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筱原端著紅豆飯，來到基裘夫人的茶室。

　　基裘正捧著溫泉旅館服務員們連夜撰寫的報告， 一邊看， 一邊捂嘴呵呵笑。

　　“夫人， 您的紅豆飯。”

　　“怎麼去了那麼久？”基裘頭也不抬。

　　“剛剛在路上耽擱了一下，我碰到了伊路米大少爺。”

　　這時基裘抬眼，電子眼的顏色仍是興奮且感動的黃色，她發現筱原的右手無力地垂下，呈現一種詭異扭曲地狀態，並且她的呼吸聲相較平常來說，稍顯沉重且有雜音。

　　也就是說， 剛剛伊路動手了。

　　按照筱原的請求，伊路米確實留下她完好的兩條腿和一隻手，但她身體的其餘部分，就不太好說了。

　　明明受了很嚴重的傷， 筱原卻很好地管理了自己的表情，彷彿一隻感受不到痛楚的機器人。

　　“夫人， 少爺讓我帶話給您。”

　　“說。”基裘的面色陰沉。

　　“少爺說……”筱原回憶了一下方才伊路米大少爺說話時的樣子， 聲音不可控制地微微顫抖。

　　方才在話音剛落的瞬間， 伊路米的殺氣就倏地爆發。

　　這種令人膽寒的殺氣讓筱原馬上提高警惕，但即便如此， 在幾個來回下， 她先是受了些皮肉傷， 緊接著右臂被硬生生折斷，這間接導致她後來格擋不及， 她被伊路米毫不收力的一拳直接擊中，整個人脫力，像個破塑料袋一樣掉到地上，滾了幾圈，動彈不得。

　　筱原“哇”的一口血吐出來，渾身沒有哪一處不疼，就連呼吸都是疼的。

　　右臂肯定斷了，肋骨也斷了兩三根的樣子，其中一根斷骨可能傷到了肺。

　　她在做著身體狀況評估的時候，伊路米走過來。

　　筱原憑著求生的本能爬起來，迅速和伊路米拉開距離。

　　只是這次，伊路米並沒有再攻擊她。

　　他說：“你還要送紅豆飯給媽媽吧？帶句話給她。”

　　陰森的走道里，穿堂風陣陣吹過，伊路米黑色長髮在空中亂舞，被陰影遮蓋了大半的面孔，只有一雙黑洞洞的雙眼清晰可見。

　　筱原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呼吸一窒，僵在原地不得動彈。

　　“上次在海邊已經說過了，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不然我會很生氣的。雖然我和媽媽是家人，我不會動手，但這不表示我不會對她的爪牙動手。”

　　伊路米散發出可怖的森森鬼氣，“如果再踏進不該踏進的領域，手腳不論有多少隻，我都會一根根折斷。”

　　筱原把伊路米的話，原原本本複述給基裘夫人。

　　基裘一向對兒子們往普世價值觀中可怕方向發展欣喜不已，這會的表情卻變得很難看。

　　她咬著手指，愈來愈憤怒。

　　“這可是伊路的人生大事，竟然不要媽媽插手？！遲到的反抗期嗎……媽媽……媽媽，太傷心了！太傷心了！”

　　基裘氣得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可她氣到一半，忽然又如少女般嬌羞地捧臉。

　　“可是，可是，冷酷的伊路也超級棒！而且還是因為莉莉絲的事情而生氣的，媽媽真感動！”

　　矛盾的基裘在房間裡一會發狂一會興奮又一會嬌羞什麼的，筱原站姿標準地在一旁，十分無語。

　　……因為她正斷手斷肋骨，肺部出血，疼得要死。

　　夫人，她能不能先去趟醫務室？

　　翌日，基裘在天秤的兩端終於做出抉擇，筱原病假住院期間，才完工的揍敵客家全覆蓋無死角式新型攝像頭網，才上崗沒幾日，正慘遭拆除的命運。

　　只有以前防火防盜防暗殺的攝像頭們留了下來。

　　基裘夫人即使做了決定，也分外不捨，她抹著眼淚，揮著手絹，把不久前海邊別墅的錄影又看了好幾遍。

　　同時作為拆除攝像頭的“費用”，她把沒有用春藥莉莉絲卻還是把伊路推倒的消息，並沒有告知伊路米。

　　既然年輕人們想自己折騰，那她還多嘴個什麼？

　　作為被監控的主角之一，莉莉絲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但她卻表現出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繼續在枯枯戮山上當著快樂的小傻X……啊不，是快樂的小女僕。她上午去上見習女僕戰力加強培訓班，下午去給伊路米大少爺胡亂講課。

