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哦!為什麼?”
“不知道。我遠遠見他在瀑頂徘徊。正準備上前問個究竟,他已經一躍而下,到有人出面料理我才知道是他。”
古二少爺點點頭,心裡暗忖:“照花靈這麼說,莊亦揚真的是為了跟門士英決鬥失敗而自殺,他劍柄上還留有布條遺言,這與事實相符了。可是,以莊亦揚當時在鬼林中的表現,他是個十足小人,小人甘於自殺麼?也許,他後來感覺到活下去難以見人,所以改變心意,突然下決心,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有的行為無法以常理衡斷。”
為什麼墓是空的呢?話已到口邊又嚥了回去,這一點不能問,掘墓挖墳並非光彩的事,還是不說為妙。
“謝謝你解開了我心中之謎,第三呢?”
“這第三嘛……說出來會很傷感情。”
“哦!說說看?”。
“我要殺你!”的確是很傷感情也非常之意外的一句話,但她的聲調不變,依然是那麼柔媚,目光也正常。
古二少爺著實地吃了一驚,但他的神色也沒變。
“為什麼要殺我?”
“殺人可以隨便說出一千個理由,也可以不用理由,因為殺人本身便是理由。”她說得從容不迫。
“當真?”
“半點都不假。”
“可是你剛才所說的第一件事……”
“對,我說過對你的為人很感興趣,但只是興趣而已,見了面,談了話,興趣已經得到滿足了,接下來當然是要辦我該辦的事。”花靈現在真的醜惡了,內心與面具一樣醜惡,不管面具之下是什麼樣的一張臉。
“你準備怎樣殺我?”古二少爺滿無所謂的樣子。
“現在已經有極犀利的東西指著你的要害,你有通天本領也躲不掉,這可不是危言聳聽,是真實的。”她說得很認真,目光中也跟著迸出殺機。
古二少爺呼吸為之一窒,他感受得到對方說的不是假話,她是真的要殺人,為什麼呢?她不肯說問了也是白費。他迅快地做了評估,最大的可能是暗中有利器對著自己,因為要正面出手諒她還沒這份能耐。
“花靈!”古二少爺神色依然自若,臉上居然還有笑容。“和尚尼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相見即是有緣,我們既然見了面,又蒙你盛情款待,這就是緣,殺我是另外一回事,緣總要珍惜的,暢飲三杯如何?”
“你真的不怕?”
“怕不能改變事實。”
“給你一個忠告,你沒有機會。”
“我並沒說我有機會。”
“好,我陪你喝三杯。”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還有兩杯。”
“各人自己倒。”花靈坐著沒動,舉杯是單手。
“可以。”古二少爺自斟滿一杯。“我替你……”
“不必,把酒壺推過來些。”
古少爺推過酒壺,花靈自己斟酒。
三杯已完。
“二少爺,三杯盡緣,時辰已到。”
“那你就動手吧!”古二少爺的一隻手也在桌面之下。
花靈定眼望著古二少爺,眯眯眼睜大了些,許久,她突然吐了口長氣,眼中殺焰消失,幽幽地道:“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如此從容面對死亡?”
“我不能求饒乞命對不對?”
“你走吧!”
“為什麼改變主意?”
“不知道,跟要殺你一樣,沒理由的理由。”
“幸而你沒殺我,否則倒下去的是你。”
“怎麼說?”
“那我坦白告訴你吧,你一隻手在桌面之下,但沒有用暗器的跡象,所以我判斷殺人利器是安裝在桌面之下,依高度正好對著我胸腹之交,我已經用籐條探過,證實了我的判斷無訛。同時我已經利用籐條傳力,毀了卡簧,利器已經無法發射。如果你撥動機鈕,在卡簧失靈的情況下,我這只端杯子的手足可致你死命。因為你突然改變主意,足見心術還不太邪惡,所以我也打消了反擊的念頭。”
花靈眼裡透出一股極其怪異的神色,久久不語。
“花靈,我們還是朋友,我不會記恨。”
“嗯。”
“我該告辭了,有人在下面等我。”說著起身。
“你真的還要我這朋友?”
“我一向說話算數。”
“我信得過,可是……”可是什麼她沒有說。
“我走了!”
“我叫春花送你。”
“不必,我會自己出去。”
古二少爺拿起籐條,真的走了。
花靈木然地坐在原位,口裡喃喃道:“我這樣做對麼?”
淡月疏星。
大地沉睡在溶溶的月色裡,一切似乎都充滿了祥和。然而范員外府並不祥和,被一種暴戾而詭秘的氣氛所籠罩,全府上下人心惶惶,首先是發現五隻看家護院的獒犬全部被毒斃,繼而又發覺小少爺小虎神秘失蹤,這意外對妙香君打擊最大,她幾乎支持不住了,姐弟倆相依為命,如果小虎有什麼差池,她的確會活不下去。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只有設法解決一途,如何解決呢?
現在,妙香君唯一可以倚靠的只是“武林公子”門士英了,門士英已鐵定是她的終身伴侶,只是還沒行禮而已。
兩人坐在大廳中。
妙香君滿面淚痕在發呆,門士英愁眉苦臉。
“香君,先別著急,事情總會解決的,我們必須冷靜,別亂了方寸。”門士英在安慰心上人,但非常勉強。
“我能不急麼?要是小虎……”
“吉人自有天相。”
“士英哥,我實在想不透,是誰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小虎他只是個小孩子,有仇有怨,為什麼不衝著我來。”妙香君咬牙切齒,淚珠又紛滾而落,聲音也暗啞了,武林第一美人完全變了樣。
就在此刻,一個中年婦人跌跌撞撞地來到,兩隻眼不但紅而腫,淚痕還沒幹,她是小虎的奶母尤大娘。
“小姐,我真該死,我……”
“大娘,這是意外,不是誰的錯。”
“可是,小虎跟我同房睡,我會睡得那麼死,小虎被帶走了,我竟然會不知道,我從來沒睡得那麼沉,平常小虎翻身我都會知道,今晚是被鬼迷了。”說著,不由地又嗚咽起來。“要是小虎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過世的員外和夫人。小姐,我乾脆死了算了,我活不下去了。”
“大娘。千萬別那麼想,我說了,不是誰的錯。”妙香君自己是痛不欲生,但她是府裡唯的一支柱,不得不強抑悲懷,反過來安慰別人。
緊接著,老管家馮七也到。
“馮老,怎麼樣?”
“裡外都查遍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唯一擺在眼前的只有那五具狗屍,老夫怎麼也想不透,前半夜。五隻狗被關回籠子,已經再次放了出來,又全數被毒死在籠子裡,而這五隻熬犬除了管狗的小土蛋,別人喂東西是絕對不吃的,怎會毒斃呢?”喘了幾口大氣又接下去道:“這是很惡毒的陰謀,定是那醜惡的蒙面人無疑。”
提到蒙面人,妙香君的臉突然變白。
“馮老,我們跟蒙面人何仇?”
“老夫想不出有這仇家。”
“可是,他已經現身了,這……”
“對了,一直看不到小土蛋的人。”
“唉!小土蛋老實忠厚,打從進府要他專責管狗,五隻狗簡直成了他的親人,狗被毒死.他定躲到哪裡去傷心了。”妙香君拭了拭淚。
“香君,馮老!”門土英起身開口。“我發誓要把那蒙面人揪出來,同時找回小虎,賠上這條命也要辦到。”
“士英哥,我……能說什麼?”
“什麼也不要說,我責無旁貸。”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衝入,仆倒在地。
在場的全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