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一級謀殺【24】
出現在105號房的'凶器'其實是一個誘餌,投放誘餌的人甚至幫他們捕好了獵物,只等警方上鉤,拉出不慎落網的替死鬼。
方軍海夫婦既然不是兇手,那麼出現在105號房的'凶器'定然來意不純。或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方軍海夫婦處心積慮進入蜀王宮,卻被黃雀處心積慮的包裝成殺人犯,如果105房的'凶器'禍引方氏夫婦的導火線,那麼點著引線的人就是投放誘餌的人。
楚行雲說:「蜀王宮張經理,第一個通知我發現凶器的人就是他。」
天光破曉之前,傅亦突審蜀王宮酒店張經理,張經理一進警局就慌了,根本不用警方多言,往審訊室一坐就開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桌角的檯燈徹夜未熄,此時白色的燈光融於無色的陽光,在審訊室封閉又壓抑的氛圍中滋生出一種蒼白無力感。
傅亦面前擺著幾副塗在白紙上的畫作,撐著額角,垂著眼睛陷入沉思。
而坐在審訊室的張經理癔症了似的捂著腦袋,把掛在嘴邊的幾句話來回顛倒著不停地說。
「我沒殺人啊。」
「不關我的事。」
「我就收了二十萬塊錢。」
「錢我一分沒動,你們拿走吧。」
在他幾乎快把自己說吐的時候,傅亦終於從幾張畫裡抬起頭,徹夜未眠的雙眼裡橫著幾條血絲,嗓音暗啞疲的最後一次問道:「給你錢的人是誰?」
張經理被他熬了半夜,精神已經接近恍惚,像一台被觸動程序的機器般神情麻木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沒殺人,不關我的事,我就收了二十萬塊錢,錢我一分沒動,你們拿走吧......」
傅亦把他從凌晨審到天亮,就審出這麼幾句話,還把險些把他逼的精神崩潰,於是結束審問,派了兩個人跟他回家拿錢。
張經理拿錢辦事,受人教唆利用職權之便將「凶器」放入105號房,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栽贓嫁禍給方軍海夫婦,把他們偽裝成兇手,承擔殺害周世陽的罪名。
雖然沒有問出張經理背後的推手是誰,但是傅亦心裡很清楚,除了覃驍,再無他人。
很簡單,只有覃驍此前被懷疑,且楚行雲一直在積極尋找能將覃驍定罪的證據,或許方軍海夫婦身陷囹吾,就是他玩弄的圈套和把戲。若不是楊開泰堅持他就是兇手,若是沒有蜀王宮那一遭,覃驍的計謀就將成功了。
但是這些只是推測,他們還沒取得能再次將覃驍請進警局的證據。
傅亦從審訊室出來到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然後捏著眼鏡回到辦公室,再次從文件櫃底層的抽屜裡拿出已經落了灰的配槍,裡面的六顆子彈還是上次裝填的。
忽然,他覺得可笑,笑自己的警惕意識越來越差,總是在楚行雲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才想起來保護自己。也笑楚行雲命途如此多舛,卻能強悍的一次次在虎口中逃生,真不知他是吉人自有天相,還是命太賤了老天不收。
或許他們都是一條賤命,所以踩在他們頭頂上的人才會為所欲為。
傅亦別好槍,把幾張圖裝進一個文件袋,然後走出辦公室徑直來到警察大辦公室,站在門口叩響了房門:「三羊。」
喬師師從一台電腦後站起身,指了指趴在桌子上埋頭苦睡的楊開泰,輕聲問:「要我叫他嗎?」
傅亦看著楊開泰臉埋在臂彎裡只露出的濃黑髮頂,唇角露出一絲很淺的笑容,說:「不用了,讓他睡吧。」
