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尊敬的各位乘客你們好，本次航班將前往伊可蘭斯星球，預計時長七個小時。有任何需求請點亮自己的座位燈，工作人員將全程為您服務。」

　　禾楚靈坐在軟椅上，她輕輕地咳嗽一聲，雙手拿著當天的彩色報紙。

　　距離戰爭結束已經過去了一周左右，熱度絲毫不減。

　　也許是因為第四使徒的緣故，廣大星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地球的消息，有一個專欄便是特地用來報導藍星的戰後情況。

　　飛船很大，分為幾個不同區域，禾楚靈購買的是普通船票，每排都是三人連坐，但是她裡面的兩個座位買給了獸獸。

　　為了方便，克雷斯也變成了小小的一隻，趴在紅色包包裡，耳朵耷拉著。

　　小麋鹿和小蜜獾不是第一次坐飛船了，只不過以前都是藏在椅子底下，現在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四處張望。

　　很快，乘務員送來了午餐，還貼心的為獸獸們準備了營養食糧。

　　這艘飛船會經過好幾個星球，最終的落腳點是伊可蘭斯星，不過等到那個時候，船上的客人將寥寥無幾。

　　年輕的女子忍不住多看了禾楚靈兩眼，這個女孩是從地球上船的，目的地竟然也是那個混亂的星球。

　　不過，看她身旁跟著幾隻獸獸，說不定她是一名低調的馭獸師？

　　「小姐你好，請給我來一杯熱可哥。」坐在過道另外一側的乘客開口道。

　　「好的，稍等。」

　　禾楚靈戴上了加熱眼罩，調整了一下軟椅的高度，舒服的躺在上面，打算休憩。

　　這時，只聽到旁邊兩名乘客激烈的爭執著——

　　「阿爾傑拉夫一定會成為第九使徒！在所有應徵的勇士中，就屬他最強！」

　　「他不行，太年輕了。」

　　「年輕？想當年第四使徒上位的時候，也還不到二十歲？」

　　「唐——他自然跟別人不一樣。」

　　「切，現在開始吹捧他啦，也不知道以前是誰說他這種戰爭機器毫無人性。是不是看到他的樣子了，就開始犯花癡？」

　　「我沒有啊，別瞎說。我只不過是說實話，第四使徒可一直都是最年輕的那位，他在星際中的地位——」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同伴搶答。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禾楚靈雙手交握，她微微使力，骨節泛白。趴在一旁的克雷斯半睜著眼，它也聽到了那兩個女人的對話。

　　「哎，好不容易趁著放假去藍星旅遊，結果也沒見到他。」女人的聲音帶著一點遺憾。

　　「像他那樣神出鬼沒的傢伙，我們見不到也正常。」頓了頓，她壓低了聲音道：「可是你看到報導了沒？他身邊可是有一個女孩哦。」

　　「那肯定是瞎寫的。」女人嗤笑：「第四使徒在藍星結婚？你覺得可能嗎？」

　　「我看那個女孩也很擅長馭獸啊，這種事情誰又說得准呢。」

　　「我倒覺得，那或許是他的徒弟。唐怎麼可能娶妻，他已經習慣了過刀劍舔血的生活，不知道多少星球貴族向他拋出橄欖枝，那些公主貴女哪個不比禾——禾什麼的，強？」

　　「我可不覺得。」她的同伴撇嘴道：「你分明是對唐有私心，巴不得他一輩子不娶，這樣你還能幻想一下。」

　　「我可沒有，我只是覺得她配不上唐。」

　　女人笑了笑，道：「那你覺得誰配得上，那些王宮貴女嗎？可你別忘了，禾楚靈也是慕容大將軍的女兒啊，論身份，她不比那些星際貴族差。」

　　「藍星那種小破地方，能跟那些強盛星球比嗎？」

　　「現在是不能。但是，以後可就說不準了。總之，我還是很看好藍星的。要是禾楚靈真的跟第四使徒有一腿，那也太夢幻了啊。我都可以腦補出一部八十集的偶像劇了！」

　　「……」

　　禾楚靈：「……」

　　獸獸們：「……」

　　這兩個女人聊天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了，但是她們與禾楚靈之間只隔了一條窄窄的通道，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差的飄入她的耳朵。

　　要是她們知道自己八卦裡的「女主角」做坐在旁邊，又該會是怎樣的表情？

　　後來到了下一站，便有不少人離開。禾楚靈前後左右都空曠了不少，她靠著軟椅，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到了伊可蘭斯星球的時候，整個普通乘客區就只剩禾楚靈一人。

