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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給你,糖也給你》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過往

 葉枝沒能再睡着,連夜回覆了馬修醫生的郵件。

 第二天一早, 葉枝隨隊比賽, 在休息間裏接到了大洋彼岸的視頻邀請。

 比賽還在繼續,她和林暮冬都不能輕易抽身離開去美國。葉枝仔細算了幾遍時間, 依然實在騰不開, 正準備問問馬修醫生有沒有辦法靠視頻溝通, 另一頭卻已經直接敲定了飛赴慕尼黑的機票。

 “沒關係, 這是我的榮幸。”

 兩鬢斑白的醫生在視頻的另一頭, 朝她溫和地微笑:“還來得及,你們的夢依然是有可能實現的——在實現奇蹟的路上, 我們能對你們作出小小的幫助,這是非常令人期待的事。”

 他依然沒有着急, 緩聲建議:“但你必須要了解,在最近一次測評裏,我們依然不認爲你能承受直接重臨當時情景的刺激。這樣做的話, 對你還是存在一定的危險……”

 “沒關係。”

 葉枝輕聲打斷他:“請您儘快來,我隨時都可以。”

 小姑娘靜靜坐着, 肩背挺得直直的, 清亮的眸子沉靜溫篤, 身上的氣質又和在紐約時變化了好多。

 馬修醫生有些驚訝, 仔細打量她一陣, 釋然一笑:“好。”

 他沒再多說,把到達的時間發給葉枝確認過,就結束了視頻。

 一天後, 馬修醫生的團隊抵達了慕尼黑。

 葉枝沒有提前告訴林暮冬,直接在俱樂部申請了一間封閉的休息室,等到當天的比賽和訓練全部結束,就把林暮冬一起帶了過去。

 見到房間裏坐着的熟悉老人,林暮冬腳步在門口稍頓,詢問低頭。

 葉枝抿抿脣角,仰起臉望着他。

 小姑娘的手有點涼,用的力道卻格外鮮明。

 林暮冬眉峯蹙了蹙。

 他擡起手,攏上她柔軟的髮尾,聲音輕下來,垂下視線整個裹住她:“是有什麼事嗎?”

 葉枝不太會瞞着人,目光不自覺躲了下,另一隻手也交疊上去,使了些力氣,包住他的整個手掌。

 “再試一試……說不定就有用了。”

 她的嗓音有點兒抖,卻依然異常堅決,拖着他的胳膊,一點點往門裏退進來:“林教練,我們再試一次……”

 話音還沒落下,微涼的手掌已經撫上她的臉頰,輕輕託着擡起來。

 林暮冬微低着頭,漆黑瞳底泛起些格外明銳的光,靜靜望着她。

 他站了一陣,忽然回攬住她,輕聲:“不試了。”

 沒料到他的迴應,屋裏的人和葉枝都怔了怔。小姑娘臉色止不住地白了白,想要拉他,卻被林暮冬反握住手,俯身一臂搭在她腿彎,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他抱着她,把人往懷裏藏了藏,朝馬修醫生歉意地一斂肩,轉身就走。

 葉枝有點急,攥着他肩頭的布料,仰起臉想要說話。

 剛結束了高強度的練習,林暮冬的體力其實已經消耗了大半,心跳比平時略快,一下一下地擂在她肩頭,讓她本能地有些不安。

 “林教練,你聽我說……”

 葉枝抱住他,手掌貼在他冰涼微潮的後心,一點點小心地摩挲:“這次真的很有希望,我們就試一試,我想試一試——”

 林暮冬停住腳步。

 他低頭,迎着她的視線,嗓音異常低沉:“他們備了急救設備,還有呼吸機。”

 葉枝微怔。

 她根本沒注意屋裏的東西,也沒想到林暮冬居然能這種地方有所察覺。下意識張了張嘴,努力仰起臉:“沒事的呀……沒有那麼危險的,那些東西只是備用,心理諮詢都要有的——”

 林暮冬閉了閉眼睛:“寶寶。”

 葉枝下意識停住話頭。

 林暮冬攬着她的手臂緊得全無餘地,流暢勁韌的肌肉陣陣緊繃,瞳底一點點暗下來。

 進門的時候,他其實以爲那些東西是給他準備的——直到他察覺到小姑娘的手涼得嚇人。

 林暮冬垂眸,輕撫起葉枝衣袖,目光落在她纖白腕間藏着的監控手環上。

 他認得這類手環,可以隨時監測心跳血壓,通過App進行實時監測,預防溝通中一切嚴重突發反應的出現。

 可到底是要預防什麼?