　　說到胡亂講課，莉莉絲就覺得自己真的不容易。

　　講真她是真沒相親過也壓根不需要相親，現在課程的內容一半靠自己胡謅，另一半感謝偉大的互聯網好用的搜索引擎！

　　然而在課程進行到兩個月後的今天，除了實在難啃的硬骨頭們，比如讓伊路米大少爺微笑，莉莉絲還真想不出，該講點什麼。

　　從昨晚愁到今早，又從今早愁到今天下午，在開課時，莉莉絲仍沒有想好。

　　於是在三樓的小餐廳裡，兩人各坐桌子一端，正在乾瞪眼。

　　“你倒是說點什麼。”伊路米說到。

　　“……不行，實在想不到議題。”莉莉絲只覺得頭髮都要愁掉了，她趴在桌上，“我可是從昨晚開始就毫無頭緒了。”

　　“失職的指導老師需要懲罰。”

　　“不要！……等等，我馬上就要想到了，就差那麼一點，馬上就要有靈感了。”莉莉絲還在進行著最後的掙扎。

　　伊路米面無表情地又重複了一遍。

　　“失職的指導老師需要懲罰。”

　　“……”莉莉絲不想和小黑屋、電擊室作伴，她立刻惱羞成怒地甩鍋，“說起來我都是上了兩個月的課了，全都是我一個人在那裡講，大少爺只是聽而已。那這麼長的時間裡，您就沒一點自我思考嗎？！”

　　……對，就是這麼回事。

　　哪個學校課程表裡還沒個自習或者答疑啊？

　　莉莉絲以拳擊掌，很堅定自己臨時想出來的“教學方針”是正確無誤的。

　　“就是這樣，少爺，您有什麼疑惑嗎？今天都可以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誰知道伊路米沒有無語，反而真的思考起來。

　　他撐著下巴，神色認真，一副仔細回想、認真學習的模樣。

　　少傾，他豎起一根手指。

　　“我想到了。”

　　莉莉絲笑眯眯：“什麼什麼？少爺您儘管提問吧！”

　　反正她答不上來還有萬能的谷歌，這次她可是機智地帶了手機。

　　伊路米說：“接吻。”

　　莉莉絲：“接吻啊……”

　　“嗯。”

　　“接吻啊……啊？！！！”莉莉絲回過神來，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音調也陡然拔高。

　　然而桌子那邊的伊路米仍然一本正經，一副認真好學的好學生樣子。

　　莉莉絲看著他的臉，不可控制地回想起就在前不久，溫泉旅館的晚上，這張臉距離她那樣近，腦袋後的手並不容許她躲避，她也不想躲，兩人接吻了。

　　……並且不止一次。

　　莉莉絲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變紅，幾秒內就變成了一隻煮熟的蝦子。

　　伊路米微微眯眼：“剛才才誇下海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老師，現在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我我我我我說……”

　　“嗯？還是老師自己也不知道，明明是‘老師’來著？”

　　啊平時沒見大少爺喊她老師，現在一口一個老師擺明了就是調侃，令人好暴躁！

　　莉莉絲咬牙。

　　下一秒，面具式招牌女僕笑容，出現在她臉上。

　　莉莉絲說：“少爺您說的對，即使這在相親中用得不是很上，但只要您的最終目的是結婚，接、吻、技、巧！什麼的，必定有用得上的一天。”

　　她故意把那四個字加重，說得很學術很專業的樣子，展現得完全不在乎。

　　並且她還主動走到伊路米身邊，拉開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兩人現在距離，一拳。

　　莉莉絲深呼吸，再深呼吸，她深呼吸了好幾下，終於整理好了心情，側頭。

　　伊路米已然側頭，他撐著腦袋，長髮從肩頭滑落。

　　面癱臉仍然面癱，只是黑洞眼的視線，比以往，好像更灼人了那麼一點。

　　莉莉絲頓時心臟狂跳。

　　她很想把頭轉回去，但此時轉回去就輸了！莉莉絲非常堅強地僵在原地。

　　誰知道伊路米稍稍揚起下巴，一副等得不耐煩的樣子。

　　“那應該怎麼做呢，老師？”

　　“…………”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莉莉絲的腦袋裏，伊路米方才說過的“怎麼辦”以加強回音方式不斷在腦袋裏重放。

　　莉莉絲哪裡知道怎麼辦？！

　　她知道那才有鬼。

　　金髮女僕只能拚命回憶自己為數不多的經驗，其中距離最近，且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前兩天。

　　……對象是眼前這個人。

　　柔軟的觸感，摟緊的懷抱，和讓人頭皮發麻腦袋發暈整個人發軟的，吻。

　　而那雙嘴唇就在眼前，像陷阱裡的香甜蘋果派。

　　誰說只有女色才能誘惑人？

　　男色誘惑起人來的時候，效果並不會減少分毫。

　　明明是令人討厭的無神黑洞眼，今天看上去怎麼好像有點神采了……

　　莉莉絲如此想著，喃喃說到：“我想，應該是……”

　　她擱在桌上的手收緊。

　　整個人慢慢、慢慢靠近。

　　我想應該只用親上去，就夠了。

　　如此想著的莉莉絲，也如此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