　　她收拾好了行禮，站起身拉著箱子，朝出口處走去。

　　站在門口的乘務員雙手捧著一個精緻的藍色禮盒，遞到了她面前，道：「這是本次航班的紀念品，祝您旅途愉快。」

　　「謝謝。」禾楚靈笑了笑，她接過禮盒，帶著獸獸們一起走下飛船。

　　伊可蘭斯星球。

　　這裡是各大傭兵團的聚集地，還擁有專門的傭兵訓練基地，民風粗獷彪悍，一出港口便能看到巨大碎石堆積的建築，幾乎每個人都佩戴武器。

　　能來這裡的大多是傭兵，除此之外便是雇主。因為行事低調，絕大多數人都戴著面具，港口附近就有一家專門賣面具的小店。

　　上島之後，克雷斯恢復了成年形態，它背著行李，走在最前方。

　　禾楚靈進了店內。

　　上面掛著各種各樣的面具，她看了一會兒後，選了個紅色的妖怪面具。店主是一個小女孩，她的聲音卻十分滄桑：「50銀元。」

　　禾楚靈給了錢，她把面具戴在臉上，再出門的時候感覺安全多了。

　　「冬蘇，你去打聽一下，訓練基地怎麼走。」禾楚靈說道。

　　小毛團點點頭，很快跑進了人群。

　　禾楚靈坐到了店外的木椅上，伊可蘭斯星球今天的天氣並不好，烏雲密佈，好像隨時會下雨。

　　小蜜獾乖巧的臥在她腳邊，當它聽到禾楚靈的話時，神情變得激動起來。

　　訓練基地……

　　難道，小禾醫生這次來伊可蘭斯，是特地來找主人的嗎？！怪不得一定要帶著它——雖然，洛星辰可能出任務去了，但也有可能他正在休息啊！

　　這時，旁邊傳來一聲淒厲的貓叫。

　　禾楚靈看了過去，街道對面，有一個男人拎著一隻花貓，把它綁到了木架上面。

　　這是一隻髒兮兮的三花貓，它一隻眼睛閉著，眼角可以看到膿液。另外一隻眼正死死地盯著那個黑色魔鬼面具男。

　　「把箭拿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是含著咽，沙啞厚重。

　　「是。」

　　跟在他身後的護衛遞給了他一把普通的弓箭，他往後走了幾步，抬起手，對準了木架上的貓。

　　小麋鹿皺起了眉頭，它忍不住站起身，直勾勾的看著那個男人。

　　禾楚靈看了一下，她低頭，不再關注。

　　出門在外，一切小心行事。事情緣由她也不明白，如果貿然出手只會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這時，一個小女孩突然跑了過來，她擋在木架面前，大聲道：「你不能這樣！」

　　「小妹妹，你最好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木架上的花貓就開口了：「如果你不怕被天命者大人懲罰的話，就儘管動手。」

　　「呵。」面具男低低的笑了起來：「就你這一隻野貓，還好意思搬出天命者？」

　　——天命者。

　　禾楚靈的注意力再度被吸引過去。

　　她看向那隻花貓，那就是一隻很普通的三花貓，偏瘦弱，尾巴垂著，但是眼神卻異常凌厲。

　　有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既視感。

　　三花貓不再說話。

　　克雷斯看向禾楚靈，問道：「主人，要救它嗎？」

　　禾楚靈猶豫了一下，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救。」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試一下。克雷斯將行李放到地上，它矯健的跳到了硬石板上，朝著對面走去。

　　這隻黑色的豹子出現的很突兀，卻又那麼的理所當然。它慢條斯理的走到了木架面前，站在小女孩的前方，道：「這貓，你動不了。」

　　「滾開。」煙嗓男一而再被挑釁，他已經沒有耐心了，手指微微一鬆，弓箭「嗖」得一下飛了出來。

　　大黑豹一動不動。

　　直到弓箭來到身前，它在驀地張開嘴，準確無誤的咬住。哢嚓，箭頭斷裂。

　　克雷斯也沒有什麼耐心，它微微弓背，眼底閃過一抹冰冷的殺意。

　　「不好！」男人身後的護衛大叫一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看見這隻魔獸撲了上來——克雷斯幾乎以壓倒之勢將男人踩到了地上，它露出獠牙，低聲道：「如果是以前，你現在已經死了。」

　　以前的克雷斯，嗜殺成性，只要打起來絕對不留活口。

　　可現在不同了。

　　它是一只有主的獸獸，做任何事情都會替自己的主人考慮。禾楚靈脫離元月鎮那個安全區域，隻身一人來到茫茫星海，萬一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人物，男主人又不見這裡——克雷斯壓制了對鮮血的渴望，但它的眼神依舊如刀，還未下口，就仿佛已經把煙嗓男咬成了三十六塊。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男人臉上的黑色魔鬼面具緩緩脫落，他的臉色慘白，額上還有一對奇怪的角。

　　看起來像是莫洛德星球的人。

　　他稍稍吸氣，道：「你想要那隻畜生，帶走便是。」

　　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交鋒，他已經知道眼前這只是聖級巔峰的魔獸。在伊可蘭斯星球，厲害的馭獸師很多，每一個都不能惹。

　　克雷斯眯了眯眼睛。

　　它後退。

　　利爪從男人的胸前移開，他終於可以大口大口的喘氣，不用再擔心被它撕扯出腸子。

　　小女孩看著這隻黑色的豹子，她愣愣的說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救這隻貓？」

　　「你不用管。只需要知道，我們不會濫殺無辜。」

　　克雷斯咬斷木架上的繩子，它叼著花貓，朝禾楚靈的方向走去。隨著它的動作，這幾個人都看向對面——

　　那家面具點門口的木椅上，坐著一個戴著紅色妖怪面具的……女子？

　　看她的身形，不高，偏瘦，衣服也是低調的黑色，頭髮簡單的綁在腦後，可越是這樣不招搖，越讓人不敢小看。

　　黑豹走到了她面前，將小花貓放在她腳邊。禾楚靈低頭，看到花貓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小女孩好奇的看著她。

　　因為，她戴著面具的緣故，看不清她的長相，便也不知道她的年齡。可是從她的舉手投足間能夠感覺到，年紀應該也不大。

　　「我們就這樣放過那隻畜生了？」護衛低聲問道。

　　男人坐起上半身，他看了許久的禾楚靈，直到看到她身旁的那隻小狼崽時，臉色驟然一變。

　　「好了，到此為止。」

　　「可是——」護衛有點不甘心：「那隻花貓偷吃了那麼寶貴的冰花，就這麼放過它，這不是要讓別人看我們的笑話嗎？」

　　「好啊，如果你不想被人笑話，那你去搶。」

　　「我們可以回去多找點人，反正那個女人是外來者。」

　　「嗯，一個外來者，身旁有一隻聖級巔峰魔獸，還有一隻神級魔獸。你就是把全團的人喊來，也碰不到她一根頭髮。」

　　「……」

　　神、神獸？！護衛大吃一驚，他又立刻看向禾楚靈，她究竟是什麼人，身邊竟然有神獸？！

　　要知道，整個星際，可沒幾個馭獸師能召喚神獸啊。

　　怪不得主人就這麼放過那隻花貓了……

　　看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主人剛加入了一個小傭兵團，就算團裡有厲害的傢伙，也不會願意來找神獸的麻煩。

