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柯家的日常2

　　那一瞬間，以柯林的聰明才智，立馬推測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不由地感覺到被欺騙，什麼苦情小白菜，什麼身不由己，全都沒有，只有屁顛屁顛拋棄他跑去吃飯的大吃貨。

　　柯林心裏風起雲湧，波浪滔天，那些各式各樣的腦補劇場全部被摧毀，過了一會，他深吸一口氣，竟然笑出聲：“原來如此。”

　　只不過他的笑容陰森詭異，像凜冽的冬風過境，草木枯敗湖水成冰。

　　司浩嵐一瞧，辨識出不對勁，淚汪汪地看著他，問：“你生氣了？”

　　柯林又笑一聲，伸手捏他的臉，沉聲說：“我為什麼生氣？你做了什麼讓我生氣？你不就是想吃東西嘛，不就是特意吃得飽飽的回來嘛。”

　　司浩嵐被他捏著臉上的肉，又無法忤逆他，動彈不得地蹲在那裏，同時眼淚花花地流，看起來慘兮兮，偏偏他還點點頭，說：“我怕隔好久才能再吃，吃得很飽。”

　　柯林氣得兩隻手同時上陣，左右開弓扯住司浩嵐的臉頰往外拉。

　　“我家曾經少過你一頓飯嗎？”

　　“嗚……沒有。”司浩嵐白皙的皮膚上泛起了紅暈，他的老毛病這時候終於正常，再加上柯林捏他捏出了紅印子，導致他整張臉紅撲撲的，跟蘋果一樣。

　　“那還天天惦記著在外面找東西吃？”

　　捏捏捏，好軟好暖和。

　　司浩嵐在柯林面前總是毫無反抗能力，由著他揪著自己的臉，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口味這種複雜而重要的問題，只能含糊地說：“我喜歡吃辣的。”

　　柯林又氣又好笑，看司浩嵐像看找食吃的倉鼠，忍不住彈了彈他的腮幫子。

　　梅欽來端茶來的時候，就看見柯林揉搓司浩嵐的一幕，在柯林的手上，司浩嵐完全成了一隻皮球，任他搓圓搓扁，完全不反抗。

　　梅欽定睛一看，司浩嵐還哭得厲害，連忙制止柯林：“先生，別欺負司少爺了，他都哭了。”

　　柯林終於放過紅著臉哭泣的司浩嵐，扭過頭對梅欽說：“明天你替我辦一件事。”

　　梅欽應了下來，有點疑惑是什麼事一定要這個時候說。

　　第二天司浩嵐睡了一覺醒來，發現梅欽出門不在家，等到下午的時候，司浩嵐去了大廳，看見大廳裏多了一個年輕人。

　　那個青年理著短短的寸頭，個子不高也不矮，臉挺周正的，一看就很老實，此時捏著手裏的帽子，非常緊張害怕，一臉茫然地呆站在那裏。

　　他身邊的梅欽卻是黑著臉，臉色非常臭，梅管家一直脾氣都很好，總是溫和地微笑著，今天卻像別人欠了他錢一樣，烏雲罩頂，周身氣壓非常低。

　　兩個人同時看見司浩嵐，青年看到司浩嵐像看到親人，主動激動地打招呼：“大少爺！”

　　他認得司浩嵐，司浩嵐不認得他，迷惑地問：“你誰啊。”

　　青年抬手抓了抓短茬頭髮，說：“我是你家廚子趙奇啊。”

　　司浩嵐眼睛一亮。

　　原主以前在司家地位低，在家裏也很少走動，司浩嵐對於廚子完全沒有記憶，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年輕人。

　　根據趙奇說的，他在廚師學校出師之後，掛靠在家政公司底下，被司家相中。他本意是當住家廚師練練手，以後出去開餐館，沒想到他在司家做飯，讓司小胖越長越胖，司家不讓他走了。

　　司家雖然摳門給他的薪水還行，他就一直待在司家。昨天聽聞大少爺回來，他忙裏忙外做了一大桌飯菜，結果竟然還不夠吃。大少爺走之後司太太和司益年大吵一架，然後司太太哭哭啼啼地進廚房讓他再做一次飯。

