像是撿到了一塊璞玉……

　　想到那些又胖又醜的買客，禾楚靈有點慶倖自己古人類的體質，才讓她一直沒人買。

　　那些人也是窮才會買媳婦，還不如唐十九呢——

　　他也窮，但他長得好看啊。雖說帥氣的臉蛋兒不產大米，但卻能給人帶來好心情。

　　禾楚靈驀地一笑，她瞬間有了食欲，回廚房給自己又煮了碗麵。

　　「其實日子也沒那麼難過。」吃飽喝足，唐十九擦嘴道：「驛站的人說了，我們只要能找回周太太的寶寶，就能繼續代收物件。」

　　「真的？」

　　「嗯，所以我們明天可以出去找找看。」

　　他端著碗去清洗，禾楚靈吃完後也把她的碗順道接過來一起洗。

　　水流嘩啦啦，兩個人站在水池前像是一對真正的夫妻。他洗碗，她用抹布擦乾，擺入櫥窗。

　　整理完後他伸手把湯勺掛上去，牆壁剛好在禾楚靈的身後。兩個人離得很近，她微微低頭，可以感覺到迎面撲來的男人氣息。

　　這個姿勢，跟壁咚好像啊……

　　以前從沒有跟哪個男生這麼親近過，她有點懊惱的咬住嘴唇，恨自己不爭氣，心亂跳個什麼勁兒。

　　掛完勺子他便離開了，對於剛才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禾楚靈聽到了廁所傳來的洗浴聲，她微微舒了口氣，將灶台擦乾淨後才關燈回屋。

　　她把床頭櫃搬到了裡屋角落，戶口本、身份證、存款單全都放進了抽屜裡。

　　把被子鋪到地上後，她便鑽進被窩。

　　唐十九洗完澡出來了，他用毛巾擦拭著頭髮，坐到了沙發上。

　　兩個人隔著一面牆，而且這個裡屋沒有門，只掛著一道灰布門簾。

　　禾楚靈說道：「明天給我弄張床吧，睡地上真的很不舒服。還有客廳也需要一張桌子吃飯，要不然多不方便。還想要個衣櫃，不用多新，湊活能用就行。啊，要是能有個檯燈就更好了。」

　　「好好好，都給你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