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重生之瑪莎

　　“這樣就可以了嗎，為什麼還沒有啟動呢。”

　　“不要急，馬上就好。”

　　瑪莎慢慢地亮起螢幕，代表她第一次睜開眼。

　　然後她就看見一個少年微微愣了愣，繼而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成功了爸爸！”少年興奮地對旁邊的男人說，然後朝她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好。”

　　面前的少年有著漂亮而細長的眼睛，像含著星光，他高興地說：“叫她瑪莎好不好。”

　　“可以。”旁邊的男人像剛才少年對她那樣摸了摸少年的頭，少年不悅地躲開，說，“爸爸，別把我當小孩子。”

　　男人哈哈笑起來。

　　男人與少年將她搬下工作臺，少年說著：“還是笨重了一點，這樣不方便搬運。”

　　“因為你想把所有的功能都塞給她，所以不夠精簡。”男人指點著，“不過反正她可以自己走。”

　　於是少年跑了幾步，在前面停下來蹲在地上，沖她拍手示意，像逗小狗似的說：“來吧瑪莎，到這裏來。”

　　瑪莎啟動底部的輪子，朝著少年奔跑過去，少年開懷大笑，牽起她的小圓手，說：“走！我們去房子裏，你是一個掃地機器人，要記得你的職責。”

　　接著瑪莎走出她出生的工坊，看到了一大片美麗的玫瑰花。

　　白色的工坊，紅色的玫瑰，還有少年的笑容，成為了瑪莎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份記憶。

　　頭幾年在柯家的生活真的很美好，柯家的人很多，住家家政就有好幾個，瑪莎每天只用打掃地板，她路過的時候，所有人都微笑著沖她打招呼。

　　柯林很關心她的運行情況，隔三差五就給她檢查身體進行調試，瑪莎也很喜歡這個小主人。

　　因為他的眼睛很好看，而且很開朗，會帶著她一起玩。

　　等少年漸漸長大，家裏發生了變化，父親沉迷工作，母親怨氣越來越大，屋子裏經常爆發爭吵，柯林越來越沉默，經常無言地過來陪著瑪莎在屋子裏轉悠。

　　接下來的事瑪莎不是很懂，只知道有一天晚上屋子裏突然一片慌亂，家裏的家政紛紛跑出去，再也沒有回來。

　　然後好長時間家裏都沒有一個人。

　　男主人、女主人和少爺，全部不見了。

　　大約有兩個月，瑪莎一直盡職盡責地履行著主人給他安排的任務，每天打掃著空無一人的大屋子，按時去充電樁給自己充電，晚上休息，早晨開始工作，直到小主人重新回來。

　　柯林再回來的時候，跟以前不一樣了，曾經笑得燦爛的少年被一張輪椅束縛著，蒼白而毫無生氣，那雙閃亮的桃花眼變得沒有光彩，光線投射進去都沒有反應。

　　不能再奔跑的主人還帶著一個年輕的男人一起回來，那個男人瑪莎以前見過，他有時候會來家裏，是主人爸爸的秘書。

　　瑪莎不明白為什麼爸爸和媽媽都不見了，最後只有主人和這位從秘書搖身一變成為管家的人在家裏。

　　從那以後，柯家只剩三個人，柯林、梅欽和瑪莎。

　　美麗的玫瑰漸漸枯萎，瑪莎的出生地被封存起來，連窗簾都被釘死，瑪莎再也看不見那間工坊。

　　主人變得敏感易怒，剛開始經常在家裏砸東西，空蕩蕩的房間裏迴響著東西破碎的聲音，長時間都不會消散，後來主人又沉寂下來，經常發呆，把自己困在屋子裏，修補破壞的東西，對屋子裏的每一件事物執著到偏執的地步。

　　好多年過去，這間房子從明亮精緻到暗無天日，瑪莎依舊每天打掃著衛生。

　　只是家裏只有梅欽一個人打點太辛苦，瑪莎主動推著小車包下洗衣服和擦傢俱的活，讓梅欽很感動。

　　“家裏還有你真是太好了。”梅管家知道機器人無法體會這些感情，但他仍然向瑪莎表達了感激，“否則太冷清。”

　　就這麼過了好多年，主人從少年變成了青年，越來越孤僻，越來越古怪，瑪莎感覺自己也有了變化，關節失靈，越來越遲鈍，雖然主人會沉默地替她維修，但她還是老化了。

　　烏雲密佈的生活在十年之後起了波瀾，主人激動又興奮，那是一種準備拼得你死我活的興奮，是不正常的亢奮。

　　主人很忙碌，瑪莎聽見他對梅欽說著：“一定要讓那兩家付出代價。”