　　禾楚靈卻並不在意這些，她只是檢查了一下花貓的傷勢。都是一些皮外傷，不過眼睛的確有點嚇人。

　　還好她隨身攜帶了藥膏，便將花貓抱到腿上，道：「我要給你塗點東西，會有點痛，忍一忍哦。」

　　三花貓抖了抖耳朵。

　　禾楚靈用棉簽蘸了點藥水，輕輕地塗在它流膿的眼角。它的另一隻眼睛半睜著，此刻只是看著蹲在一旁的小灰狼，心想——凶獸排行榜的第三。這隻魔獸是唐的，那麼，眼前的這個女孩……

　　它問道：「你叫禾楚靈？」

　　「是啊。」禾楚靈沒有想隱瞞，它一眼就認出了元宵的身份，並且沒有絲毫的慌亂。

　　禾楚靈仔細的塗著藥水，她輕聲道：「你的主人，是天命者大人嗎？」

　　「是。」

　　她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待塗完了藥水，又用繃帶將它的右眼包紮了起來。

　　「問題不大，一周換一次藥，一個月後應該就能痊癒。」

　　「謝謝。」三花貓的語氣很平淡，好像禾楚靈為它醫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想了想，它又說道：「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真的？我的願望，可不簡單哦。」

　　「說說看。」

　　「我想拜訪一下天命者大人。」禾楚靈開門見山的說道。

　　三花貓一點也不意外，它點頭道：「好。我帶你去。」

　　這回，輪到禾楚靈驚訝了。

　　這隻花貓權利這麼大嗎？第一使徒的事情，它也可以做主？還是說，它其實是個騙子？

　　「我不是騙子。」三花貓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找唐，而我，欠他一個人情。現在，你又救了我一命，所以你這個請求我一定辦到。」

　　禾楚靈的身體驀地一僵，她沒想到，自己的心聲都被對方聽到了……

　　十九以前說過，在星際的確有人能聽到對方的心聲，可是眼前的這位只是一隻獸獸啊？難道第一使徒身邊的獸獸，都如此與眾不同嗎？

　　「女主人。」冬蘇回來了。

　　它嘴裡咬著一封信，遞到了禾楚靈的面前。

　　她拆開，是洛星辰留下的。

　　信中說著他此行的任務，大約需要三個多月。如果小蜜兒已經到了，可以先把它帶到傭兵團——他現在已經成了火焰傭兵團的正式成員，擁有養寵物的權利。禾楚靈看到這裡時，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摸了摸小蜜獾的腦袋，道：「你可以留下了。」

　　小蜜獾呆呆的看著她，好像沒聽懂。

　　過了十幾秒，它的眼裡突然流出了淚水。自從少年走後，它在元月鎮等啊等啊，白天等，晚上等，始終等不到他回來。

　　後來發生了大戰，它也沒有放棄，從不肯離開店鋪半步，就是害怕洛小少爺回來了會找不到它。

　　而現在，它終於如願以償了。

　　小麋鹿湊到了它旁邊，伸出舌頭舔去它臉上的淚水。舔著舔著，它就露出了不捨的神情。

　　不管怎麼說，小蜜獾都是它的第一個小夥伴。

　　它們一起在店鋪裡住了那麼久。

　　禾楚靈找到了傭兵團，按照洛星辰的意思，把小蜜獾交給了他的同伴。出來的是一位青年，他看到小蜜獾後，熱情的抱了過來。

　　「銀刀那傢伙，每天念叨著他的小蜜兒，我可好奇死了。」他將小蜜獾抱在懷裡，笑嘻嘻的說道：「哎呀，等他回來看到你，一定會特別的激動。來吧，食物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上周的時候就從遙遠的藍星購買了——」

　　青年要抱著小蜜獾進門了，忽然，小蜜獾從他手臂上躥了下來，跑到了禾楚靈的面前。

　　它張開爪子，抱住了她的小腿。

　　眼淚不停地往外湧。

　　對於這個女孩，它的心裡是感激的。在元月鎮的這些日子，她時刻關注著自己的情況，從來沒有因為它只是個寄養的而冷漠對待。

　　禾楚靈也很感慨，她蹲下身，最後一次撫摸著小蜜獾的頭。

　　洛星辰離開後，它一直鬱鬱寡歡，只希望現在回到了主人的身邊，能恢復之前神采奕奕的模樣。

　　它可是蜜獾啊，當初第一次見面天不怕地不怕，連地獄惡犬都敢正面挑戰的平頭哥！

　　小蜜獾一步三回首，它跟禾楚靈告別，跟小麋鹿告別，跟克雷斯和冬蘇告別。

　　它走了之後，禾楚靈便決定跟三花貓一起去天命者的領地。

　　她問道：「我們要怎麼去呢？」

　　「會有人來接我們。」三花貓打了個哈欠，它說道：「先找個地方住下，三日後去港口。」

　　三日後。

　　禾楚靈按照三花貓的指示，來到了港口。果然，這裡停了一艘私人飛船。

　　她和幾位獸獸坐了上去，大約用了半天的功夫，飛船便降落了。

　　下船後，看到了一座宏偉寬闊的孤城。外面是一片虛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空中。禾楚靈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克雷斯感覺到她的不適，便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背上。

　　三花貓的右眼還包紮著繃帶，它若無其事的帶著禾楚靈入城。這城門自動打開，裡面是一排排整齊的整齊高大的建築，只不過沒有一個人。

　　「這裡是天命者的私人領地。」三花貓解釋道。

　　「你突然帶我來，真的沒關係嗎？」

　　「嗯，我會像使徒大人解釋。至於你的生死——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禾楚靈：「……」