　　豪門恩怨多啊，趙奇在司家待了這麼久還是不習慣，他迷茫地去開火，但是食材被消耗得差不多，只能做了點簡單的炒飯，司家一家三口吃得乾乾淨淨一粒米都沒有剩。

　　本來經過這神奇的一天，他以為第二天沒事了，可他剛抵達司家，就被一個三十多歲滿臉不高興的人領到了這裏。

　　那個人一聲不吭，面色冷硬，帶著趙奇走了一趟荒無人煙的山路，到了這間昏暗陰沉的宅邸。

　　趙奇差點以為自己誤闖恐怖片現場。

　　那個不高興的人自然是梅欽，梅欽板著臉，用一種我是殺手莫得感情的腔調說：“先生說司少爺喜歡司家的飯菜，讓我去司家把廚師請過來，我已經做到了，以後家裏做飯的活全部由小趙承擔，我退位讓賢。”

　　他說完，幽怨地看了司浩嵐一眼。

　　梅欽吃味了，以後沒人給他支付寶裏打錢了，司浩嵐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在悲痛的同時又很開心，以後每天都有好吃的了。

　　柯林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司益年把廚子交出來，估計司益年不會好過。趙奇對於更換雇主這件事，本來還很猶豫，畢竟柯家很古怪，離市區遠，進進出出不方便，他非常不安。

　　柯林直接說司家給他多少錢，他給三倍。

　　趙奇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給夠錢，讓他給鬼做飯都行。

　　柯林讓梅欽專門收拾出一間房給趙奇住，同時他可以根據司浩嵐的工作行程調整自己的安排，司浩嵐外出的時候他可以回去市里。

　　趙奇這才答應下來，同時對司浩嵐說：“大少爺，柯先生對你真好，專門找我來給你做飯。”趙奇對司家的事知道一點，但不瞭解內情，以為司浩嵐和柯林是未婚夫夫，發自內心地在司浩嵐面前讚美柯林。

　　司浩嵐很受用，在他心裏，全天下的人都必須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就揍誰。

　　家裏唯一不高興的大概就是梅欽了。

　　可憐的梅管家被司浩嵐嫌棄得失去了廚師的職位，心裏滿是哀怨和不平，柯林開解他：“行了，你本來就不是廚師出身，最近我們會越來越忙，我腿不方便，你少管點家裏的事，可以多幫我跑跑業務。”

　　理是這麼個理，但是他現在的心情，就像被兒子嫌棄的老母親。

　　他對司少爺那麼好，司少爺還嫌棄他。

　　司浩嵐卻不這麼想，他為了安撫梅欽，難得體恤地拍著梅欽的肩膀說：“即使你不是好廚師，也還是個好手下，我不會嫌棄你的。”

　　梅欽：“……”

　　梅管家只能把他的哀怨發洩在趙奇身上，對新廚師千叮嚀萬囑咐：先生身體不好，不能給他吃刺激的。並且在趙奇做飯的時候，他扒在廚房門口偷偷盯著他，想看看這個神級廚師到底厲害在哪里。

　　趙奇滿頭大汗，頂著梅欽刀子一般的目光在廚房裏忙活。

　　趙奇為了調和司浩嵐和柯林的口味，兩種菜色一樣做了一些。

　　除了那些重口味的，鮮香的芸豆豬肚湯與白灼菜心深得柯林的喜愛，梅欽看著自家先生居然多吃了一碗飯，終於絕望了。

　　他自己吃了一口豬肚，燉得彈嫩軟爛，湯汁鮮美，真的很好吃……梅欽徹底認識到實力的差距，接受了殘酷的現實。

　　趙奇在司家適應得還不錯——除了時不時被柯家陰森森的氣氛嚇到，他第一次見到瑪莎時差點昏過去，以為她是驚悚片裏的機器人兵器。

　　穿著裙子的瑪莎歪了歪圓圓的大腦袋：“？”

　　廚師風波就這麼過去，接著柯林為司浩嵐處理了一下他母親的遺產。

　　股份果然被司益年轉移得乾乾淨淨，甚至有的房子都被他偷偷賣掉變現，但還剩另外幾處房產，隔了這麼多年增值了不少。

　　嚴格來說司浩嵐現在已經不是窮人了，也是千萬富翁了。

　　“你幫我管，投資啊做專案啊，拿去幹什麼都可以。”司浩嵐不在意地說。

　　柯林深沉地望著他：“這麼信任我。”