隨後囑咐喬師師道:「你帶兩個外勤組,把九月一號銀江市發生的所有車禍事件調查一遍,從一號開始截止到昨天的車輛檢修總匯名單在我桌子上,排查所有車頭損傷的車輛,一定要找出和周世陽撞車的人。」
喬師師應道:「好,我馬上出發。」
走出警局大樓,傅亦驅車趕往九里金庭。
昨天晚上楚行雲到醫院就醫,他受的傷並不嚴重,小腿上被拉開了一道手掌寬的口子,縫了十幾針後本打算就地在醫院歇一歇,但是賀丞非要把他帶回家,即霸道又蠻橫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背你走。」
楚行雲是要臉的人,如果真被他背到背上帶走,預感到自己晚節不保,於是老老實實的跟他回到九里金庭。
他腿上的傷不算很嚴重,傷在小腿肌肉群,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造成行走上的障礙。要緊的是他的腳腕,他的左腳在跳海洋館的時候崴過一次,當時差點脫臼,現在終於不負眾望的完全脫臼了。醫生幫他接了骨,囑咐他不要劇烈運動,然而這句醫囑在他耳朵裡等同於放屁,警察幹的就是行走奔波的累活兒,不要劇烈運動?那就什麼都別幹了。
他一進門,就險些把蹲在門口的大滿一腳踩死。
現在他行動不太靈便,掂著左腳把身體重心放在右腿上,抬出去的右腿眼看就要落在大滿頭上,又連忙把重心轉移到左腳。
左腳一吃重,身體立馬失去平衡往玄關鞋櫃上倒了過去,後腰結結實實的磕在鞋櫃邊沿兒上,疼的他臉色一白,差點罵出一句髒話。
賀丞眉心一皺,看著他咬牙吃痛的樣子想說點什麼,忍住了,摟住他的腰把他攙到客廳,對他說:「你別亂動,我給你拿一套換洗衣服。」
楚行雲瞥了一眼他上樓的背影,一路扶著牆壁摸到洗手間,脫掉身上的T恤和外套,打開盥洗台水龍頭,對著鏡子十分迅速的擦了擦身子。
賀丞拿著衣服回來一看,他正站在盥洗台前洗頭。
賀丞眼角一抽,很想把手裡這套衣服扔到地上,他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楚行雲氣死。
活的像一株野草般強悍又隨便的楚行雲余光瞥到站在客廳裡盯著他看的賀丞,於是喊了一聲:「衣服。」
賀丞拿著衣服走過去,靠在洗手間門口,抱著胳膊冷冷道:「我不是讓你等我?」
楚行雲沖乾淨頭上的泡沫,從架子上隨便拉了一條毛巾擦著頭髮,看著面前鏡子裡賀丞那張臉上佈滿陰雲的俊臉,笑問:「等你幫我洗澡?」
賀丞眉毛一挑,反問:「不行?」
「行啊,當然行,你陪我一起洗都行。」
楚行雲藏在毛巾後的眼角浮光像一根羽毛一樣在賀丞臉上輕輕掃了過去,沉聲笑道:「不過我現在身體不便,就算真跟你擠到一個澡池子裡也折騰不出什麼水花,還是改天吧。」
明明知道他只是張口撩騷,但是賀丞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他撩動了,或者說他在楚行雲面前的自制力意一向薄弱。其實楚行雲根本無需做什麼,只要勾勾手指,他的魂兒就飛了。
「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住了。」
賀丞道。
楚行雲把衣服從他手裡拿走,走進浴室之前無奈道:「你還真捧我,一句話都不讓掉地上。」
很快,他換好衣服出來,四處找著力點自強不息的走到落地窗前,在賀丞常坐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把回來的路上賀丞給他買的新手機從手機盒裡掏出來,依靠記憶輸入幾個經常聯繫的號碼。
輸著輸著,忽然抬起頭看向賀丞,問:「你手機號多少?」
賀丞正站在冰箱前搜羅食材,聞言冷颼颼的朝他看過去:「你不記得?」
「那我也不能都記住啊。」