　　瑪莎靜靜地看著這些，主人不自然的好精神，就像燃燒著體內最後的燃料，發出絢麗刺目的花火。

　　然後某一天，燃料燒完，主人倒下了。

　　瑪莎知道這麼多年柯林一直不開心，不開心身體會垮掉的，就像她也不開心，感覺自己鏽得特別快。

　　柯林靜靜地躺在床上，瘦削蒼白，臉頰都消減下來，瑪莎悄悄靠過去，抬起小圓手摸了摸主人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那只手瘦得皮包骨，青色脆弱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膚下很顯眼，乾枯得如同即將腐朽的樹枝，可就是這手創造出了她。

　　柯林感覺到瑪莎的碰觸，睜開眼睛，偏過頭艱難地看著瑪莎，然後沖她笑了笑。

　　這個笑容，稍微有點像瑪莎記憶裏的那個少年，但還是很不一樣。

　　主人的眼睛裏有著虛弱與不甘。

　　怎麼能甘心呢，親人與家業全部沒有了，惡人也沒有得到懲罰，只有無盡的病痛伴隨著他。

　　梅欽走過來將瑪莎領走，告訴她不要打擾主人休息。

　　然後瑪莎就再也沒見過主人了。

　　柯林的病情惡化，直接住進了醫院，梅欽跟著去照顧，家裏又只剩瑪莎一個。

　　瑪莎乖乖地每天打掃著大房子，期待等主人回來的時候，看到乾淨的屋子，會摸她的頭誇獎她。

　　可是還沒有等到主人回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聽使喚，好像電路故障了，又好像外殼鏽死了。

　　畢竟她已經十幾歲，是個老機器人了，最近柯林病得意識模糊，沒辦法替她維修。

　　那是一個晴朗的夜晚，瑪莎的中樞處理器認為她即將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她撐著最後一口氣，想去她出生的那間工坊。

　　可是那裏塵封了太久，圍牆的門完全封住，弱小的她打不開那道可惡的門，她連牆都過不去。

　　在那道滿是綠色藤蔓的牆下，她停了下來。

　　今天的空氣特別好，沒有風，天空高遠，天上有許多星星，瑪莎頭部的攝像頭撲捉到黑幕一般的夜空中有流星滑過。

　　對著那些流星，她默默許了一個願。

　　然後她在牆邊的土裏挖了一個淺淺的坑，她慢吞吞地提前設置好程式，機械地將自己的記憶晶片取出來，埋進坑裏填好土。

　　程式結束，記憶被埋進地下，她也失去動力，螢幕熄滅，永遠地停了下來。

　　過了幾天，左臂戴著黑紗的梅欽回到家裏，準備收拾東西。

　　柯林不在了，這個家也要抵押變賣。

　　梅欽麻木地清理著柯林的遺物，突然發現家裏佈滿了灰塵，不應該這樣的，平時即使他們不在家，瑪莎也會做好基礎的清潔工作。

　　梅欽失魂落魄地滿屋子尋找掃地機器人，可是樓上樓下都沒有瑪莎的蹤影。

　　最後管家在隔絕著工坊的牆邊找到了瑪莎。

　　機器人安靜地依偎著被藤蔓染成翠綠色的圍牆，一動不動，就像睡著了一樣。

　　管家紅著眼睛把她扶起來，她的胸腔打開，裏面的記憶卡丟失了。

　　他試著啟動機器人，可是她沒有反應。

　　“這樣也好。”梅欽低聲說著，這個家裏再沒有人聆聽他講話，他輕聲說給自己聽，“先生不在了，你也跟著他一起走了對嗎。”

　　管家寂寞地抱著機器人的軀殼，眼睛一片朦朧，眼眶氤氳成紅色，他蕭索地說：“你們都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

　　*

　　瑪莎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正在家裏充電樁邊充電。

　　她環視著周圍，宅子還是熟悉的宅子，她迷惑地離開充電樁，活動活動身體，發現還靈活得很，電路與外殼雖然已經舊了，可都是完好的。

　　“瑪莎！瑪莎！”她聽見管家熟悉的聲音，循著喊聲過去，發現梅欽正在廚房裏忙碌。

　　“幫我去喊樓上第二間客房裏的人起床。”管家忙得脫不了手，只能吩咐瑪莎，“那是先生的客人，喊他下來吃飯。”

