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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女》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所以不久, 尉家老公爺尉鍾與鳳離梧一起被叫到了聖上的書房裏。

 聽完端慶帝的意思, 鳳離梧眉峯都沒有動。在來之前,他便猜出父王是有要他這二弟重歸皇室的意思了。

 不過他沒有說話, 畢竟一書房的老臣,他的父皇既然認定了兒子,他總不好開口阻攔鳳家子嗣認祖歸宗吧?

 尉鍾更不好開口,大殿上他可以胡攪蠻纏, 可是天知、地知、皇上知, 他也知,他們尉家養出的女兒尉明珍的確是德行有失,做了醜事。

 如今皇帝開口要拿二皇子鳳舞重回宮中做條件, 平息了皇后的這場鬧劇,他也實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而餘下的老臣們也都是心知肚明這內裏的套路,可皇室動盪實在是於朝廷無益, 不過是認回一個隱遁多年的皇子而已, 至少這樣也能平息了聖心的些許怒火,緩和下帝后的矛盾。

 於是這件匪夷所思的事件,就在一羣和稀泥的老臣的推動下,定下了祭祖的行程, 然後聖上在朝堂上改口稱誤會了皇后, 皇后那腹內的胎兒的確是皇室的血脈云云。

 從頭至尾,鳳離梧都低頭作謙卑狀, 任憑着老臣們說和。

 只是從宮中出來, 鳳離梧進入馬車後, 一手捏碎了馬車裏盛水的杯子。

 不過略微發泄了一通後,他又恢復了冷靜。

 如今的屈辱,跟在冷宮裏吞食殘羹剩飯的悽楚日子相比,也沒有什麼忍受不得的。

 老臣們願意扶持這二皇子歸位,表面上是爲了維繫皇家的和睦,其實說白了,就是再扶立個傀儡,要挾着他這個翅膀略硬了的皇子。

 言下之意便是,別以爲你鳳離梧已經穩坐皇位,當初老臣們能扶植你個冷宮的皇子成爲皇儲,那麼再扶植個詐死的皇子成爲新帝,也不是什麼太費功夫的事情。

 鳳離梧心內默默提醒自己,時機未到,總是要做足了恭謙的樣子。待得時機到了,便將這些腐朽的世家老臣們連根拔起,讓皇權不再是任憑世家擺佈的擺設。

 不過一場鬧劇雖然算是了結了,可是皇后腹內的孽種卻不能留。

 這事皇帝是不管的。以皇家的手段自然有辦法判定是否是鳳家的血脈,孩子若是生下來,端慶帝又有了個現成的把柄在手。

 可是尉家卻不能聽任着皇后生下來。

 最後尉鍾在端慶帝的默許下,親自出面,去給皇后送藥。

 可是尉皇后現在卻死也不肯喝下尉鍾遞呈過來的墮胎藥,直揚言要生下腹內的孩兒,爲她的茅郎留後。

 尉鍾素來嬌慣孩子,女兒從小便是錦衣玉食,未受過半分委屈,見女兒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地上不住求懇自己放過腹中的胎兒,言說:“這是女兒的親骨肉啊!父親,您是鐵石心腸嗎?”

 尉老公爺看着女兒哭得悽慘,心中痛如刀絞,終是下不去手,又被她哭得心亂,反身出了皇后寢宮。

 可是剛出寢宮,便看見一抹頎長的身影站在院中。

 赫然正是他的外孫鳳離梧,正擡頭望天,面無表情一副無想無思的樣子。

 聽到腳步聲,鳳離梧轉過頭,眼神冷冽地看着尉鍾,見他一臉不忍的樣子,心裏便知這寵溺孩子的外公,一定是心軟了,可是他卻裝作不知情問道:“母后可是藥到病除了?”

 尉鍾看着太子,猶猶豫豫地說道:“殿下,皇后剛剛在朝會上爲陛下所辱,心情悲痛,這時再打了胎兒,怕是承受不住。她畢竟是您的母后,可否暫緩些時日?”

 鳳離梧靜默了一會,目光清冷地直盯着他的外公,冷冷道:“福禍無門,唯人所召。她在宮中快活時可曾想到了事泄時,尉家會怎樣?我這個兒子又會如何?只要胎兒留在腹中,這個禍患便未排除,父皇隨時可以反口,用此打擊尉家和孤。此時還是小患,只是一時的苦痛便可度過。若是一時手軟變成大患,就不知要填多少人命進去才能解決了……”

 尉鍾聽了臉色一白,心知太子的言下之意。

 他立時想到了庶子尉旬。

 前幾日尉旬終於被鳳舞放回,回到洛安,被大怒的尉鐘關在府中。

 可是第二日他的那幫狐朋狗友便不斷上門,邀他出來玩耍,見他不出來,便諷刺他膽小怕事。尉旬受不得激,與他們出府飲酒,一日一夜未返。待尉家找尋到時,他已在護城河中飄了一個時辰。洛陽府尹派人調查後告知尉鍾他兒子乃酒醉失足落水而亡。

 尉鍾知道,自己雖有意護短,可是他的這個外孫卻是眼裏不容沙子。

 是以明知道庶子死得蹊蹺,他卻不能深查。更是深知自己這番心軟護短,惹來了太子的不滿。

 那尉旬的死,便是警告。若是他這個尉家的族長不肯清理門戶,那麼便由他這個外孫代勞好了。

 尉鍾聽出了太子的決意,知道此時若是一時心軟,怕是會給女兒帶來更大災禍,於是拱了拱手,聲音嘶啞道:“殿下放心,臣這便去……‘勸勸’皇后。”

