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菲兒完全沒有心情吃東西，但也不想當場失態。她喝了口清茶，默默地用餐。

　　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選擇隱居在元月鎮。

　　也有可能，現在的他與當初的那個人完全不同。

　　禾楚靈忙著吃東西，唐十九給她倒了杯茶。

　　她接過後喝了一口，剛想問什麼，又想起還有外人在，不方便。

　　唐十九卻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他開口道：「下落不明。」

　　禾楚靈看著他，有點失落。唐十九也在看她，見她微微鼓起的腮幫，忍不住用手捏住她的臉。

　　「你要是對聖級巔峰的魔獸那麼感興趣，我可以從外星球弄一隻回來給你玩玩。」

　　「咳，還是算了吧。」禾楚靈打掉他的手。

　　唐十九坐在矮凳子上，他笑了笑，又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果然是他。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把聖級巔峰的魔獸當成自家後院餵養的寵物。

　　眼前的這個男人很陌生，跟她記憶裡的那個人根本不一樣。

　　那時候的他一路踩著鮮血而來，戰役結束之後，他也不見了。

　　沒有人看清他的樣子。

　　而自己也只是遠遠地，看到了他頭上的斗笠被風吹落後，那孤高如雲的眉眼。

　　他的身影在薄霧中漸行漸遠。

　　菲兒吃了一點東西便放下了筷子。

　　在禾楚靈詢問似的看向自己時，她微微笑道：「禾小姐，你可以回避一下嗎，我有一些話想跟他說。」

　　「哦，好噠。」禾楚靈起身，臨走前還不忘端起另外一盤生煎。

　　店鋪太小了，禾楚靈只能去外面轉轉。剛出門就看到了站在河邊的青年僧侶，她開心的跑了過去。

　　小白團緊跟其後。

　　克雷斯趴在地上裝死，比起跟著禾楚靈，它其實更好奇這個女人想說什麼。

　　「我……我這些年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菲兒素淨的臉色染上一絲忐忑，她輕聲道：「雖然沒有人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可我覺得，你一定還活著。港灣事件，我有預感會跟你有關，便讓人排查了一下華夏這些年的新住戶。」

　　她流覽了上千份的資料，最後看到了他的名字。

　　元月鎮，唐十九。

　　那張照片上的男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找我？有事嗎。」

　　「我說過吧，你救了我。」

　　「所以……？」

　　「我想報恩。」菲兒的雙手緊緊地交握，她鼓足了勇氣抬頭道：「讓我報恩吧，無論做什麼都行。」

　　——什麼理由都好，我想留在你身邊。

　　克雷斯看了眼菲兒的背影，這便是華夏身份最尊貴的女子嗎？

　　可是，唐老闆應該不會同意。他那麼怕麻煩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留她這一個大麻煩。

　　它搖了搖頭，如果是以前的唐老闆，她估計連上來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還不是——看到了他這麼接地氣的一面。

　　港灣事件黑豹也有參與，所以它清楚的明白，現在的唐十九與以前的他沒有任何區別。

　　不要被他廢柴的狀態給欺騙了啊。

　　禾楚靈走後，唐十九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臉上的笑容更是消失得一乾二淨。

　　啊，好麻煩……

　　早上在店門口的時候，他就知道又有麻煩上門了。

　　而且這次比黑品事件更讓他無語，因為這個女人知道他的身份。

　　還沒在元月鎮住待夠呢，這麼悠閒自得的好日子，可不能讓她給攪和了。

　　「公主殿下，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應該清楚。」

　　「什麼？」

　　「我救過很多人。」

　　五年前，大霖江邊，他救下了成千上萬的士兵與難民。

　　他只不過是不想看到地球成為其他星球的俘虜，不管怎麼說，這裡也是他的故土。

　　至少，他大開殺戒的時候，眼裡只有敵人的屍體。

　　他又不是特地為了救她而來，那種情況她生或者死，他根本沒心情過問。

　　只要幫助伐屍軍守住這最後的防線就好。

　　菲兒的臉色微微一變。

　　她當然知道，天上盤龍怎麼可能看得到地上的螻蟻。而且他們之間更不會有任何交集。

　　只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在元月鎮住了這麼久，又為什麼要娶那個女孩為妻？

　　「如果……有什麼地方用得到我，儘管開口。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事，我都會答應你。」

　　哪怕知道會被拒絕，她還是要試一試。

　　「心領了。」唐十九的手指摸著陶瓷上面葉子的紋路，他平靜的說道：「但我更希望公主能與我保持距離。」

　　「為什麼？」

　　「你太扎眼，如果你總是有事沒事往我這裡跑，那所有人都會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很顯然，我不想現在的生活受到任何打擾。」