　　三花貓來到一座宮殿面前。

　　它停了下來，道：「你在這裡等著。」

　　說完，它便進入了宮殿。禾楚靈站在外面，抬起頭，烏雲黑壓壓的一片，隱約有雷電閃過。

　　小麋鹿從行禮中拖出一把雨傘，拉到了禾楚靈的腳邊。

　　果不其然，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她輕嘆一聲，彎腰拿起透明的雨傘，撐了起來。

　　這裡一個人也沒有。除了風聲和雨聲，什麼都聽不到。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三花貓出來。

　　禾楚靈的心情有點壓抑，自從進入這個領地後，就覺得心底發毛。但一想，天命者畢竟是第一使徒。傳聞，在星際文明誕生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只知道，無人能挑戰他的地位。

　　以前，禾楚靈曾問過十九有關於第一使徒的事情。十九說，他就是個老妖怪，鬼知道他活了幾萬年。

　　這一等，便過去了一天一夜。

　　雨也停了，太陽仿佛還躲在烏雲後面，禾楚靈收起了雨傘，臉色蒼白。

　　她從背包裡掏出了寵物食糧，分給獸獸們。又掏出一塊麵包，慢騰騰的吃著。又喝了兩口水，繼續站在門口等。

　　三天三夜過去了。

　　她睏了的時候，便靠著大黑豹睡去，身上蓋著薄毯。餓了，就吃點乾糧。沒有花貓的蹤跡，她也沒有想過離開，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她覺得這裡就是第一使徒的領地。

　　等到第七天的時候，宮殿的門終於再度打開。

　　三花貓出來了。

　　它臉上還纏著繃帶，道：「幫我換藥吧，醫生。」

　　禾楚靈笑了笑，道：「好。」

　　細心的幫它換好藥，三花貓說道：「我帶你去個地方。確切的說，天命者大人同意我帶你去找唐。」

　　禾楚靈握著棉簽的手驀地一抖，這個消息瞬間在腦海裡爆炸，她來的時候只想著能見到第一使徒，懇求他放過唐。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見到十九了……

　　三花貓繼續說道：「唐就關在後面，你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他吧。使徒大人還說了，今天過後，就請你離開這裡。如果你不走，那就永遠都不要走了。」

　　她跟在三花貓的身後，穿過了一扇石門。進去之後，天氣瞬間晴朗了。

　　抬起頭，萬里無雲。

　　不遠處有一片圍著欄杆的農田，還有一座茅屋。三花貓走在田間小路上，它開口道：「唐就住在那裡。」

　　禾楚靈每走一步，身體都在微微發顫。從決定離開藍星開始，她的性子便沉穩了不少，也不曾在人前紅過眼睛。

　　可是這一次，她感覺到鼻頭莫名發酸。

　　三花貓停下了腳步。

　　獸獸們也停下了腳步。

　　只有女孩沒有停下。她緩緩地走到了茅屋的面前，門是虛掩著的，她走上臺階，推開門，看到黑漆漆的屋裡，床上躺著一個人。

　　「十九？」禾楚靈的聲音有點發顫。

　　「嗯？」唐十九好像還沒睡醒，他迷迷糊糊的應了一下，翻個身子，繼續睡。停頓了三秒後，他驀地坐起身。

　　唐十九：「……」

　　因為睡覺的緣故，他的頭髮有點凌亂，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半晌，他低聲說了句：「……臥槽。」

　　他半點睏意也沒了，立刻下床，道：「那老不死的把你也抓來了？」

　　「不是。」禾楚靈搖了搖頭：「我自己找來的。」

　　她的聲音裡竟帶有一絲哭腔。唐十九走到了她面前，剛站住，就看到面前的女孩撲進了自己的懷裡。

　　唐十九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他柔聲道：「沒事，你別哭啊，你看我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哎，我本來想著先躲開他的搜捕，再找機會去元月鎮帶你一起逃亡。可惜，還是被他抓到了。」

　　「他……他為什麼要抓你呢，是因為第九使徒嗎？」

　　「算是吧。」唐十九用手擦去禾楚靈臉上的淚，他笑道：「好不容易見面，你別光哭啊。最起碼得笑一個吧？你是不知道，我一個人被關在這裡，無聊死了，也就每天睡睡覺，在夢裡見見你。」

　　禾楚靈抬頭看他，睫毛黏在一起，她鼻頭紅紅的，看上去竟莫名的可愛。

　　「你被他囚禁了嗎？」

　　「嗯。」唐十九似乎毫不在意，他用手摸了摸頭髮，拉著禾楚靈進到了屋子裡。

　　他將桌上的蠟燭點燃。

　　這個茅屋特別破舊。

　　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別的什麼也沒有。禾楚靈看著便覺得心酸，她的眼睛又要紅了，唐十九連忙說道：「環境是不怎麼樣，但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有時候還會睡在田地裡，沒差別啦。」

　　「你在這裡多久了？」禾楚靈問道。

　　「也就，半個月。」唐十九握著她的手，問道：「你怎麼會找到這個地方？」

　　「我去伊可蘭斯星球的時候，遇到了一隻三花貓。它帶我來的。」

　　「哦，你說那個傢伙啊。」唐十九挑了挑眉。

　　禾楚靈看著面前的男人，他的眉眼和記憶裡的沒有差別，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沙啞的問道：「以後要怎麼辦？貓頭鷹前輩說，第一使徒大人可能會殺了你？」

　　「放心好了，那個老不死的，他捨不得殺我。」唐十九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好像被抓起來人的不是他。

　　「他會一直關著你嗎？」禾楚靈問道。

　　「不會吧，就算是讓我面壁思過，也是有期限的。」

　　「多久？」

　　唐十九：「……」

　　「看來是很久了。」禾楚靈呢喃道。

　　但是，想到唐十九的生命沒有危險，她還是覺得很開心。來到天命者的領地，她第一次笑了起來。

　　看到她笑，唐十九竟無法移開視線。

　　禾楚靈握著他的手，說道：「你不要在喊他老不死的了，下次見他，你就多說點好話。就說你知錯了……我想，天命者大人活了這麼久，應該不會跟你計較。」

　　「我知道，我馬屁都拍爛了，可他這次是鐵了心的要關我。」唐十九也很委屈，他用拳頭砸了一下桌面，問道：「那第九使徒總想要我死，我這屬於正當防衛。當初他們用老禿驢來給我設局的時候，我可是差點沒挺過來。你說他怎麼能那麼偏心？」