 他對今天的事毫無預感,也不清楚葉枝究竟想到了什麼辦法。可如果這種辦法對他的小姑娘而言是件要這樣以身涉險的事,他寧可不去嘗試。

 葉枝有點兒着急,握着他的手臂:“林教練……”

 林暮冬無聲闔了下眼。

 他把她輕輕放在地上,擡起手臂,圈在胸膛和牆壁之間。

 “不行,寶寶。”

 他低着頭,聲音一點點低下來,透出些微啞意,冰涼的脣片貼在她額頭上:“你和槍,我不會做選擇……”

 葉枝胸口輕悸。

 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在她和槍裏做選擇。

 所以他就只好委屈自己。

 他像是不知道疼,也不知道辛苦疲憊,他可以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步,可以逼着自己一遍遍打滿從來沒打出過的慘烈成績。如果不是曾經有次回來得早,看見了站在電子靶成績前的林暮冬,葉枝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心裏究竟有多難受。

 他早就習慣了忍耐,也早就習慣了逼迫自己。

 今天從這裏離開,他當然也可以逼着自己站在臺下,看着曾經同場較量的運動員們篤定地舉槍,摘金奪銀,然後逼着自己接受現實,轉身離開。

 他當然是可以的。

 葉枝低下頭,抵上他的肩膀,身上輕輕打顫。

 她緊緊攥着他,眼眶無聲地滾燙一瞬,眼淚卻又被一點點努力倒回去,眉眼展開,擡起頭。

 “可是林教練。”

 她胸口疼極了,眼眶已經通紅,眸子卻依然清亮如春,不見水色:“你和你的槍,我也都要。”

 林暮冬胸口狠狠一窒。

 她攥住他的袖子,踮着腳去抱他。林暮冬用力闔了下眼,想要向後退開,肩膀卻已經被牢牢抱住。

 “好多人。”

 葉枝聲音很輕:“好多人對你不好,但你要對你好。”

 小姑娘伏在他肩上,緊緊手臂,忽然用力咬了下他的脖頸。

 她從沒捨得這麼用力過,林暮冬疼得微微打了個激靈,睜開眼,卻沒再退,一動不動地任她咬上來。

 葉枝胸口微微起伏,良久鬆了口,深深埋進他頸窩:“不然的話,我會生氣。”

 馬修醫生在休息間等到第二十三分鐘,林暮冬終於被小姑娘牽着手帶進了門。

 不知道葉枝究竟用了什麼來威脅,他看起來其實依然並不情願,但還是朝老人家問了好,被不由分說按在了沙發裏。

 林暮冬很聽話地任她來回擺弄,擡起頭,試圖從馬修醫生這裏得到些有關治療過程和可能出現情況的暗示。

 馬修醫生揚揚眉毛,徵詢地看了一眼沒要另一把椅子,正熟練鑽進她的林教練懷裏、調整着舒服的姿勢窩好的小姑娘。

 一老一小的目光簡單交匯了下,老人家就瞭然地點點頭,很歉意地朝林暮冬笑笑:“抱歉,爲了保證效果,我們暫時還不能透露太多細節。”

 林暮冬:“……”

 他輕吸了口氣,一手護着懷裏的葉枝,稍微坐直:“馬修醫生——”

 馬修醫生不緊不慢地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暫時配合保持安靜,打開了治療專用的暖光燈。

 沒過多久,林暮冬就知道了所謂的治療究竟是什麼。

 老醫生很耐心,在引導着葉枝進入催眠狀態後,就開始不着痕跡地、一層一層拆掉當初曾經種下的心理暗示,讓她被深埋的那段記憶漸漸暴露了出來。

 林暮冬聽着,眉峯止不住蹙緊,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還是強行按下來。

 不能打斷。

 催眠的整個過程都是不能被打斷的,無論在哪個過程忽然停下,都可能會導致不可預測的嚴重後果。

 依然想不通逼着葉枝想起這些事對自己來說能有什麼用,林暮冬身上繃得已經隱隱發僵,幾乎要使上全部力氣剋制住自己不去擁抱懷裏輕輕戰慄的小姑娘,眼睫下一點點涌起近於焦灼的寒光。

 下一秒,馬修醫生依然不急不緩的耐心詢問聲落進耳朵裏。

 “……現在,你是不是能回憶得起來,是在什麼地方遇到的意外?”