賀丞幾步走過去,把他手機拿走,翻開通訊錄一看,只見裡面羅列了三個號碼,分別是賀瀛,傅亦,和喬師師。
沒想到他在楚行雲心裡的排位連喬師師都不如,賀丞看著這三個名字,臉上冷的掉冰碴,眼睛裡蹭蹭蹭的冒火花。
楚行雲見他臉色不太好看,於是抬手把手機搶回去,道:「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回去做飯吧。」
賀丞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扔到他懷裡,冷冷的丟下一句:「記得所有人的手機號,就不記得我的,你真行。」
楚行雲無奈道:「你今年好說歹說也二十大幾了,怎麼總是跟個小孩子似的比來比去?」
賀丞瞥他一眼,拒不承認:「我比什麼了?」
眼見他這幅認打不認罰管殺不管埋,做了又不屑承認的無理相,楚行雲覺得可愛,更覺得好笑,有心逗他似的,道:「你比的還少?跟傅亦比誰跟我更默契的是不是你?跟喬師師比一天之內跟我通話時間最長的是不是你?跟楊開泰——」
「慢著。」
賀丞忽然打斷他,終於挑到刺兒似的,好整以暇的笑著反問:「我跟楊開泰比什麼了?」
楚行雲不緊不慢道:「是,你是沒跟他比過,但是總在我耳邊說他二十一二歲的時 候有我教著,你二十一二歲的時候只有肖樹教,不是你嗎?」
賀丞聞言,理直氣壯道:「有錯嗎?我剛工作的時候你就是沒有陪在我身邊更沒有教我什麼!」
楚行雲被他氣樂了:「工種不一樣啊小少爺!你要是當警察,我肯定天天陪著你教你,你做生意我能教你什麼?」
雖然他說的有些道理,但是賀丞固執己見堅決不改,哼笑一聲道:「我也當警察?也像你似的去上警校,一走就是五六年?」
話被他說到這份上,楚行雲不敢狡辯什麼了,默默的打開他的手機查看本機號碼然後存到通訊錄,剛存好就聽賀丞站在廚台後似笑非笑的問道:「你給我的備註是什麼?」
是什麼?當然是'賀丞'了。
但是楚行雲張口胡說的本領早就練的爐火純青,他雖然不清楚賀丞想從他嘴裡聽到什麼答案,但是他可以給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答案。
楚行雲朝他抬了抬下巴,笑瞇瞇道:「寶貝兒。」
他這聲寶貝兒叫的低沉酥軟,聽的賀丞耳根子一麻,臉都紅了。
楚行雲像沒瞧見似的,哄了他一句就低頭擺弄手機,把一行刻在腦子裡的數字撥了出去。
昨天晚上鄭西河把手銬的鑰匙塞到他手裡,並且在推他入水時又在他耳邊說了一個名字——宋琳琳。
而現在他撥出去的這個號碼就是寫在手銬內側的一串數字。
電話很快通了,手機裡傳出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
「喂?」
楚行雲看了一眼在廚房切麵包的賀丞,不動聲色的轉頭看向窗外高升的艷陽,壓低了聲音道:「你好,宋琳琳女士嗎?」
女孩兒沒有絲毫警惕,道:「是啊,你是誰?」
楚行雲說:「我是同城快遞投遞員,這裡有你的快遞,但是地址寫錯了,你給我一個準確地址,下午我給你送過去。」
宋琳琳依舊沒有起疑,很快就給了他一個地址。
楚行雲掛斷後,斂著眉心陷入沉思。
昨晚鄭西河的確放了他一馬,但是他不確定鄭西河是否誠心和他'合作'。這個宋琳琳到底的鄭西河想託付給他保護的人還是引他上鉤的一個誘餌,他現在還不能確定。
兩分鐘後,他把電話打到技術隊辦公室找高遠楠,卻被告知高遠楠請假了,他無暇細想,隨便找了個人調查宋琳琳。
兩通電話打完,賀丞也烤好了麵包,塗上果醬送到他手中。
楚行雲很不喜歡吃這些又乾又甜的東西,但是賀丞給他烤麵包片夾果醬,這是賀家老爺子都沒有的待遇。於是他什麼都沒說,十分領情的咬了一口,差點被滿口的果醬甜倒牙。
