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不過綁架勒索的前提在於，要先弄清楚你是真公主還是假公主。說不定和鈴木綾子心中的‘克里斯’一樣， 克里斯布蘭德口中的‘莉莉絲公主’只是你的偽裝身份之一。”伊路米沒什麼表情地分析著， 正因為沒有表情， 更讓人認為他說的都是對的。

　　“先假設你是真公主好了。既然我沒在新聞中見過你，你也不會是什麼強國的公主。面對不明財政的小國家，要開出怎樣的價碼才合適呢？”他還在自顧自地說。

　　莉莉絲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不在無語中爆發，就在無語中滅亡。

　　但莉莉絲既沒有爆發，也沒憋到滅亡，面對大少爺她一向選擇無情吐槽！

　　“退一萬步， 就算我是真公主，您也不要想著綁架我呀！揍敵客家可是世代做殺手生意的，您到底有沒有一點職業自信？”

　　職業自信四個字，彷彿點醒了伊路米。

　　他又想了想， 黑洞眼對上莉莉絲的，那純粹的黑好似看不見盡頭的深淵。

　　伊路米果斷地說：“那就殺了你。”

　　莉莉絲更抓狂了， “為什麼呀？！又沒有人委託您， 您殺我有什麼好處嗎？！”

　　“沒。”伊路米回答得乾脆。

　　他的話音微妙地停頓一秒， 才接著說：“可把你留在揍敵客家裡，更沒什麼好處。”

　　尤其是在他仔細考慮後， 勞動改造聽起來實在不怎麼可信， 他們家又不是什麼慈善企業， 為什麼要貿然聘用不知底細的人？就算因為工資低廉接手了一個廉價勞動力，按照爺爺的思維， 前提條件是該勞動力的水平在合格線以上。

　　而且他應該把相親指導任務剔除了再看，因為相親的事是在莉莉絲入職一個月後，媽媽才交給她的，絕不是想要莉莉絲指導相親，才將她聘用進來。

　　這個因果關係太重要了。

　　莉莉絲的身體素質，尤其是實戰經驗，追不上絕大部分揍敵客家的員工。

　　聽說當時是爺爺同意的？

　　精明的爺爺到底哪裡糊塗了呢？即使讓她來勞動改造，從揍敵客家的角度來看，也就多個打雜的，並不能派上什麼用場啊。

　　反觀莉莉絲，兩個多月前她大概剛結束一次詐騙，那時正是國際刑警和職業獵人追擊她的高危時期。可她轉眼就進揍敵客家做了女僕，光山腳下的那扇門，就隔絕了絕大多數的追捕勢力。

　　對於她來說，反而利大於弊。

　　莉莉絲為什麼能進揍敵客家做女僕，那只有一個解釋了。

　　真的如她玩笑時所說過的一樣——她是走後門進來的。

　　並且讓她來“勞動改造”的人，有著一定的影響力，所以爺爺才賣了這個面子。

　　這樣的人留在揍敵客家，不但沒有好處，反而存在隱患。

　　伊路米微微眯起眼睛。

　　殺了她嗎？

　　伊路米的視線落在身旁莉莉絲的脖子上。

　　夏季制服的領口開的比較低，露出鎖骨以上的一片雪白，女性的脖頸那樣纖細，不廢吹灰之力就能輕鬆折斷它。

　　說起來她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連釘子都躲不過。

　　所以他也不需要折斷她的脖頸，只需要一根釘子，悄無聲息地送進她的後頸內，她就死了。

　　如此簡單的舉動，伊路米卻遲遲沒有下手。

　　伊路米很清楚自己的行事作風，對家裡有害或可能有害的人或事物，他傾向於抹殺。

　　抹殺，是他出生以來，僅次於生存必須活動以外，最讓他有成就感，且有安心感的舉動。

　　死人不會說話，死人不會背叛，死人什麼也做不了。

　　然而伊路米此時硬生生地聽到心中另一道聲音在說——為什麼要如此多慮呢？只是一名女僕罷了，而且是一名弱得要死毫無威脅的女僕，至今還活著肯定是因為運氣好。

　　大概家裡沒有比她更心口不一的女僕了。

　　留下來也很有趣。

　　反正沒什麼所謂，威脅也大概是自己多慮，為什麼要殺掉莉莉絲？

　　他不是一向最討厭做無用功了嗎？

　　伊路米的殺意升起，又漸漸消散掉。

　　就在將要消散乾淨的前一秒，伊路米的腦內陡然閃過一道難以言喻的想法。

　　上次半夜裡，牢籠內他思考過的題目。

　　戀愛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甚至有經驗者也無法形容的情感，對於他來說，約等於未知數X1；殺人衝動從小經歷過無數次，卻未曾有過頻繁遏止殺意的時候，這種情感約等於未知數X2。