　　門口的三花貓忍不住插嘴道：「第九使徒被你連根拔起，他軍團裡的人全都死絕了，天命者大人都沒有要了你的命——你說的沒錯，大人的確偏心，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心裡一直向著你！」

　　這要是換成別的使徒做這種事情，早就被拍死了。

　　也就只有唐，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

　　從兩百年前開始，天命者就一路提拔他當上了第四使徒。想當年，那個小子不過就是契約了幾隻獸獸，竟然敢上門挑釁，被天命者一根手指頭打敗。本來以為他會命喪此地，結果大人讓他接任了第四使徒。

　　雖然他後面進步神速，也確實為使徒陣營做了許多事……這麼想著，三花貓便覺得心裡平衡了些。

　　或許，這傢伙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

　　他才兩百多歲，前途不可限量啊。也正因此，天命者大人才捨不得殺他吧。

　　三花貓提醒道：「禾小姐，你有什麼疑問，就趕快問。天黑之前，我要送你離開。」

　　禾楚靈沉默了一下，她看向唐十九的眼睛，問道：「所以，他到底要關你多久？」

　　唐十九摸了摸鼻子，含糊不清的說道：「沒多久，也就……五十年。」

　　「……」

　　五十年。

　　對於靈修者而言，五十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三花貓抖了抖鬍子，這個懲罰，實在是太輕了。要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唐的來歷，他真要以為唐是天命者大人的親兒子呢。

　　「這樣吧，你先回元月鎮。」唐十九笑了一下，道：「我呢，再找機會跟天命者大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延緩刑期。不管行不行，我都找人給你送個信，好吧？至於你回老家的事情，我去求求他。」

　　「我不走。」禾楚靈想也沒想，直接拒絕道：「我就在這裡陪你，哪都不去。」

　　「說什麼孩子氣的話，你——」

　　禾楚靈嘴一癟，嚶嚶地哭了起來。

　　她邊哭邊說道：「你走的時候都不透露一聲，害得我一直擔心你。要不是貓頭鷹前輩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還要趕我走——元月鎮的店鋪我已經關了，在這個地方，除了你我誰也不認識。當初說好的要一直在一起，你現在又要我自己走，你——你——」

　　禾楚靈越說越委屈，哭得更厲害了。

　　唐十九真的是拿她的眼淚一點辦法也沒有。

　　如果禾楚靈不走的話，也會被一起關在這裡。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面前的女孩，道：「這裡什麼都沒有。就那門口的一畝地，媽的，連頭牛都沒有。」

　　說起這個他就來氣。

　　禾楚靈哽咽道：「我不走，我就不走。」

　　「楚靈，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她停止了哭泣，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

　　幾秒後，唐十九嘆了一口氣。

　　三花貓問道：「你真不走？」

　　「嗯，你去回稟天命者大人——他要關唐多久，那我就在這裡陪多久。」

　　「你想清楚了，這可不是十天半個月，而是五十年。」

　　禾楚靈笑了笑，她回頭道：「傷口每週都要來換藥，別忘了。」

　　三花貓看了她許久。最後，它轉身離開。

　　禾楚靈真的打算住下了。她把行李箱拉了進來，道：「他會給我們送吃的嗎？」

　　「不會。門口有地，我們要自己種。」

　　「那獸獸怎麼辦？」

　　「只能跟著我們吃了。」

　　她想了想，點頭道：「好吧，只能這樣了。」

　　唐十九看她在屋裡忙碌的身影，不知道該說什麼。要是自己真的躲過了浮恩的追捕，帶著禾楚靈四處漂泊，是否會比現在要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破地方什麼人都沒有，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回應。

　　但是禾楚靈來了。

　　她帶著獸獸們一起來了。

　　對於魔獸而言日子或許比較容易熬過，可是她只是個古人類，當他和獸獸都開始修煉的時候，她要怎麼辦？

　　進了這個鬼地方，連通訊器都不能用。這就等於坐牢啊。還是最慘、最沒自由的那種。

　　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睡覺。

　　禾楚靈一直抱著他，就像是害怕他會憑空消失一樣。

　　他輕輕地吻了下她的額頭，抱著她一起睡去。

　　第二天。

　　她下廚，做了兩碗青菜雞蛋面。她端著托盤從後面的廚房繞過來的時候，看到唐十九坐在門口，他穿著灰藍色的長袍，手裡正編著幾根稻草。

　　她坐到了他旁邊，道：「吃飯了。」

　　唐十九放下手中的東西，他端起碗，聞到香氣的時候嘴角微微揚起。

　　就是這個味道啊。

　　他一直魂牽夢繞，本來還以為要過很久才能吃到。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他先咬了一口荷包蛋，才開始吃麵。

　　禾楚靈坐在他的旁邊，看著他吃得那麼開心，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唐十九專心致志的吃著，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餚。

　　事實上對他而言，禾楚靈煮的面就是最好吃的，勝過一切山珍海味。

　　她拿起筷子，也跟著吃了起來。

　　兩個人坐在茅屋門口，身前便是一塊良田，裡面已經種上了各種瓜果蔬菜。唐十九還打算在旁邊撘一個葡萄架。

　　吃完飯後，禾楚靈去收拾廚房，唐十九繼續忙著葡萄架的事情。

　　大約到了晚上，已經有了初步規模。

　　就在田地的旁邊，等葡萄真的長了出來，頭頂上一片綠蔭，一定會很好看。

　　晚上睡覺，禾楚靈又鑽進了唐十九的懷裡。他摟著女孩溫軟的身體，如果不是有所顧忌……哎，這裡的一切都會被天命者看到，他可不想上演活春圖。可是欲火難滅，他只能親了親禾楚靈的頭髮，道：「我再去抱個被子。」