賀丞不知從哪兒找出來一瓶紅花油,盤腿坐在兩隻貓經常窩的地毯上,也就是楚行雲腳邊,手法頗為熟練的倒出一些油膏在掌心,先在掌心裡搓熱了,然後把他的左腳拉到懷裡,輕輕的按壓揉搓。
楚行雲只顧驚訝,含在嘴裡的麵包遲遲才嚥下去,笑說:「可以啊小少爺,這招兒跟誰學的?」
賀丞垂著頭專心按摩他的腳踝,淡淡道:「說明書。」
楚行雲抿著唇角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臉龐,撕下一塊麵包像餵貓似的遞到他唇邊,道:「說吧。」
賀丞張嘴咬住:「說什麼?」
楚行雲用拇指把沾在他唇角的一滴果醬擦掉,笑道:「我知道你想跟我聊聊昨晚發生的事,你想問什麼?說吧。」
賀丞垂著眸子,修長的手指在他沾滿了油脂而分外黏滑的腳腕上來回游走,手法已經不像是按摩,而像是畫家執著畫筆細心專注的在作畫。
賀丞聲音低沉:「其實也不用問,我知道誰想對你動手。」
「你是說覃廳長?」
「你想重查十三年前的綁架案,他如果想阻攔你,什麼事幹不出來?」
楚行雲笑:「我倒覺得不是覃廳長。」
賀丞抬起頭看著他,目光疑慮:「不是他?」
楚行雲道:「那件案子,我一直查的很隱蔽,到現在為止只有兩個人知道,而且這兩個人我絕對信任。」
賀丞直覺就要懷疑他口中的兩個人,但是看到他眼神中的信賴和篤定,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垂下眼睛繼續在他腳踝上按摩,語氣一瞬間消沉了許多:「你知道我昨天晚上聽到你那邊出車禍的聲音,是什麼心情嗎?」
楚行雲離了沙發,在他對面坐下,看著他的臉笑說:「可以想像。」
賀丞忽然抬起眸子對準了他的眼睛,發了狠似的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你是我的,你的人,你的命,都是我的 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決不允許以任何方式失去你。」
楚行雲心口一熱,眼神陡然變的溫軟,抬手摸了摸他的臉,說:「嗯,你的,都是你的。」
賀丞沉沉看他片刻,忽然抬起沾滿紅花油的右手按住他的後頸,啃咬似的含住他的嘴唇。
楚行雲被他一撞,雙手下意識的撐住地板,上身隨著他的逼近不斷往後揚倒。
賀丞急躁的含住他的嘴唇,捲動他的舌頭,讓他不得不調整呼吸配合自己的節奏,像一個惡鬼一樣瘋狂的吮吸他口中香甜的果醬的味道。
楚行雲幾次被他的舌尖頂入最深處,舌根一陣疼痛,一陣酥麻。為了守住陣地不被搗毀城池而和他的唇舌展開對抗,時而推拉,時而廝纏,這種通過實戰總結出的小技巧把雙方折磨的慾念叢生。
楚行雲不知不覺的被他壓倒在地毯上,雙手摟住他的肩膀,手指在他後頸和髮根處來回穿插——
「有人來了。」
楚行雲額頭上滾著汗,手撐著地板抬起上身看著他說。
賀丞:「......沒有。」
楚行雲凝神細聽了聽門外的動靜,然後嘆了一口氣,扶著額頭昏頭腦脹道:「有。」
彷彿為了驗證他所言非虛,他話音剛落,門鈴就被按響。
賀丞滿臉鐵青的從他身上站起來,轉身對著空氣用力揮了一拳,然後進了洗手間。
「來了。」
楚行雲掂著腳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慢悠悠的走過去開門。
傅亦站在門口,舉起手中的文件袋:「我有線索。」
他說的線索是他從醫院裡帶回來的幾張畫,如果說那些簡筆劃也能成為畫的話。
楚行雲倒了兩杯水端到客廳,然後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整齊擺放的幾張圖紙:「什麼線索?」