 葉枝在林暮冬的懷裏輕輕一悸。

 做了那個夢、又看到了那封郵件,她其實早就已經隱約猜到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可真被徹底喚起那段潛意識裏的畫面,卻依然要比所準備的更加難熬。

 小姑娘微微睜大眼睛,呼吸越來越急促,卻依然沒有任何迴避的意願和暗示。

 馬修醫生聲音依然耐心:“不要着急,慢慢想,是在什麼地方……”

 破碎的畫面交錯變動。

 葉枝胸口微微起伏,忽然從畫面裏發現了模糊的地標。

 儲存在潛意識裏的記憶隨着注意力的傾注漸漸清晰,葉枝集中精神,努力回想着那枚地標:“……里約。”

 她仔細看着,一點點念出來:“里約——熱內盧……”

 林暮冬心髒忽然狠狠一縮。

 他腦海裏飛快閃過一道快得抓不住的念頭,剋制着沒有動彈,目光落下來,定定凝在葉枝的身上。

 馬修醫生點點頭:“你們那時候是在里約。”

 順利打開記憶,找到頭緒之後,接下來的引導相對就要容易不少。葉枝的狀態也漸漸有所好轉,身上不自覺的戰慄悄然緩下來。

 馬修醫生:“你去里約做什麼?”

 葉枝:“開會……會議結束,上街去買紀念品。”

 馬修醫生:“之後呢,發生了什麼?”

 葉枝:“有暴徒,帶了炸彈和槍……忽然就爆炸了,人們到處跑,有很多人受了傷……”

 馬修醫生特意停頓一陣,等她緩了緩呼吸,繼續:“那時候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林暮冬垂着眼睫。

 從兩個人開始問答,他的瞳色就徹底深黑得不可見底,彷彿把全部的光亮都吸沒進去,無聲無息融入一片深淵。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林暮冬眼底的深淵忽然不可控地微微一震。

 他剋制得太好,懷抱着小姑娘的手臂依然紋絲不動。葉枝沒有收到驚擾,繼續輕輕說下去:“我是人質,被抓在前面擋槍,他的槍抵在我頭上……”

 她說到這裏,反而比之前要流暢了不少,不等馬修醫生再引導詢問,就主動開口:“有人救了我。”

 “警察都受傷了,當時很緊急,有一把槍掉過去,被撿起來了。”

 “暴徒的情緒很激動……我看見他打開了撞針。”

 “他說要讓我們一起陪葬,又去引爆剩下的炸彈,炸彈已經炸了一半,好多人都受傷了。”

 “撿起槍的人在朝我們瞄準……”

 林暮冬無聲闔緊雙眼。

 小姑娘對身邊的狀況全無所覺,徘徊在充滿了硫磺鮮血氣息的可怖回憶裏,整個人卻反而格外放鬆下來。

 她對這段畫面太過熟悉了。

 熟悉到幾乎清晰得足以描摹下每個最細節的畫面。熟悉到無數次深夜入眠、驅散那些時不時就來攪擾的噩夢。

 熟悉到已經一點都不再覺得害怕,反而會在這段回憶裏徹底安心下來。

 “他開了槍,擊斃了那個暴徒。”

 “所有人都得救了,我就只擦破了耳朵,就擦破了一小點兒。”

 “但是他受傷了,我記得他受傷了。炸彈就在他身邊,他拿着槍,他看到炸彈了,但是因爲要瞄準,所以沒來得及躲……”

 林暮冬的身體幾乎已經不是自己的。

 他幾乎探知不到自己的情緒,也根本不敢去相信這樣的巧合,只是一動不動垂着視線。

 胸口像是被鐵釺徑直穿透,稍一彎就是激烈尖銳的疼。他用力蹙緊眉峯,呼吸粗重得幾乎瀝出血來,在肺裏哮出激烈迴響。

 血液鼓盪,心跳轟鳴。

 葉枝:“他是中國隊的運動員……我想起來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是中國隊的隊服外套,上面有國旗,我看到了五星紅旗。”

 葉枝聲音很輕:“我昏過去了,再醒來已經被送到了醫院,很亂,人很多,沒有找到他……”

 小姑娘的嗓音軟軟的,黑眸裏光芒微渙,卻又格外清亮乾淨,溫糯嗓音清晰地落在身後的懷抱裏。

 “我老是在做噩夢,要做心理治療,治好就要忘掉他了——但是我知道他是中國隊的,中國的射擊隊在那裏比賽,比世界盃,我看到廣播說了。”

 “我可以回國當隊醫,可以去中國隊找他。”

 “我很想謝謝他,很想問問他好一點了沒有,受的傷要不要緊,還疼不疼。”

 “我要記得這件事。”

 “可怕的事我都忘掉了,但是這件事,我一定還要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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