　　司浩嵐很大方，說：“小事情，只要你替我給梅欽說好話，繼續往我支付寶裏打錢就行。”

　　柯林：“……”

　　司浩嵐母親的遺產如果全部換成現金，可以把個人支付寶撐爆炸，可司浩嵐仍然對支付寶裏的零花錢很在意。

　　柯林搖著頭默默笑了笑，在心裏記下這一筆。

　　吃飯問題得到解決，司浩嵐再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他甚至覺得現在的生活比在山上的日子還好。他坐在柯家的工坊前，看太陽掛在山頭的樹上，眼見著就要落下，天空染成厚重的橘色，從深到淺一層一層鋪陳開來，黃昏的景色並不顯凋零反而更加壯麗開闊。

　　他面前的花田被清理乾淨，雖然光禿禿的什麼都沒種，僅僅是泥土的芬芳就讓人心怡。

　　司浩嵐抱著瑪莎，跟瑪莎說話玩，他堅持認為多跟她說說話，他這個笨笨的手下就能變聰明點。

　　“如果你會種地就好了。”司浩嵐的目光落在田地裏，這些土單薄了一點，需要有人來讓它更加肥沃。

　　司浩嵐的腦袋上突然亮了一個燈泡。

　　他抱起瑪莎就往屋子裏跑，找到正在做事的趙奇，劈頭就問：“你會種地嗎？”

　　趙奇被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答：“會、會吧，我老家是村裏的。”

　　司浩嵐一巴掌拍上他的背後，往他脖子那裏一揪，拎著他的衣服差點把他提得雙腳離地。

　　趙奇驚慌地叫起來，司浩嵐單手叉腰，非常滿意：“終於有會種地的了。”

　　種子與工具還放在工坊裏，拿出來就可以使用，趙奇除了做飯之外又多了一樣活，就是負責把那片田地利用起來。

　　黑色的土地被整理得鬆軟濕潤，種子被埋進泥土裏，過一段時間會長出嫩芽，然後由嫩芽變化為綠葉根莖，這是大自然神奇的魔法，讓人對未來的果實充滿了期待。

　　司浩嵐非常重視這項工作，還吩咐梅欽在他出門的時候來監工。

　　梅欽不明白為什麼司浩嵐這麼執著于種地，司浩嵐沒有多說。

　　有高遠天空、蔥郁青山的地方才是家，司浩嵐無法分辨這裏的天空與他上一個世界的有什麼不同，只是如果還有平整的良田就更像那邊了。雖然這裏無法種上珍奇的仙草，可是豐收的喜悅司浩嵐想在這個世界裏也體會一遍。

　　沉寂許久的工坊前，終於熱火朝天了起來，司浩嵐明明什麼都不會還要在那裏指指點點，趙奇冒著大汗在那裏幹活，梅欽也團團轉，阻攔司浩嵐瞎指揮搗亂。

　　梅管家返回屋子裏拿水時遇到了柯林。

　　柯林望著工坊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呆呆地出神。

　　梅欽灰頭土臉，身上都是泥巴，一股子土腥氣，無奈地說：“本來很安靜的地方，被司少爺折騰得很熱鬧。”他小心翼翼地試探柯林，“先生，要阻止司少爺嗎？他真的要把那裏改造成田地，原來的花卉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曾經絢爛的花田在花季映襯著歐式工坊是這裏最美的風景，那時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濃郁的花香，沖散了機油的氣味。開朗而熱情的父親帶著年輕的兒子走過花叢，身上沾滿飄過來的玫瑰花瓣，兩人相攜走進工坊裏，一待就是一整天，那是最繁忙又最閒暇的時光。

　　可是這些都不存在了。

　　嬌豔火熱的玫瑰花會變成黃瓜、茄子等等蔬菜，想想還有點好笑。

　　柯林的眼裏還是有著揮之不開的鬱氣，但是他擺擺手，說：“隨他去吧。”

　　過去的回憶被司浩嵐以一種天真而強硬的姿態破壞殆盡，強行用嶄新的經歷來替代。

　　這可能也是件值得慶倖的事情。

　　柯林看向那間工坊，他無法透過牆壁窺探裏面的面貌，不知裏面的陳設是不是還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也許總有一天，他可以重新進入那間工坊裏。

　　柯林突然冒出這種想法，接著扭過頭，掩飾性地不再看向司浩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