傅亦引他看向其中兩張圖紙右上角畫著的由三個英文字母組成的圖形,道:「你看這兒。」
楚行雲捏著下巴認真的看了兩眼,道:「我發現了,應該是什麼標誌之類的,但是高遠楠沒有檢索到。」
傅亦的手指在紙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嚴肅道:「這是蜀王宮的LOGO。」
楚行雲眉頭一擰:「蜀王宮?」
傅亦把昨天晚上在蜀王宮'偶遇'陸夏的經歷簡明敘述一遍,隨後著重點明道:「我覺得這兩張畫著蜀王宮LOGO的圖應該就是陸夏在酒店裡留下的記憶。」
楚行雲再次認真的審視這兩張畫,發現上面簡筆勾勒的畫面都和蜀王宮扯不上關係,一張紙上畫著迷宮似的環狀圖形,一張圖上畫著一副自由女神像,兩張圖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右上角畫著蜀王宮是LOGO。其餘兩張圖上沒有蜀王宮LOGO,一張畫著一個長髮女人的輪廓,一張則畫著卡通形象的長耳朵兔子,暫時沒有發現任何指代意義。
傅亦的推測不無道理,因為這四張圖中有的畫著LOGO有的沒畫LOGO,這就說明陸夏還具有一定的分辨記憶和將記憶畫面組合分離的能力。
無論傅亦的推測是真是假,他們都需要驗證。
既然這兩段記憶有可能存在於蜀王宮,那就回到案發地。
楚行雲把幾張圖收起來裝進文件袋,起身道:「走。」
賀丞洗過臉從洗手間出來,恰好看到楚行雲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副急著出門的樣子。
「去哪兒?」
賀丞雙手揣在褲子口袋,看著他問。
有了新的方向,楚行雲瞬間耳清目明精神煥發,腳也不疼了氣也不燥了,雙腳穩健的走到落地窗前拿起自己的手機:「出去一趟,你來嗎?」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玄關換鞋,賀丞追過去站在他身後,出奇的沉默了一會兒,說:「不了。」
楚行雲穿好鞋,詫異的回頭看了看他,再三確認道:「真不來?」
「嗯,你自己當心。」
楚行雲以為他想通了,懂事了,於是頗為欣慰的笑了一下,說:「那我走了,有事打電話。」
賀丞稍一點頭:「好。」
出了九里金庭,楚行雲坐在傅亦的車上直奔蜀王宮。
在車上,他不免想起了自己的新車,於是想給肖樹打個電話問問車還能不能修,但是換了新手機沒有肖樹的號碼,只好作罷。
傅亦見他呲著牙皺著眉,一副心絞痛的模樣,以為他在擔心賀丞,於是寬慰他道:「賀丞不是小孩子,你不用這麼擔心他。」
「我現在不擔心他。」
楚行雲愁眉苦臉道:「我在擔心他送給我的車。」
傅亦:......
他的新車百十來萬,是該擔心擔心。
「寫份報告吧。」
傅亦給他出主意:「看隊裡能不能給你報。」
楚行雲更愁了,捂著臉長嘆一口氣:「沒譜啊,上一輛車就給我報了個車輪胎錢。」
傅亦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向他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十幾分鐘後,楚行雲就沒工夫心疼去賀丞送給他的車,蜀王宮到了。
張經理'受賄'的罪行他已經知道了,所以這次他誰都不信,連保安都沒讓跟,拿著房門鑰匙爬樓梯上了三樓。
樓道裡,保洁大媽正拿著吸塵器在清掃地板。
楚行雲眼神疑慮的看她一眼,然後打開106房門,走了進去。
第二次回到案發現場,不過這次他們有了明確的目標,雖然目標依舊很虛幻,像畫在紙上的兩抹鬼影。
楚行雲拿出畫,看著門上牆壁噴繪的圖案和紙張上的LOGO做比對,發現兩幅圖案可以說是一摸一樣。但是這幅圖案每個房間都用,如何說明陸夏是在106房留下的記憶?倘若無法證實圖案記憶來自106,那麼他們的猜想將毫無意義。