　　同為未知，未知感情X1等於未知感情X2嗎？

　　相等嗎？

　　伊路米盯著莉莉絲一陣猛瞧，大眼睛一眨不眨。

　　莉莉絲也疑惑地歪著腦袋，眼睛同樣一眨不眨。

　　金髮女僕看上去又呆又傻。

　　……真的相等嗎？

　　伊路米的腦袋後掛滿了冷汗，竟然連該不該否決，他都不太清楚了。

　　他強迫自己把腦袋掰過去。

　　並且降下隔板。

　　車內的空氣好像清新了一點，蠢女僕頭髮上的洗髮水香味也淡了很多。

　　啊……

　　不要再想了！

　　伊路米不再盯著莉莉絲瞧，莉莉絲才終於長舒一口氣。

　　太……太險了。

　　大少爺的殺氣隱藏的那麼好，要不是她的能力，誰知道他又忽然想殺她，且動真格的。

　　並且又雙??用念能力了……

　　上週大少爺都快發現她的能力了，她的勞動改造還有半年之久……而她能不能在半年後活著走出黃泉之門？

　　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前路黑暗，莉莉絲有點愁。

　　也許是太愁了點。

　　在回程的飛艇上，莉莉絲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摔了伊路米大少爺的巧克力巴菲，接著又一個不小心把第二份賠禮的巧克力巴菲摔了，然後彷彿今天中了“摔巴菲buff”的莉莉絲，在第三份巴菲臨端上桌子前，三次失手摔碎……

　　伊路米長久地看著一地巧克力巴菲屍體，正不發一言。

　　莉莉絲也望著巴菲們的屍體，低下頭，一言也不敢發。

　　並且她的心還七上八下著，大少爺如此陰晴不定，而她今天又使用過能力，莉莉絲心頭的小鼓敲個不停，她一邊窺探著大少爺的情緒，一邊猶豫著該不該再用一次。

　　誰知道在長久的沉默後，伊路米說：“算了，不吃了。剛剛在咖啡店裡吃過足夠多的甜品，我要睡覺了，到枯枯戮山再叫我。”

　　莉莉絲戰戰兢兢，“是、是！”

　　然而她望著大少爺的背影，靈魂顫抖著，同時充滿疑惑。

　　她，可是，摔碎了，少爺最愛的，巧克力巴菲唉！

　　而且還是三杯！

　　小命還在，電擊室不用去，甚至連鞭子都沒有嗎？！

　　莉莉絲實在忍不住，問：“少爺，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比如腦袋疼，腦袋發熱，腦袋不舒服？”

　　伊路米沒理她，逕自睡覺去了。

　　沒有懲罰，莉莉絲戰戰兢兢了好幾個小時。她先是把巴菲們的屍體處理了，緊接著又對著飛艇進行大清掃。等飛艇著陸時，內裡皮卡皮卡，除了大少爺睡覺的房間以外，每一寸都猶如翻新重鑄，並且飄散著清潔劑的檸檬香味！

　　她的自我贖罪只減輕了部分罪惡感，回到宿舍，莉莉絲不禁拉住兼職的豆葉神父偽，把飛艇上的事進行自我懺悔。

　　莉莉絲抓了抓腦袋，十分困惑。

　　明明沒有用能力，可為何什麼事都沒有……

　　“我怎麼感覺大少爺對我寬容了很多？”她把能透露的後半句透露出來。

　　豆葉望著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路過聽聞兩人對話的瑟琳娜也眨眨眼，再眨眨眼。

　　兩人的眨眼包含多重意味，但心思重重的莉莉絲把所有的含義全都漏看。

　　豆葉不甘心，她拿出她最甜美最知心姐姐的聲線，柔聲誘導。

　　“那親愛的莉莉絲，你覺得是為什麼呢？先聲明，我們摔了巴菲一定會被罰鞭子的，一定。”

　　瑟琳娜也使勁點頭。

　　“對啊！我也覺得很奇怪，你說我要不要自動去領鞭子？”莉莉絲仍然憂慮。

　　“不，比起鞭子，你更要思考為什麼。”

　　莉莉絲絞盡腦汁。

　　然後一道稍縱即逝的靈感在她腦內閃現，莉莉絲趕緊抓住了它！

　　“我知道了！”

　　豆葉和瑟琳娜期待地看著她。

　　她以拳擊掌，整個人散發出智慧的光芒。

　　“因為夫人給我的卡！”

　　豆葉：“……”

　　瑟琳娜：“…………”

　　她們忽然不知道該心疼少爺多一點，還是心疼莉莉絲多一點。

　　伊路米雖決定不多想，但想要知道的信息，他仍要知道。

　　回來後，他逕自走向靡稽的房間，說：“你能調查出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位金髮的公主嗎？”

　　“哈？伊路哥，你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金髮太籠統了，查起來沒完沒了。”

　　這時伊路米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是他進行微笑練習時，對著莉莉絲拍的。

　　他說：“年紀在十九歲上下，金髮碧眼，差不多長這樣。”

　　靡稽接過照片一看。

　　“…………”

　　這，不是他們家的女僕嗎？大哥這是著了什麼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