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不過總算能出去散心也是好的, 只是不知那田姬害了什麼病, 竟然一病不起。
曹溪對着銅鏡理了理鬢角的碎髮, 突然想起了一個關節——那田姬避不見人, 會不會是有了身孕?
當她終於看見了瑤姬時, 心內的思慮也沒有盡消除,便試探着去問瑤姬。
這姜秀潤知道的,可就比曹溪多了那麼一點點。
田姬給太子戴了那麼大一頂綠帽子, 太子是好相與的嗎?將田姬幽禁起來,已然是手下留情。
據說韓國如今在大齊與樑國之間, 左右圓滑的本事越發的高明, 對於大齊修建運河一事也態度曖昧, 若是韓國不支持運河穿行韓國, 那麼太子之前的心血全都白費。已經開挖一半的河渠,也無甚大用,便是關起門來自娛的大水溝罷了!
可這些事情, 姜秀潤當然不會講給曹溪聽。
她現在既然是瑤姬,那便腦袋空空,只需要扮美享樂便好。之前扮成男人時, 天寒些還好,這天熱了再纏着圍布, 便有些要人命!是以姜少傅越發不愛見人,扮回瑤姬, 穿上清涼的肚兜, 輕薄的紗裙, 那叫一個身心舒爽。直覺得渾身都鬆泛了許多,涼快得很!
是以搪塞了曹溪幾句後,她便坐上了馬車去秦家赴宴。
秦家乃洛安大族,嫡孫娶妻自然是隆重的大事。
不過姜秀潤這輩子能被引爲座上賓,也是意想不到之事。
不過作爲新郎官兒的秦詔臉上並無甚多喜色。見太子帶着兩名新婦來給自己祝賀,眼睛也並未有看向太子後方的那位美婦人。
太子恭賀了小秦將軍幾句後,便帶着瑤姬與曹姬,坐在上席的位置處等待成禮開宴。
當徐氏一身嫁衣,含羞帶怯地出現在人前時,姜秀潤倒是一時起了感慨。
畢竟前世裏,徐氏便是帶人闖入了她的外宅,將她抓起來的。若是不見她還好,這一見,竟是勾起前世的悲慘記憶,一時心內悲恨交加……
爲了穩定情緒,姜秀潤隨手拿起酒杯,一口飲盡,卻引來一旁太子的側目。
“怎麼飲得這麼急?是要在秦將軍的席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太子皺眉道,並伸手阻了她繼續倒酒。
姜秀潤難得想要飲酒,可是連飲幾杯後,卻被鳳離梧阻攔,心內也是不快,便飛快擡眼,瞟了鳳離梧一下。
這嗔怪的一眼,若是在別人那,便是翻了個大眼白。可是姜秀潤生得好看,眉眼間自帶了風情,那一眼,卻像是在勾人攝魄一般。
正被成禮後轉身的秦詔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
秦詔的心又抽痛一下。這幾日,他不知爲何,總會做重複的夢。
夢裏的他,霸佔了一個柔弱無助的弱國質女。因爲父親的反對,他雖然心愛這女子,卻只能養在外宅。
可是就在他出兵邊疆之際,卻得來噩耗,說那婦人失足落水死了……
他心如刀割,在戰事結束後便趕回了洛安城,可是看到了卻是已經長草的墳冢……
他顫抖着想要抓開土層,再看看那嬌媚的容顏,更想要在墳上立碑,寫下“愛妻”的字樣。可是卻被一個冷冰冷的男人阻攔,打翻在地。
“既然你守不住她,便休要致死糾纏,至此以後,她與你再無瓜葛!”
聽了這話,秦詔在夢中大喝着:“不!”可一遭驚醒,才發現不過黃粱一夢。
只是那夢裏痛失所愛的悲切,竟與現實重疊,一時分辨不清哪是夢裏,哪是夢外。
就好比現在,他在一片道賀聲中麻木地娶了個不知所謂的女人,而他真心愛着的,卻坐在席上衝着別人媚眼撒嬌……
秦詔深吸了一口氣,及時地抵下頭,便如在夢裏那般輕輕吐出個“不”字。
夢總歸是夢,他不信所謂的前世冤孽因果。這一輩子還很長,他不信憑藉自己的努力,贏不來心儀的女子。
只是在自己實力不夠之前,便要靜心蟄伏,總有一天,他會將那冷冰冰的男人掀翻在地,帶走本該是他的……
想到這,他又恢復了先前平靜而麻木的表情,用紅綢牽引着徐氏,邁入了洞房。
姜秀潤覺得吃酒席便是要去沾喜氣。可是這場酒宴,那新郎不討喜不說,還一臉如喪考妣,那新娘子乃是她前世的殺身仇人,她卻要擺出太子側妃的大度從容,一口口地道賀……
她修爲太淺,實在是難以做到!是以在喜宴上真是如坐鍼氈。
可是看在鳳離梧的眼中卻覺得姜秀潤這般悶悶不樂,有可能是因爲昔日愛慕着她的男人娶了別人,她心有不快。
是以吃酒回來,他倒是難得地去了花園偏僻的院落,將瑤姬堵在了寢屋裏。
姜秀潤吃了酒,有些燥熱,一時懶得換回男裝,本來是打算在這瑤姬的房中小憩片刻,再回轉外院的。
可是沒想到太子竟然溜達到此,還一臉找茬的樣子。
聽太子緊繃着臉問她爲何不快時,姜秀潤只癱在塌上連眼皮都未睜開,便將鳳離梧給懟回去了。
“只是觀秦家娶妻,張燈掛彩,鑼鼓喧天,才知大齊的風俗並非一頂轎子從偏門入了事。原來還有捨得花金的娶法,看着這般隆重的成禮,一時替妹妹瑤姬感慨罷了!”