　　分兩床被子睡，應該就沒這麼煎熬了吧。

　　禾楚靈搖頭：「就這樣吧，有點冷。」

　　「冷嗎」唐十九愣了一下，他抱緊了禾楚靈，又將被子裡裡外外都掖好，生怕她被凍到。

　　難道是這裡的氣溫太低了？他或許沒什麼感覺，但禾楚靈只是個古人類。

　　……

　　翌日。

　　三花貓便送來了嶄新的衣服，和厚實的被褥。

　　禾楚靈拿著衣服發呆，唐十九的臉色一沉，他低聲咒駡道：「小倆口晚上睡覺也要被監視嗎？」

　　三花貓面無表情的提醒道：「星際使徒的婚姻，可不是一個藍星帝國能決定的。你也清楚，你們倆的結婚證只是一張廢紙。」

　　「為什麼？」禾楚靈不解的問道。

　　「結婚證上的身份是捏造的，唐十九只是個假名字，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個人。」三花貓說完後便走了。

　　禾楚靈又一次呆了。

　　唐十九沉默了半晌，道：「它說的不算，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妻子。」

　　「嗯……我也想過唐十九只是你的化名。」禾楚靈回過神，她笑道：「沒關係啦，我還小，不著急結婚。」

　　「……」

　　是的，她一直都不急。但是他急啊！他恨不得今晚就去拜訪岳父岳母大人。

　　可是這一拖，就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

　　算了，還是要想辦法說服天命者。禾楚靈今年才十八歲，大好的年華，可不能一直被關在這裡種田。

　　不過天命者現在也在氣頭上，估計不會見他。

　　只能再等等了。

　　「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給自己起名十九？」禾楚靈好奇的問道。

　　「哦，這個啊。」唐十九在研究新的菜譜，他若無其事的說道：「他們都以為我最厲害的魔獸是古綦。但他們錯了，古綦是我最厲害的魔獸——之一。像它這種級別的，我一共有十九隻。都在其他的位元面，需要的時候召喚一下就會來了。」

　　禾楚靈：「……」

　　後面幾天，禾楚靈學著種田澆水，唐十九會跟她一起忙活。因為菜比較少，大部分時間都吃的清淡。

　　獸獸們也不吵不鬧，每天吃完飯就自己去訓練。唐十九現在有了大把時間，偶爾會給小麋鹿和冬蘇開小灶。

　　他一直都沒有進入修煉的狀態，因為這裡除了他，就沒有人再能陪禾楚靈說話。

　　時間走得很慢。

　　比起在元月鎮，要慢多了。

　　不過白天都在忙碌，晚上也睡得香。等到第三個月過去的時候，三花貓終於又出現了。

　　「天命者大人同意見你了。」它看向唐：「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別再口出狂言了。」

　　「嗯，我知道。」

　　以前，他什麼都不怕，對誰都那種態度。可現在不同了，他不再是一個人。就算為了禾楚靈考慮，自己的脾性也要改一改。

　　禾楚靈目送唐十九離開。

　　老實說，她的心裡很緊張……小麋鹿體貼的來到她旁邊，它知道在這個地方，什麼娛樂活動都沒有，所以它會盡可能的多陪著她。

　　「小南瓜，你說天命者大人會不會改變了主意？」

　　「不知道呢。他的心思，誰都猜不到。」

　　第一使徒，天命者．浮恩。

　　他站在星際文明的最前沿，高於所有的星球聯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強，可是大家都說他很強。

　　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使徒，都是他親自招募的。

　　有人說，如果得罪了他，那麼多重宇宙都沒有任何藏身之處。

　　唐，很好的應徵了這一點。

　　儘管他可以逃到其他的位面，卻還是被抓了回來。

　　唐去了那座宮殿。

　　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殿內半個人影都沒有。他早已習以為常。

　　現在的浮恩，根本沒有本體。所以他是無敵的。

　　唐走到了正中央，他對著空蕩蕩的寶座彎腰行禮道：「早上好，天命者大人。」

　　「嗯。」

　　耳旁浮現出一道蒼老的聲音，卻無法判斷這聲音到底來自哪裡。

　　唐十九直起了身子，他第一次這麼乖的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像個虔誠的信徒。

　　浮恩開口道：「知錯了嗎？」

　　「我知錯了。」唐十九立刻圓潤的順著梯子滾了下來，他拱手道：「浮恩大人，我真的知錯了。我不應該對第九使徒的勢力趕盡殺絕。縱然第九使徒不在，他的軍團也可以為我們所用。我這樣做，就等於是平白無故的折損了星際使徒的勢力，實在是太愚蠢了。」

　　「哼。」浮恩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唐，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才。他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是……

　　殺心太重。

　　得罪他的人，最後都會被株連九族。因為，唐的骨子裡是一個非常討厭麻煩的人。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所以他連一個嬰兒都不會放過。

　　身為星際使徒太過嗜血好戰也沒什麼，可他的行事越來越無法無天。並且，還死不認錯。之前也被關過，關了也沒用，又不能關一輩子。只要天命者一去閉關，他就開始惹事。

　　浮恩幾乎要被他氣吐血。

　　可是，唐跟其他的使徒不同，他是浮恩最滿意的人選。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後，唐都是唯一有資格繼承自己衣缽的人。

　　他要是死了，那天命者真的是後繼無人。

　　「浮恩大人，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不行。五十年的刑期，一天都不能少。」

　　「哎。」唐十九一臉愁容：「我皮糙肉厚，被關五十年沒什麼，可是我媳婦——你也見到了，那個小女孩多單純啊，如花似玉的年紀，被你這個變態關在這裡，五十年啊！她可是個古人類，五十年後，她都老了？」

