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大小姐好！」

　　「其實……我比較習慣你們喊我禾醫生。」

　　「那不行，我們肯定要喊您大小姐。和其他人不同，我們都是將軍的親衛。」

　　一大早，護衛兵的人就來到了井四街最裡面的這家店鋪。

　　他們穿著清一色的制服，各個都精神飽滿。

　　有人拿出一份文件遞到了禾楚靈的面前：「大小姐，您之前吩咐我們辦的事，都給您查到了。」

　　禾楚靈眼神一亮，她連忙打開合同，看到了檔上面記錄的個人資訊。

　　李凡，年方三十五，這三年都在帝都的某家器械修理廠工作。

　　照片上還有他穿工作服時拍的照片，右手拿著鐵錘，正一隻腳踩在圓桶上敲砸下方的磁鐵。

　　「找到了啊……」禾楚靈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她回過頭，喊道：「圖奇——快過來！有你爸爸的下落了！」

　　小熊貓連滾帶爬的跑了下來，它跳起來想要拿檔。

　　但是因為個頭太矮，一下子摔了個底朝天。

　　禾楚靈蹲下身，把檔連同照片都塞給了它。

　　小熊貓看著照片中熟悉的身影，眼裡瞬間起了水霧。十年前，它走的時候，男人還很年輕。而現在卻蒼老了那麼多。

　　『爸爸…』

　　『是他！是我的爸爸…！』

　　它就是死也不會忘記男人的樣子。

　　禾楚靈愛憐的摸了摸它的頭。

　　這時，護衛兵開口道：「大小姐，將軍大人也知道了這件事，他的意思是……如果您有空的話，可以帶著小熊貓一起去帝都。」

　　「我也是這麼想的。」禾楚靈站起身，她笑了一下，道：「帝都不遠，我也不放心它一個人去。」

　　「那您打算什麼事情啟程？」

　　「今晚吧。」

　　小熊貓歸心似箭，如果是她的話，恨不得現在就啟程。

　　剛好今晚關了店門可以一起走。

　　而且帝都不遠，有克雷斯的在的話很快就到了。連車子都省了。

　　「大將軍聽到了一定會很高興。」

　　護衛兵們微微行禮，他們離開了店鋪。

　　小熊貓抱著文件不撒手，它問道：「今晚就走嗎？幾點呢？」

　　「別急，我去準備一份便當，然後就出發。」

　　禾楚靈去了二樓。

　　唐十九正在廚房洗菜，她說道：「剛才護衛兵來了消息，圖奇的爸爸找到了。我想今晚就帶它去一次帝都。」

　　「……」男人洗菜的動作停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什麼。

　　禾楚靈靠著廚房的門，道：「帝都也不遠，不如讓克雷斯和冬蘇跟著我們？而且到了地方也會有大將軍的人。你可以——」

　　「我們一起。」唐十九甩了甩手上的水，他拿起毛巾擦拭，道：「帝都只是表面上風平浪靜，你一個人去，我怕出什麼意外。」

　　「應該不會吧？」禾楚靈也有點糾結。

　　一方面她有點害怕獨自出遠門，另一方面又覺得總不能事事都麻煩唐十九啊。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嘛。

　　「打算去幾天？」唐十九問道。

　　「兩三天吧。」

　　「好，我準備一下。」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禾楚靈看了一眼小麋鹿，它正蹲在沙發旁吃鹿餅。

　　像是感覺到了禾楚靈的視線，它抬起頭沖她笑了一下。

　　『我可以留下來看家哦…』

　　『我很乖噠！』

　　小麋鹿大概是不想留小蜜獾一個人在家。它覺得，孤獨的滋味最難受。

　　禾楚靈想了一下，她開口道：「這次都去。」

　　並不是害怕小蜜獾再惹出什麼事端，而是覺得獸獸都有好奇心，難得去一次帝都，它們的心裡應該也是想去的。

　　小蜜獾有點詫異的看了禾楚靈一眼。

　　她正在收拾行李，主要帶了獸獸們的食糧。還有幾件替換的衣服。

　　「啊，對了。」禾楚靈又想起一件事：「我去跟隔壁的小老闆說一下。」

　　「去吧。」

　　禾楚靈跑到了隔壁，天色還早，店裡有一對夫妻在看牌位。聽說他們是洛水街的人，前兩天親人重病住院，醫生也無力回天。

　　禾楚靈在門口稍微等了一下，看著他們挑選了一系列葬禮需要的用品，聽說還缺少一位法師誦經。

　　少年開口道：「如果你們把靈棚也買了，我可以免費幫死者超度。」

　　「你？你會嗎……？」年輕的妻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這小老闆看上去還沒有成年，平時沉默寡言，除了賣東西的時候會說兩句話，就很少見到他主動搭理人。

　　「嗯，我會。」少年點了點頭。

　　年輕的夫婦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雙方約定好時間，顧客便離開了店鋪。直到他們走，禾楚靈才進門。