鳳離梧覺得這小妮子的確是飲酒太多了,竟然什麼都敢說!
可自己的確在娶妻一事上,節儉太多,被小肚雞腸的婦人拿住了說嘴兒,也情有可原。
他伸手拉起酒意未消,懶洋洋的姜秀潤,用巾帕替她擦着臉兒道:“若是不喜,以後補給你便是……”
姜秀潤心道:補給她作甚?嫁他的是瑤姬又不是自己!可是酒勁兒翻上來了,便一時乏力懶得多言,只閉着眼舒服地感受那巾帕的清涼,然後一扭身,又從太子的懷裏滾落,只趴在軟塌上香甜地睡下了。
太子一時也是酒勁兒上來了,便摟着姜秀潤也小憩了片刻。
待從她的偏院出來時,負責記錄太子起居的女官特意詢問太子:“可否要典記上幸了瑤姬?”
鳳離梧想了想,點了點頭,畢竟是納娶入府門的,除了刻意冷落的曹姬外,倒是要顯得雨露均沾些,不然洛安城裏豈不是又要有斷袖分桃的流言蜚語!
只是那屋子裏的妮子不開竅,直到現在還不願委身於他。他也是閒的,竟然能忍下那女子偶爾的大膽無狀,只想任着她的性子來,等到磨平了她後,才讓她心甘情願地爲自己生兒育女。
這麼想着,太子的腳步倒是輕快了許多。畢竟人就在他的府裏,別管睡在哪張牀榻上,是男還是女,也都是他的。
這種穀倉滿滿,吃喝不愁之感,倒是讓太子很是心安。
再說這姜秀潤一覺醒來,在榻上伸了伸懶腰,便見廚下給瑤姬送來了飯食。
她在秦府壓根沒有吃什麼,不過是空腹飲酒罷了。見飯菜滿滿一托盤,便拿來要吃。
可是桃華連忙道,說是太子吩咐了,給瑤姬的酒水飯食一律倒入泔水桶裏,不可給她食用。
姜秀潤並不知尉皇后命令下絕子湯藥的事情,可是聽太子特意囑咐過,心內頓時明白了。這是有人在酒菜裏動了什麼手腳。
敢這麼大膽動太子府吃食,而太子又能忍耐不發的,也沒有幾個人,不是皇帝便是皇后。
而這後宅之事,大約也就是尉皇后感興趣了。
這麼一想,頓覺鳳離梧可憐,小時失了母愛沒有人管不提,這大了,母親倒是管東管西,將手伸入了太子府裏。
那飯菜裏大約也不是別的東西,不過是絕子一類的藥物罷了。
這位尉皇后哪裏配做母親?竟是恨不得兒子斷子絕孫嗎?
想到前世太子一直無子嗣留下。姜秀潤默默地嘆息了一口氣——搞不好這輩子,這位太子依然是要膝下空空,怪可憐的,不知今日給他張羅些什麼飲食補一補虧欠纔好?
於是這日的晚餐,又是姜少傅精心安排下的。
冬瓜蝦仁湯清熱去火,還有涼拌的螺肉配了提鮮的香醋。外加一大把鮮嫩的紅柳枝兒烤野雉肉,陪着果酒來飲,最是鮮美。
姜秀潤怕熱,覺得屋內食飯不美,便命人將席子擺在了葡萄架子下,夏日夕陽未下時,坐在翠綠的葡萄架下食飯,最美不過了。
鳳離梧看着她包得嚴實的樣子,也是替她熱,便道:“去屋裏換身薄料的衣物出來,在孤的院子裏有沒有什麼嘴雜的人,你毋須如此。”
姜秀潤是真的熱得不行,聽了這話,倒是從善如流起身去換,只是太子的寢院並無她的衣物,於是乾脆選了件太子的寬鬆麻袍套上。
這些時日與太子廝混,二人私下裏有幾次都是半裸相見,倒不必人前矯情那些個男女之防的細節。
姜秀潤也算是看明白了,雖然鳳離梧表面道貌岸然,不食人間煙火,實際是她前輩子看走了眼。
這位六畜不分的殿下,向來是肉要大塊,女人也缺少不得,乃是酒肉女色樣樣不可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