　　「誰是變態？」天命者捉到了重點。

　　唐沉默片刻後，拱手彎腰道：「我是變態。」

　　那個女孩，那個叫禾楚靈的女孩，他自然是見了。如果不是她，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唐過來說話。

　　反正，唐向來說的都是屁話。不聽還好，聽了就令人生氣。

　　可是那個女娃娃，卻執意要留在這裡陪他。她的壽命也不過短短百年，她難道不知道五十年意味著什麼？

　　每天粗茶淡飯，種田澆地，除了跟獸獸們玩，就是跟唐十九聊聊天。

　　就這樣，她還能每天都那麼開心的，跟他一起坐在門口吃麵。兩個人在一起就完全不像關禁閉，哪怕住著最簡陋的茅屋，依舊有說有笑。

　　「回元月鎮吧。」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

　　唐十九的眼睛「唰」得一亮！

　　「你的刑期一天都不會少，但是地點換到元月鎮。除了那個小鎮，你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能去，包括郊區。」

　　「好！我保證每天乖乖的在店鋪裡悟道，絕對不出去浪！」

　　其實，唐也有這麼想過。既然都是關禁閉，在這裡也是關，還不如去元月鎮？至少對禾楚靈來說，她是自由的。

　　說到底，天命者還是不忍心看一個小女孩蹉跎了年歲。

　　唐十九離開了之後，三花貓從門外進來。它恭敬的說道：「天命者大人英明。」

　　「行了。你這三個月可沒少幫他們說好話，你說說看，那個小女孩你很喜歡嗎？」

　　「喜歡。」三花貓坦坦蕩蕩的說道：「她救了我，還認真幫我醫治，我很喜歡。」

　　「只是因為這個？」

　　「嗯……」三花貓沉吟了一下，道：「說來也奇怪，自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格外的親切。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忍不住想親近她。不過她是羌笛的新主人，擁有這種魔力也正常。」

　　老人的笑聲在大殿上響起。他讚嘆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三花貓的眼睛轉了一圈，它問道：「這樁婚事您同意嗎？」

　　「當然同意。」天命者毫不猶豫的說道：「我找了很久才終於找到這麼一個好苗子，不惜逆轉了時空將她搶過來，就是為了讓她能好好的治一治唐的性子。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老者的聲音裡帶有隱隱的驕傲。

　　唐是一把利刃，可這把利刃也會傷到自己人。他桀驁不羈，又因為沒有牽絆而無所顧忌，做起事來莽撞又狠戾。

　　可是，從他心裡多了一個禾楚靈開始，他便不能再那樣了。

　　唐帶著禾楚靈回到了元月鎮。

　　關門三個多月的店鋪，終於再次開張了。而緊跟其後的，便是第四使徒結婚的消息，再搜其資料的時候，便會在他的配偶欄裡，看到禾楚靈這三個字。點進去，女孩的資料也非常詳細。

　　一夜之間，各大新聞論壇都炸開了鍋。

　　【結結結結、結婚？！第四使徒真的結婚了？！】

　　【嗷嗷嗷嗷嗷！第四使徒有夫人啦！！】

　　【全星際最幸運的女孩——禾楚靈！】

　　【這真的是很羡慕了QWQ】

　　【聽說他們又回去了元月鎮，看來藍星的崛起指日可待。】

　　【我可以去旅遊嗎……順便參觀一下那家神奇的店鋪】

　　【……】

　　可，只有三花貓還不放心。

　　「她只是個古人類，可能根本活不到一百歲？那她走了，唐不就又一個人了，萬一心理變得更陰暗了——」想到某種可能，它的臉色驀地一變。

　　「咳。」天命者輕咳一聲：「怎麼說她也吃了我們這麼多的水果蔬菜，是時候開竅了。」

　　三花貓站在空蕩蕩的殿內，它愣愣的看著空氣，腦海裡浮現出女孩最後離開時的笑靨。漸漸地，它也跟著笑了起來。

　　啊，真好。

　　-

　　尾聲。

　　江洲，元月鎮，井四街。

　　一大早禾楚靈就起床了，她跑到樓下檢查了一下住院的小浣熊，發現它的燒已經退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早上九點，它的主人就出現了。禾楚靈把需要用到的藥都放在盒子裡，遞了過去，叮囑道：「每天一片，三天後不管精神有沒有恢復，都要再來複查。」

　　「好的醫生，我一定帶它來。」男人接過盒子，把小浣熊裝在軟籠裡，抱著走了。

　　唐十九剛起床。他打著哈欠去刷牙，看著外面的街景——難民們都相繼離開了，元月鎮又變成了那個寧靜悠揚的小鎮。

　　渡夫們開始一天的勞作，也有人在打撈河裡的髒東西。他漱了漱口，用毛巾擦了一下嘴角。

　　禾楚靈已經上來了，她說道：「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呀。」

　　唐十九剛洗完臉，他輕輕地笑了一下，低聲道：「我最想吃什麼，你應該知道啊。」

　　「……」禾楚靈立馬轉身朝廚房走去。

　　唐十九跟了過去。他站在案板旁，看著女孩洗菜，道：「我想跟老頭請個假。」

　　「啊，做什麼？」禾楚靈好奇的問道。

　　「陪你回娘家啊。」唐十九將她耳邊的頭髮挽了一下，道：「我覺得，我是時候正式上門拜訪你的父母了。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結婚了，可你爸媽並不知道。」