 說完,尉鍾咬了咬牙,下巴花白的鬍子在微微地顫抖,最後到底是又入了寢宮去了。

 鳳離梧沒有走,依舊眼望着宮中飛斜屋角上的天空。

 不多時,他便聽到母后寢宮裏傳來聲嘶力竭的聲音,那是他的母后在大聲地咒罵,以前在冷宮裏時,這樣的咒罵不時就會在他的耳旁想起,現在更是平添刺耳尖利的絕情和怨毒……

 過了一會,有個女官匆匆從裏面走出來,小聲道:“啓稟殿下,都灌進去了,現在就起了反應,待得一會,應該就會見紅了……”

 鳳離梧聽罷,便揮了揮手,讓這個他安插下的女官回去,然後大步走出了宮中。

 就在快要走出宮門時,有內監的宮人擡着箱子魚貫而入……

 這是爲二皇子鳳舞準備祭祀認祖的禮服器具——聖上對此甚是重視,親自命內監建造,禮冠上的寶石,甚至比太子加冕時的更大。

 鳳離梧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將宮門前的嘈雜拋甩在了腦後。

 二皇子的祭祖認宗大典進行得甚是順利。

 這位早年詐死隱居,現在又歸於塵世的二皇子,着實大大增添了京城裏貴女們的談資。

 畢竟這位二皇子甚得端慶帝的愛寵,可以在宮中居住,甚至很快在吏部擔職,更是傳出要迎娶世家女來爲他穩固根基。

 關於這些,姜秀潤都是在府裏側妃侍妾們的茶局上聽來的。

 因爲鳳離梧不准她去書院的禁令,她已經許久沒出府去了。

 不過姜秀潤也沒有爭鬧。畢竟那鳳舞熟諳她的底細,若是此時再以姜秀潤的身份出現在人前,還真怕那鳳舞做手腳來拿她。

 可是這府裏的日常,就是衆位女子閒坐一處吃茶,也是無聊透頂。

 姜秀潤悲觀地覺得自己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困於府中,又不得不修復下和姬妾們疏遠的關係。

 是以強迫着自己坐在花亭裏聽她們在那暗藏話鋒,你來我往。

 曹溪覺得自己提前替太子預警,避免了一場廢后危機,居功甚偉,所以一掃先前的頹唐。

 她高深莫測地看着滿府的侍妾,覺得這些個庸碌女子,只知道在府裏談論胭脂水粉,不堪爲太子解憂。

 經此一事,太子也必定對她另眼相待。

 想到自己與太子擁有共同祕密這一點,曹溪整個人都變得容光煥發。

 不過田姬卻懶得去琢磨曹溪莫名其妙的振奮。她一直有些鬧不懂,爲何太子出遊了那麼久,瑤姬一直躲在院子裏不肯露頭呢?

 當她含蓄地問瑤姬時,一旁的曹溪倒是冷笑道:“太子不在府裏,就一直病沉不能見人。這太子回府了,病也立刻好了。敢問瑤姬,你得的這病叫什麼名堂?”

 曹溪一旁的貼身侍女不失時機地小聲笑道:“可是想男人的怪病?”

 姜秀潤長嘆一聲,覺得自己真的不是跟女子們虛以委蛇,爭搶一個男人的材料。

 只強迫了自己坐上這半日就如同酷刑,再要跟這些大大小小的主子婢女爭嘴兒,倒不如去太子那苦求出路來得舒坦。

 當下她便決定不裝了,愛哪哪去吧!於是伸手拿了茶杯就砸向了曹姬身旁的那個侍女。

 茶杯裏的水還燙着,那位砸中的侍女疼得哇哇叫,就連捱得近的曹溪都被飛濺到了,站起來大聲責問姜秀潤:“你這是犯什麼潑,怎麼敢用茶水潑人?”

 姜秀潤只擺出瑤姬傲橫慣了的臉道:“諸位姐姐們不是問我得了什麼病嗎?便是這心煩焦慮之症。平時還好,可若有人在我面前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出言不遜的話,我便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扇她耳光子。”

 說完竟是惡狠狠地瞪着那被燙的侍女,似乎還想要去扇耳光。

 一時間勸解兩邊的亂成一團。

 姜秀潤一看成功攪合了茶會,便一揚下巴,趾高氣揚地回了院落。

 那曹溪氣不過,只氣沖沖地帶着臉兒被燙傷的侍女去找太子評理告狀。

 再怎麼得寵,也要有個禮數週全。

 可是那瑤姬哪裏還有王女側妃的禮儀?就是鄉間村婦都比她知道進退。

 可巧宮裏的皇后派人來傳話,說是皇后甚有不適,要太子的側妃前去宮裏盡孝侍疾。

 是以當曹溪一臉委屈,哭訴瑤姬的蠻不講理時,太子衝着宮裏的女官淡淡說道:“你卻聽見了,那瑤姬似乎得了躁症,舉止失儀,沒有治癒前,恐怕衝撞了母后。既然要侍疾,便讓曹姬與田姬盡一盡孝道吧。”

 曹溪聽後,有些發傻,總是覺得自己姨母的這個小月子,恐怕是不好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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