　　瑪莎按照管家要求的上樓，一邊走一邊迷茫。

　　她記得她把晶片埋好之後就失去了動力，難道是主人和管家又回來將她修好了？

　　她抬頭看了看家裏的電子曆，時間好像不對。

　　瑪莎沒辦法理解這些奇怪的現象，只能老老實實地按照管家的吩咐去喊在客房中的人。

　　她推門走進房間，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人。

　　她悄悄地靠近，覺得很新奇。

　　這個宅子，好多年沒有不認識的客人來了。

　　那個人呼呼大睡，睡相不能算很好，甚至有點飛揚跋扈，四肢大大地舒展開來。可他有一張精緻的臉，五官彷彿刻出來的一樣。

　　瑪莎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忍不住趴在床上多看了兩眼。

　　同時，那個人警覺地醒來，一巴掌把她推到地下滾了好幾圈。

　　這個漂亮的人力氣好大哦……

　　這是瑪莎與她另一個主人的第一次見面，後來經歷了許多事，瑪莎受過一次致命傷，柯林給她升級換代，她擁有了新的外殼與控制系統，能完成更加複雜精細的工作。

　　柯林的身體也越來越健康，他重新站起來的那天，瑪莎躲在門口看著，簡直驚呆了。

　　真是太好了，主人的臉上又掛上了笑容。

　　再後來的事就很一言難盡。

　　主人二號司浩嵐平時總在外面拍戲，一有機會回家就和柯林膩在一起，而瑪莎是一位盡職盡責的掃地機器人，每天都在房子的各處打掃衛生，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於是瑪莎經常撞見兩位主人在很神奇的地方抱在一起。

　　比如陽臺上，比如窗戶邊，再比如田地裏。

　　瑪莎亮著螢幕，“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O_O？”

　　被柯林攬著腰壓在工坊臺階上的司浩嵐默默推開身上的人，問：“她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撞破主人們的姦情。

　　柯林慵懶地整理好衣襟，說：“她沒那麼聰明。”

　　可司浩嵐堅持瑪莎是因為遲遲沒有收到旗袍，所以故意來找茬。

　　為了安撫瑪莎，司浩嵐拿回來一車衣服，給瑪莎整理出一間小型更衣室，想穿什麼小裙子都可以隨時換，搞得柯林都有點酸溜溜：“你對瑪莎真好啊。”

　　“那是，跟著我混的都有好日子過。”

　　“我也是跟著司老師混的，司老師有沒有什麼好東西給我。”說著，柯林又粘了上來。

　　這個人越來越沒臉沒皮……

　　司浩嵐紅著臉由著他鬧，冷不防被穿著新裙子的瑪莎拽褲腿。

　　“到底是怎麼了？”柯林也察覺出瑪莎的奇怪，她好像圍著他們兩個人不停地轉，“打擾主人辦事的話，會害得司老師沒辦法懷上小孩的。”

　　“你瞎說什麼呢。”司浩嵐的臉頰紅撲撲的，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瑪莎依舊拽著司浩嵐的褲子，司浩嵐終於明白她是在拉他。

　　“她好像有東西給我們看。”司浩嵐說著，順著瑪莎的力量移動身體。

　　兩個人跟在機器人身後走，看她到底要幹嘛。

　　瑪莎領著兩位主人來到那道圍牆邊，不言不發開始刨地。

　　司浩嵐愣了愣，接著蹲下來，幫她一起挖。

　　其實東西埋得並不深，畢竟當時的瑪莎沒有力氣，只能淺淺地把土覆蓋在上面，用爪子扒扒就能露出來。

　　即使這樣，東西還安靜完好地躺在那裏。

　　那是一個小方塊，柯林伸手將它從坑裏拿出來，一看就驚訝地說：“這不是瑪莎的那個老記憶晶片嗎？”

　　他舉著那個小玩意，疑惑地說：“我記得我當時修瑪莎的時候把老晶片裏的資料全部導出到新晶片裏了，然後那個老的跟著外殼一起報廢銷毀了，為什麼會在這裏。”

　　柯林都不明白的，司浩嵐更加不會懂，他只是問瑪莎：“你是想讓我們看這個嗎？”

　　瑪莎回答：“是的OO”

　　“這個東西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司浩嵐問。

　　這是她記憶裏主人最初的笑容，瑪莎如此回答道，現在她把那個笑容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