「陸夏說他想回到出事前住的房間看看,結果到了這間房?」
楚行雲問。
傅亦道:「沒錯,你覺得是他的潛意識嗎?」
楚行雲沒說話,再次回到橫屍的臥室門口,看著被楊開泰用以破解圈套的那級台階,看了一會兒,隨後將目光上移,移到側對著門口,一面豎在床頭的銀鏡上。
為了格調為了裝逼,這裡的房間裡裝了多面銀鏡,用來延伸視覺效果。
楚行雲看著鏡子裡被拉遠的自己,忽然往後退了幾步,站在臥室正對面的洗手間門口,隨後低頭看向畫在紙上的高舉火炬的自由女神像——
「傅哥。」
忽然,他叫了傅亦一聲,音調前所未有的陰沉。
傅亦聽出他聲音裡的不同尋常,連忙走過去:「怎麼了?」
楚行雲抬起一雙陰氣森森的眸子,盯緊了臥室門口虛無的一點,彷彿在那裡看到了周世陽矗立在門口的亡魂。
「這張畫,畫的不是自由女神像。」
「不是自由女神?那是什麼?」
傅亦忙問。
楚行雲看著臥室方向,雙眼中漆黑的暗流不斷的漂浮,湧動。眼神篤定的似乎看到了周世陽僵直的屍體從地上爬起來,緩緩轉過身看著他們——
死去的周世陽滿頭滿臉淌著鮮血,枯木般灰敗無神的眼睛裡瀰漫著濃重的死亡氣息,支配著他的身體借他的口說出:「是舉起武器,正在殺人的兇手。」
傅亦愣了愣,隨著他的目光看向周世陽橫屍的臥室,忽然,頭皮一炸,此時一陣過堂風不知從何處吹了過來吹的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是說,陸夏目睹了兇手的作案過程?」
傅亦不敢置信的問道。
楚行雲忽然把門外掃地的保洁叫了進來,走到外堂的窗前,問道:「這扇窗戶客人可以自己打開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只能從裡面打開。」
保洁走過去把上下推拉式窗戶底部控制滑軌的把手輕輕按住,然後往上一抬,窗戶應聲而開。
保洁演示了開窗後,想把關窗也演示一遍,但被楚行雲阻止。
楚行雲探出身子看了一眼連接左右兩間房的露台,問道:「您打掃房間有規律嗎?我是說,有時間規定嗎?」
保洁道:「有的呀,一般是早上八點鐘,晚上八點鐘,一天打掃兩次,客人需要打掃的話我們也會打掃。」
「打掃房間的順序呢?按照門牌號從低到高?」
「一般都是這樣呀,順著就打掃過來了。」
「也就是說,您都是先打掃106,然後打掃107?」
「是是是。」
楚行雲斂眉沉思片刻,又問:「案發當天,九月十一號,十一號之前您打掃107房間的時候,房間的窗戶是開著還是關著?」
保洁被他難住了:「哎呀,我真的記不清啊,不過我都是打掃房間的時候把窗戶打開透透氣,走的時候就關上的呀。」
此時傅亦走過去,問道:「你有思路了嗎?」
楚行雲似有所感慨般搖頭笑道:「太簡單了,咱們竟然被迷惑這麼久。」說著一頓:「陸夏如果想潛入進這間房,只需要保洁的兩個工作日。」
忽然被點名的保洁大媽一臉誠惶誠恐。
楚行雲安撫性的拍了拍大媽的肩膀,道:「您不用怕,我們按照您平日的工作流程走一遍。」
大媽點點頭。
楚行雲拿著一串鑰匙打開107號房門,和傅亦徑直走到外堂窗戶前,他按住窗戶地步的滑軌開關把窗戶打開,然後鑽出窗口,對傅亦說:「你在這兒等我。」說完踩在僅容一人通行的露台上,走到106號窗戶前,敲了敲窗戶。
保洁大媽按照他的吩咐,像進來打掃房間一樣打開窗戶通風,然後回身去取清潔工具。
就在此時,楚行雲從窗口輕捷的跳了進來,由於已經脫了鞋,所以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隨後就地隱藏在一旁的落地窗簾後。
大約十分鐘後,保洁關閉窗戶進入107房間。
