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男三

　　司浩嵐沒有拿到過《逆流》這部劇的完整劇本，只知道大概的情況。男一是影帝，飾演潛伏在軍統內部的我方地下黨工作人員，外表冷漠無情，實則心懷熱忱；男二是心向我黨的民主富商，一開始對男主角充滿了誤會，心儀女主角，後來在鬥爭中與男女主角並肩作戰，保全組織；女主角則是喬裝成交際花的我方聯絡員，雖然與男主角心意相通，但為了解放事業忍辱負重，與男主角咫尺天涯。

　　故事圍繞組織名單的搶奪展開，男主角游走在敵方最黑暗的區域裏，與國民黨、國外勢力鬥智鬥勇，掩護我方組織的各項工作。

　　而男三號，劇中的反派，設定的是男主角在軍統機關裏的同僚，長得斯文俊雅，內裏心狠手辣，鐵血殘忍。男三剛開始很信任男主，後來發現身邊有潛伏的敵特，開始捕風捉影，迫害了不少人，最後才發現身邊最親近的同期才是敵人，惱羞成怒對男主角趕盡殺絕。

　　基本上就是這麼一個故事，司浩嵐拿到的這部分劇本，是男三在收到線報，懷疑到男主角身上之後的一場獨白戲。

　　信任的同僚有可能是敵人，男三驚疑不定，線報上證據確鑿，讓他從震驚懷疑到羞怒憤恨，最後堅定地要將男主角置於死地的轉變，全在這一場戲裏。

　　司浩嵐站在那裏，快速閱讀了一遍劇本，然後把紙頁放到旁邊。

　　“不可能。”司浩嵐堅定地說，他緩緩抬頭，露出黑幽幽的眼睛。

　　他只說了三個字，臺詞清晰，擲地有聲，突然開口的情況下很容易讓人聽不清，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收到了他的訊號，他開始演戲了。

　　他看向導演那邊的位置，其實是在對準虛擬攝像機。

　　“這情報肯定是假的，是挑撥離間的手段。”司浩嵐將手背在身後，慢慢地在房間裏踱步，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他走了幾個來回，再次把低頭查看手裏並不存在的線報，他的動作很緩慢，流露出一種鄭重，反反復複看了好幾遍。

　　“不對，如果是假的，早就會被攔截下來。”司浩嵐若有所思。

　　從這裏開始穿插了大量男三分析情勢的臺詞，司浩嵐一邊說著，一邊神色變了好幾次，最終定格在憤怒上。

　　“這是真的。”司浩嵐得出結論，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猛地拔出腰間同樣不存在的槍，惡狠狠地說，“老子要去殺了他！”

　　剛才的猶豫懷疑都是慢節拍，此時司浩嵐突然拔槍，那股狠勁迸發出來，與剛才截然不同。

　　他沖到門口，突然停下，又把槍收了回去，慢慢地摸了摸下巴。

　　司浩嵐輕輕一笑，把下巴抬起來，嘴角上揚，眼睛裏充滿蔑視。

　　“我要教會他什麼叫做‘代價’。”

　　話音一落，司浩嵐就收起笑容，沖著李志業導演說：“演完了。”

　　這戲對於他來說太簡單了，這不就是他日常的裝逼加上說狠話嗎。

　　司浩嵐一點都不畏懼攝像機，他甚至覺得能在鏡頭前裝逼很有意思。

　　導演反倒還沒回過神，有點驚訝地問司浩嵐：“你把臺詞全背下來了？”

　　司浩嵐點了點頭，他們修真之人都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李志業更驚訝了，雖然業內也有記臺詞能力強的，但大部分是靠聯繫上下文語義，為了達到順暢的目的會臨時發揮，很少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個字不差的把臺詞記下來，更不提現在的小鮮肉，什麼臺詞都記不住，演戲全靠後期配音，拍戲的時候大喊“一二三四”就可以了。

　　導演扭頭跟身邊的製片主任和副導演對視了一下，問他們：“你們怎麼看？”

　　製片主任點點頭，說：“我覺得可以。”這個演技對於一部電視劇來說已經足夠了。

　　副導演提醒兩個人：“就是不太好協調啊。”在這麼一部電視劇裏捧一個新人，會很麻煩。

　　李志業沉吟了一下還是做不了決定，只好對司浩嵐說：“你先回去，我們商量一下再通知你，你放心，你一定會有一個角色。”

　　就是說這個男三不一定由他來演？

　　司浩嵐瞪著李志業，眼裏冒出火花。

　　那讓他試什麼戲，遛狗玩呢？

　　李志業居然被司浩嵐瞪得有點慫，就是這個氣勢，他在廁所的時候看見司浩嵐打人的凶相就覺得很符合他心中男三的形象，又帥又狠。

　　一般情況下普通人培養不出這種氣質，李志業開始琢磨這個司浩嵐究竟什麼來頭，怎麼凶得這麼理所當然，可光看履歷只演過幾部不紅的網劇，看不出什麼門道啊。

　　李志業暫時要權衡利弊，這劇很多人關注著，不少人想演裏面的角色，貿然啟用新人會有風險。

　　而且剛才他還把製片組的人打了，以後也是一件麻煩事。

　　但是司浩嵐實在太適合這個角色了，演技也不錯，讓人愛不釋手，作為一個導演，李志業非常想去磨練一下這樣的演員，讓他能更加發光出彩。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志業無法說服自己，只能回去再商量。