　　「在忙呢？」

　　「嗯。」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下。」

　　「好。」

　　禾楚靈早就習慣了少年惜字如金的性格，她坐在椅子上，道：「我們今天晚上要去帝都，可能要在那邊待上兩三天。那你的伙食就暫時自己解決……好嗎？」

　　少年看向禾楚靈，眼神空洞。像是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

　　他微微抿嘴，沒有回話。

　　相對無言。

　　禾楚靈猶豫了一下，道：「其實這條街有一家店特別好吃，你應該會喜歡。是很古老的食物了……」

　　「什麼？」少年總算有了回應。

　　「蘭州拉麵。」

　　「拉麵。」少年垂下頭，把手裡的冥幣全都捆在一起。他的動作很嫺熟，好像是賣這些東西很久了。

　　他來井四街不久，身份成謎。

　　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因為每一個問他的人，都沒有得到答案，包括禾楚靈。

　　久而久之，大家就習慣喊他小老闆。因為他年紀小。

　　「有肉嗎？」他又突然問道。

　　禾楚靈笑著回道：「有啊有啊，你可以跟老闆說讓他多加點牛肉。」

　　聽到有肉，少年的表情似乎緩和了一些。他僵硬的點了下頭，道：「好，那你們去吧。」

　　禾楚靈的心裡鬆了一口氣，他畢竟是……金主呢。

　　不過小少年真的很好說話，身上明明有這麼多錢，卻似乎不通人情世故。真不知道他這麼多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她要離開的時候，少年突然喊住了她。他走過去，把一張白符塞到了她手裡。

　　「鎮邪。」他只說了這個兩個字。

　　禾楚靈看著上面空無一物的白色符咒，愣了好久。

　　少年還在收拾金元寶。

　　這是……他送給自己的禮物嗎？禾楚靈將符咒收好：「謝啦。」

　　準備的差不多了，唐十九把行禮拎了下來，他將店門關上。

　　克雷斯俯下身，唐十九搬著行禮坐到了它的背上。這一回，克雷斯沒有變大，而是保持原先的樣子。

　　那這樣的話就只能一個人坐了呀。

　　禾楚靈猶豫了一下，她本來還想讓唐十九往前面挪一下，小麋鹿卻突然叫了一聲。

　　等她回過神來，它已經變成了一隻成年鹿的大小——

　　但是比普通的公鹿還要再大一些。

　　禾楚靈笑著摸了摸它的鹿角，便抱著小蜜獾坐了上去。

　　少年站在店門口，看著一隻黑豹外加一隻公鹿，就這樣飛到了天上。他從懷裡拿出幾張白符，逐步帖在周圍的牆壁上。

　　外面傳來一聲銅鈴響，顧長生握著法杖出現在店外。

　　少年沒有回頭。

　　等他把白符都貼完之後，又拿出了一遝，遞給了顧長生。

　　青年僧侶沉默的接了過來。

　　「有這麼嚴重？」

　　這白符都快貼滿了屋子，以前從來沒有見他這樣過。

　　少年點了下頭。

　　顧長生看向旁邊的店鋪。唐老闆和大小姐一起去了帝都，現在那裡空著。

　　擅闖民宅可不好，但這也是為了能夠徹底消除根源。

　　伽羅印的氣息在元月鎮出現過，雖然暫時被壓制下去，可如果不徹底淨化，指不定會在哪天捲土重來。

　　顧長生和少年站在店外。

　　他撩起黑色袈裟，緩步走上臺階。伸出手，將店門推開。

　　裡屋漆黑一片。

　　少年拿著一盞油燈，跟在顧長生的身後。他們把白符貼在一樓的每一個角落。完成後，又不約而同的看向二樓。

　　顧長生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道：「二樓，是他們住的地方。」

　　店鋪是公開的，但二樓的小屋是隱私部分。

　　少年聲音沙啞的說道：「伽羅印的氣息，就在二樓。」

　　這個店鋪他每天都來，他可以感覺到伽羅印殘留的氣息，卻無法徹底將其銷毀。

　　顧長生微微轉過身，他看著外面的夜空，道：「那你去。」

　　少年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眼，道：「保護居民是你的職責。」

　　「可伽羅印是你的事情。」

　　「……」

　　「……」

　　沒人想去二樓。

　　平日裡這店鋪他們也沒少來，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店鋪。可一旦這對夫妻不在，二樓就成了人間煉獄一般的存在。

　　哪怕頭頂上方就是青蓮陣，這種莫名的恐懼感，也讓他們沒辦法抬起腳走上樓梯。

　　最後，還是顧長生拍了拍黑色袈裟，他抬起腳朝上走去。

　　少年默默地跟在身後。

　　到了二樓後，他的眉頭愈發緊蹙，最終直接單膝跪地，吐了一口鮮血。

　　少年面色蒼白。

　　「……怎麼了？」顧長生問道。

　　「太快了。」少年呢喃道。

　　昨天的時候，伽羅印的氣息還沒這麼強烈。可今天……他手裡的白符全部飄落在地上。他想到最後那對夫妻走時的情景，難道說——

　　顧長生用手臂擦去嘴邊的血跡，他神色複雜的看著眼沙發，這個店鋪果然不簡單。

　　只怕唐老闆的身份更不簡單。

　　兩個人來到這裡，為的卻是兩件事。只可惜，他得不到真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