然後模擬第二天,大媽再次來到106號房,率先打開窗戶通風,楚行雲隨便找了個她沒注意的時刻又從窗戶逃了出去,然後蹲在107號窗外的露台上等著。大約十幾分鐘後,大媽走進107號房,打開窗戶,楚行雲從窗口跳進來,對站在窗前等他的傅亦說:「密室。」
保洁大媽在自己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幫兇,頓時被嚇的面無人色。
楚行雲安慰她:「別急,或許您幫的並不是兇手。」
傅亦還未從他破解的密室中繞出來,又聽他給出一個自相矛盾的說法,忙問:「不是兇手?」
楚行雲把畫著'自由女神像'的畫紙展開,目光落在她高舉的火炬上,道:「如果陸夏看到的真是兇手,那麼這個兇手慣用右手,但是我見過陸夏削蘋果,他是左慣手。」
「但是自由女神像舉起火炬的手都是右手。」
楚行雲搖搖頭,有條不紊的解釋道:「先後邏輯上的不同,陸夏是看到兇手殺人時的模樣,才在腦子裡形成圖像。而不是為了畫自由女神像,去杜撰修改腦海中的記憶,只有他腦海中的圖像無限接近自由女神像時,他才會將兩者混淆,用自由女神像代替行凶作案的兇手。」
傅亦皺眉:「你的意思是,他千方百計潛入107,卻沒有動手,只是目睹別人殺人?」說著連忙否認:「不不不,太分裂了。」
楚行雲不緊不慢的笑了笑:「或許他面臨的狀況,他這個人,就是這麼分裂?」
傅亦似乎被他說服了,摘下眼鏡憂慮重重的嘆了口氣:「現在所有 線索又回到一個失憶的人身上。」
楚行雲也覺得荒唐,但是事實就是如此,現在陸夏成了至關重要的人物,想要查出真相,就需要挖出他身上的秘密。
一道手機鈴聲響起來,楚行雲聽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他的新手機在響,因為號碼儲存不夠,所以來電顯示是未知。
肖樹一說話他就聽出來了。
「楚隊長,你沒和先生在一起嗎?」
楚行雲頓了一瞬,預感到了什麼似的心臟一沉:「沒有,他怎麼了?」
肖樹急的聲音都變了:「剛才保鏢到樓上敲門,家裡根本沒人,他或許從後門離開九里金庭了!」
腦袋裡'嗡'的一聲悶響,楚行雲像是被人迎頭打了一悶棍,打得他頭暈目眩,忍了一上午的腳傷此時分外嚴重,讓他險些站不住。
他顫抖著手指播出賀丞的電話,謝天謝地,賀丞接了。
「你忙完了?」
賀丞問道。
楚行雲渾身脫了力似的靠著牆壁站定,一瞬間感到口乾舌燥,嚥了一口唾沫,問:「你在哪兒?」
賀丞卻不說話。
楚行雲分外專注的去聽手機裡的動靜,忽然聽到他那邊傳出機場廣播提醒旅客登機的聲音。
「我去找真相。」
賀丞的氣息很平緩,楚行雲似乎能看到他說出這句話時,那一臉的安之若素。
楚行雲嚥了幾口氣,被掐住了脖子般拼盡全力艱難的發出聲音:「賀丞,你別亂來,告訴我你在哪個機場,我現在就去接你,聽到了嗎?」
賀丞沉默著,沉默的讓他害怕。
「我他媽問你在那個機場?!」
楚行雲理智盡失,歇斯底裡的吼道:「我讓你在家等我,你跑出去幹什麼?你敢動一步試試看,我他媽弄死你你信嗎?!」
賀丞像是被他逗樂了似的低低笑了一聲,只是那笑聲很短促,根本來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行雲哥。」
賀丞輕聲笑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解決,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手機裡忽然響起忙音,楚行雲看著黑了屏的手機屏幕愣了一會兒,忽然像發了狂似的把嶄新的手機狠狠砸向地板。
「賀丞我操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