　　司浩嵐第N次走到大廳，覺得自己被忽悠了。

　　一早上的，試了兩場戲，到現在連個確切的消息都沒收到，白瞎了他一大早抱著瑪莎跑出來，還不如躺在宅子裏對著柯林那個死變態呢。

　　一想到柯林，司浩嵐下意識伸手進褲兜摸了摸那只木頭小兔子，其他所有人都覺得他凶，都怕他，只有在柯林的眼裏，自己跟兔子一樣。

　　圓圓的軟萌兔子。

　　去你娘的兔子。

　　老闆站在他身邊，奇怪地問他：“嵐嵐，你怎麼臉紅了，是不是太緊張了？”

　　司浩嵐給了老闆一個兇惡的眼刀，說：“我才不會緊張。”意思是我才不會臉紅。

　　今天註定無功而返，老闆問司浩嵐：“接下來你準備去哪？”

　　司浩嵐一臉理所當然，說：“回去啊。”

　　“回哪里去？”

　　司浩嵐覺得在問廢話：“回家啊。”

　　雖然梅欽做飯難吃了一點，但總是要回去的。

　　司浩嵐沒有想那麼多，就是覺得要回去，好像有一根線牽著他，線的另一頭套在那個坐著輪椅的人手裏。

　　不過在回去之前，要找個地方打打牙祭。

　　是吃披薩還是吃牛排，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都要。

　　司浩嵐來到這個世界，對路邊的洋速食非常感興趣，因為以前沒吃過，經過的時候看見小孩子吃得滿嘴油，炸的肉金黃酥脆，芝士會拉絲，蛋黃醬流得到處都是，這些都是他沒嘗試過的，他就控制不住想吃。

　　老闆卻沒他這麼悠閒，開始長籲短歎：“不可以鬆懈啊，這次真的虧大了，本都回不來，公司快喝西北風了。先找點活幹吧，要不你先去拍個微電影之類的，賺點是點。”

　　司浩嵐完全無法體會老闆的危急，只是覺得怎麼一個一個公司都沒錢，老闆也是，司益年也是，現在經濟很不景氣嗎，反倒是柯林，雖然表現得很摳門，實際很有錢的樣子。

　　司浩嵐回答老闆：“我不拍，我有錢。”他只拍大製作。

　　老闆張張嘴，簡直無話可說。

　　他知道司浩嵐家境富有，但是從早前他的隻言片語裏透露，他在家裏並不是很受寵。

　　司浩嵐這麼漂亮，老闆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頓時心都涼了半截。

　　他結結巴巴地問司浩嵐：“嵐嵐……你不會被包養了吧。”

　　司浩嵐冷眼看著老闆，捏了捏關節。

　　老闆知道說錯話了，還想繼續勸司浩嵐不要眼高手低，先找個通告做一做，冷不防酒店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反正也要回去，司浩嵐和老闆一起走出大廳，來到酒店門口。

　　老闆頓時被眼前的陣勢嚇到了。

　　只見酒店的門口來了一隊黑色奧迪，一輛一輛地接連停下，擺起了長蛇陣。每一輛車都嶄新鋥亮的，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著漆光，亮瞎人眼。

　　從每一輛車上都走下來兩個人，個個是身穿黑西裝的猛男，腰圓膀闊脖子粗，耳朵上別著通訊器，他們看見司浩嵐之後，站到司浩嵐的面前，一字排開，然後中氣十足整齊劃一地開口喊道。

　　“夫人，先生請你趕快回家。”

　　超級有氣勢，把路人都嚇到了。

　　老闆：“……”

　　原來不是被包養而是嫁進豪門了嗎。

　　娛樂圈的大部分人都有一種八卦精神，李志業導演和他的製片主任也不例外。他們聽到外面有響動，就紛紛來到窗戶前往下看，結果就看見一群黑衣人圍住司浩嵐，司浩嵐臉上帶著怒容，對著那些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黑衣人一個個全都低下了頭，對司浩嵐的態度很是恭敬。

　　李志業猜測那些都是司浩嵐的保鏢。

　　最後，司浩嵐在保鏢的簇擁下，坐上了一輛奧迪，然後車隊魚貫而出，排著隊駛離了酒店。

　　“我就說這個人不簡單。”李志業面有憂慮地說，“一看就是道上的，估計是不拿影帝就要回家繼承賭場的太子爺，惹不起惹不起，就讓他演反派男三號吧。”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都在猜測司浩嵐到底是哪路神仙，只有司浩嵐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坐在車後座上，臉黑得像包公。

　　那個死變態，肯定又看了什麼奇怪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