　　「……」

　　「你要是想報恩，就徹底忘記我的身份。」

　　「……」唐十九的拒絕讓她難以接受，又想起他和禾楚靈在一起的畫面，她不甘心的問道：「那她呢？為什麼她可以留在這裡？」

　　唐十九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眸，漠然的看向坐在對面的女人。

　　「我救過很多人。」

　　「……包括她？」

　　「也殺過很多人。」

　　菲兒臉上的血色盡失。

　　克雷斯微微眯起眼。

　　主人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如果這個女人還不明白，就是自尋死路。

　　嫉妒會令人喪失理智，而唐十九又一向喜歡快刀斬亂麻。

　　於是他直接說道：「若你把我的身份告訴了其他人，你，還有你的家人，都會付出代價。」

　　「——我父親是總統！如果他死了，華夏會有內亂！」

　　「嘖，對我來說誰當總統都一樣。」

　　「……」

　　是啊……

　　他那樣的人怎麼會關心國政。

　　「以後，不要再來元月鎮了。」唐十九站起身，拿著小酒瓶往店外走。

　　菲兒還坐在沙發上，她眼眶泛紅，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服。

　　一開始只是想確定一下他是否還活著。

　　到後來想著能跟他說兩句也好。

　　再之後便是看到了他對那個女孩那麼好，心想自己說不定也能找個理由留下來。

　　可到頭來全都是幻想。

　　幻想破滅。

　　他甚至連跟自己說話都覺得浪費力氣。

　　在他看來，自己就是個麻煩。

　　一個會打擾到他平靜生活的大麻煩。

　　如果不是公主就好了……

　　睫毛輕顫，眼淚一下落在白色的毛領上。她用手擦掉，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不遠處的河岸，禾楚靈正坐在河堤上吹風，懷中抱著小麋鹿，白團子一動不動的蹲在她身旁。唐十九與黑豹也站到了她身後，安靜的陪她一起看遠處的風景。他們看上去就是一副完整的畫，一個誰都沒辦法插進去的二人世界。

　　顧長生來到了她身旁，輕聲問道：「公主，慕容將軍問你何日回帝都？」

　　她只是看著唐十九的背影流淚。

　　已經很久，沒有在外人面前失態了。

　　青年僧侶沉默了。

　　菲兒公主與唐十九似乎是舊識，但解決卻並不美好。

　　她笑了一下，顫聲道：「今天的風太大了。」

　　「嗯。」

　　「眼淚都被吹出來了。」

　　「嗯。」

　　「大師，你陪我在元月鎮轉轉可好？」

　　以前的元月鎮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小鎮，可現在不一一樣了，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生活的痕跡。

　　而今天，她要把每個地方都走一遍。

　　因為離開後她便再也不能回來。

　　「你們聊完了？」禾楚靈好奇的問道。

　　「是啊。」

　　「她都說了什麼呀？」

　　「她說她想報恩。」唐十九也坐到了禾楚靈的身旁。

　　前方停著一艘小舟，船夫戴著斗笠，正在烤魚。

　　「噢——公主報恩，是不是會送很多錢？或者，要提拔你當大官之類的？」

　　「……她好像沒這麼說。」

　　「那她還說報恩，怎麼報恩啊？」

　　「大概是想留在店裡打雜。」

　　「……」禾楚靈立馬瞪大了眼睛。

　　她呆呆的看著唐十九，半晌說不出話來。

　　嘶……這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啊，堂堂帝國公主，不給錢就算了，竟然還會想委身當個打工仔？

　　禾楚靈一臉鬱悶。

　　「那你怎麼說的？你同意了嗎？」

　　「我當然——」

　　唐十九故意拉長了音調，他雙手撐在身後，用舌頭頂了頂腮幫，笑道：「不同意啊。我們店鋪就那麼大，她住哪？是住一樓的小破沙發，還是跟你擠在裡屋？先說好了啊，我們店不招新人，你以後也別什麼人都往家裡帶，聽到沒？」

　　「要是萬一以後的生意特別特別好呢？我們倆忙不過，也不請幫工嗎？」

　　「元月鎮就這麼大，一共多少隻獸獸我都能給你數過來，能忙成什麼樣。」

　　「那還有其他城鎮慕名前來的呢——」

　　「你就對我這麼不滿意？你還想招什麼樣的幫工，你說！」

　　「我是怕你累！」

　　「咳咳——」小舟上的老者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他打斷道：「二位不要再爭論了，今天的天氣這麼好，不如一起吃魚？」

　　烤魚的香氣飄了過來。

　　禾楚靈剛吃了一盤生煎，一點都不餓。

　　她笑了笑，還沒開口，唐十九就已經跳到了小舟上。他蹲在火爐旁，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老者手中香噴噴的烤魚。

　　「我要吃魚肚子。」某人恬不知恥的開口索要。

　　「來，這一半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