　　禾楚靈洗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緩緩咬住嘴唇，臉上露出一抹糾結。

　　結婚的是……

　　她確實還沒有跟父母說。

　　之前回去過一次，依然沒有見到媽媽。在電話裡，她怕自己說出來會嚇到媽媽，便沒有提。

　　但唐十九說的對，她不能總是逃避。遲早，都要跟父母說的嘛。

　　「那，他會同意嗎？」禾楚靈問道。

　　唐十九咧嘴一笑：「這可是我的終身大事，要是拒絕也太不人道了吧。」

　　「嗯，那你問問浮恩大人的意思，實在不行，我可以幫你說。」

　　唐十九摸了摸她的頭髮，他拿起一件外套，朝著樓下走去：「我去找貓頭鷹說一下，讓它幫忙傳個話。」

　　「嗯嗯，去吧。記得回來吃早飯啊。」

　　「你別忙了。」唐十九說道：「你不是想吃海鮮面了嗎，等下回來我給你帶。」

　　「也好。」禾楚靈將洗好的青菜放在籃子裡。

　　她確實很想吃那家的海鮮面，可惜做起來有點複雜，主要是那個拉麵，不是特地學過的師傅揉不出那個力道。

　　唐十九這次出門很快就回來了，前後不到半個小時。他找了兩個大碗，將海鮮面放進去，端到了客廳跟禾楚靈一起坐在沙發上吃早餐。

　　「那個事，老頭兒同意了。」唐十九喝了一口湯，笑道：「你看看找個時間，我們就過去？大概可以待兩三個月。」

　　「真的？！」禾楚靈激動地筷子都沒拿穩，掉到了地上。她撿起來用紙巾擦拭著，小臉紅撲撲的。

　　「我可不得好好表現。」唐十九輕咳一聲，道：「總不能讓你父母反對這樁婚事啊。這畢竟事關你一輩子的幸福呢。而且以後你要想他們了，我們也能隨時回去。你不是想招人嗎，趁這幾天招個靠譜點的學徒，幫我們打理一下店裡的事情，順便給獸獸們餵食。」

　　禾楚靈捧著碗吃麵，笑眼彎彎。她從來都沒奢望過，可以經常回去。之前還只能待三天，可這次卻能待這麼久。不過——這事兒是十九拜託了天命者大人做的，以他的能力，做到這種境界也正常。

　　「我父母一定會喜歡你的，真的！」禾楚靈篤定的說道。

　　唐十九可沒有這麼大的把握，想到要見岳父岳母了，心裡別提有多緊張。他強壯鎮定的吃麵，總不能讓她看出來。

　　店鋪外，顧長生來了。他穿著一身黑色袈裟，手裡拎著個籃子，裡面是剛從帝都送來的珍品水果。

　　他基本上每隔幾天就會來一次，當然，如果太忙的話，會讓其他的護衛兵送來。

　　隔壁的壽衣店還在，少年經常來蹭飯。

　　而唐十九也在元月鎮找了個工作，確切的說，是慕容將軍安排的。也就是讓他進了護衛隊，成了副隊長。

　　說是給顧長生幫忙，其實是個閒職，整個藍星誰敢讓他做事？

　　就連工作的時間，都非常隨性。吃完早飯已經十點多了，他換上了護衛兵墨藍色的制服，起身的時候禾楚靈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子。

　　她拿起軍帽，戴在了他的頭上。

　　這件制服穿在唐十九的身上格外的帥，尤其是他雙手插在褲兜，懶散的靠著門欄的時候，那種禁欲中有帶著幾分戲謔的氣質，令人欲罷不能。

　　向往常一樣送他出門。

　　站在店門外，唐十九彎腰，輕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我走了，老婆。」

　　唐十九出門了。

　　禾楚靈拿起了小本子，開始計算這一周的店鋪收入。看到牆上的掛曆，上面提示著今天是給獸獸們洗澡的日子。

　　「小南瓜，冬蘇，克雷斯，元宵——」禾楚靈喊道：「都過來了，今天要洗澡了哦。」

　　小南瓜是第一個跑過來的。

　　它開心的說道：「好呀好呀，我最喜歡玩水了！」

　　冬蘇跟在後面，毛茸茸的身體纖塵不染，它不太喜歡洗澡，但也不會抗拒。

　　元宵也跑了過來，尾巴搖得歡快。它從不開口說話，聲帶先天不足，禾楚靈試過很多方法都沒能改善。

　　克雷斯懶懶的看了她一眼，它不情不願的站起身，跟著禾楚靈一起去了二樓。

　　「克雷斯，你還是變小吧。」二樓，禾楚靈說道。

　　克雷斯：「……」

　　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小麋鹿嘻嘻嘻的笑聲，緊接著，是冬蘇的低吼。一看就知道它又把泡沫弄到了冬蘇的頭上。

　　禾楚靈也跟著笑了起來，整個店鋪笑聲不斷。

　　樓下。

　　唐十九和幾個護衛兵一起巡城，路過店鋪的時候他抬起頭看向窗戶，禾楚靈站在那裡給小麋鹿吹毛髮。

　　女孩笑眼彎彎，露出白白的牙齒，小麋鹿濕漉漉的甩了甩身子，她一邊吹一邊說道：「過幾天，會有新的醫生來照顧你們哦。」

　　店鋪裡招了一個醫生學徒，不包住，不過他本來就是元月鎮的人，家就在附近。

　　禾楚靈說著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唐十九站在樓下，正在看他。

　　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護衛兵。他不走，他們也不敢動。

　　兩個人看著彼此，相視而笑。

　　唐十九發現，自己跟她在一起越久，對她的眷戀越深。這才剛分開多久，就又不自覺的來到了井四街。

　　來到了這家熟悉的店鋪門前。

　　只要有她在，這裡便是他唯一的歸宿。

　　「副隊長，您先在這裡待著，其他的地方就讓我們幾個去巡邏吧。」身後的一名護衛兵戰戰慄栗的說道。

　　唐十九壓低了軍帽，他低聲道：「走，一起。」

　　「呃……」

　　男人不能太纏人了，不然哪天老婆膩煩了他怎麼辦？他可不想被拋棄啊。所以還是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至少也要讓她多想想自己嘛。

　　天天在她眼前晃蕩，怎麼能讓她思念。

　　這樣想著，他巡城的步伐都邁得更堅定了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