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
“第一,先看視家母,說明前次誤會的經過,第二,應先到疊石峰現場觀察一番,也許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循!”
“這樣也可以,但必須注意掩飾身份!”
“我會注意的。”
“如此再見了!”
“再見!”
南宮由彈身電奔而逝。
骨肉天性,甘棠此際歸心似箭,恨不能立刻飛到母親身邊,痛海不久前對母親不孝之罪,他判斷母親必已回到桐柏山中隱居之地,由這裡前往,倒是十分便捷。
日落時分,他來到“桐柚派”掌門“雲漢一鶚樊江”隱居的山坳茅屋,卻已人去樓空,心想,“死神”已滅,各門各派都已恢復正常,於是,他取道晝夜奔赴“桐柏山”中,“桐柏派”原來的立派之地“臥雲山莊”。
時當子夜,甘棠來到“臥雲山莊”之前,心頭思潮澎湃,它恨不得立時伏跪在母親膝前,痛哭一場。
“什麼人?”
喝話聲中,四個黑衣漢於同時湧現。
甘棠定了定神,道:“在下甘棠,四位敢是樊江師叔門下?”
黑衣漢子忙躬身為禮,其中之一道:“請少主稍候,容小的通稟!”
甘棠頷了頷首,四個漢子退了開去,其中之一立即轉身叩門而入。
突地,一個意念電映腦海,他記起了“九邪魔母”說過的一句話,“……鳳凰女不貞,早與‘武聖’斷絕關係……”這意念,使他原來的熱度一下子降到冰點,從頭直冷透腳心。
西門嵩造謠固屬居心惡毒,但“魔母”所說就不見得是假話了,她說這話,是在西門嵩之先,而且當時她不知自己真正身份,沒有造謠的必要,母親一直不肯說出與父親分手的原因,父親生前也不願提及母親半個字,要自己稱陸秀貞為繼母。顯然動機是出於一種恨,如此看來,西門嵩的話未必全假……
可惜陸秀貞死了,“魔母”也死了,這恥辱的謎底如何探求呢?
西門嵩,不錯,西門嵩必知內情。
在真像不明之前,還是暫時不見母親的面為上。
從西門嵩在“漱玉別府”的語氣,自己是“武聖”的骨肉不會假,但母親不貞這一節,可能也事出有因。
走!
心念之中,掉頭就待離開……
人影一晃,大師兄朱承武業已站立身前,左手持著一柄明晃晃的蛇形怪劍。
當初,他錯疑母親與二位師兄是“魔母”與殘留的“邪子”,父親死後身上劍創為奇形劍所留,正巧大師兄自承使的是奇形劍,更證實了那誤會,今日一見這奇形劍,並非三刃怪劍,深悔當初不曾細察。
朱承武冷厲地發話道:“師弟,我仍然如此稱呼你,你此來意欲何為?”
甘棠無奈,只好道:“要見母親!”
“師弟心目中還有母親兩個字?”
甘棠有口難言,母親不貞的意念,仍在心中作祟,當下一橫心道:“大師兄,請據實答覆一個問題!”
“講!”
“當初家母何故與先父分離?”
“這是個謎,師母十餘年來,一直痛心疾首極待查證的謎!”
“謊話!”
朱承武陡地欺身上步,一抖手中蛇形劍,采聲道:“師弟,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甘棠心痛如絞,激顫地道:“大師兄,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是一個謎!”
“我……不相信!”
“不相信又待怎樣?”
甘棠強忍滿眶淚水,道:“我會查出來的!”
朱承武咬牙道:“這柄劍是當初師父在我入門時所賜,封存已久,今晚特別開啟,我知道功力不如你,但我忍不住出手,我要以這劍殺你這忤逆不孝的師弟,當然,死的會是我,可是我願意這樣做,看劍!”
“刷!”
劍刃撕風,詭厲無倫猛然劃出。
甘棠彈退數步,痛苦地叫道:“我不與你動手!”
“但我要殺你!”
第二度揮劍攻上,甘棠再次彈退。
“小畜生,你好,你還敢回來!”
一道排山掌勁從後疾襲而至。
甘棠聽聲音知道是外祖父“三目老人”。一式“追風化影”,閃出丈外,淒聲道:“外公,你可知棠兒內心的痛苦?”
“三目老人”鬚髮俱張,怒喝道:“什麼痛苦?你忤逆不孝!”
“外公,請聽棠兒一言,如有不當,棠兒任由處死,決無怨言!”
朱承武氣呼呼地拄劍而立。
“三目老人”顫巍巍地道:“你講!”
人影再現,“奇門令主”與“桐柏掌門”雙雙現身。
甘棠瞥了姨母“奇門令主朱玉芳”和師伯“桐柏掌門樊江”一眼,對方面上的神色,使他打了一個冷顫,那表情,較之言詞上的責罵還要令人難受,他明白,自己此刻在所有尊長的眼中,是忤逆不孝之子,他的目光回到“三目老人”面上,沉痛地道:“外公,有關孫兒的謊言,您有耳聞否?”
“什麼謊言?”
“說孫兒不是‘武聖甘敬堯’的親骨肉!”
“你相信?”
“孫兒不能不信!”
“為什麼?”
“因為母親沒有辯解!”
“你可曾想到有人想逼你母親現身?”
“可是母親又為何不肯道出當年離家的原因?”
“因為她不知道!”
甘棠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道:“為什麼都是這樣說呢?為什麼?……這話孫兒不能接受!”
“奇門令主”冰冷地接口道:“你母親性極剛烈,你父親在一個夜晚,自外歸來,突然要你母親離開或自決,你母親急氣之下,也不問明原因,一怒離家,事實就是這樣!”
甘棠咬了咬牙,道:“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母親多少應該知道些端倪?”
“可是她確不知道!”
“她為何一點兒不分辯?”
“夫妻一向相敬如賓,彼此結婚以來,連臉都不曾紅過,突然而來的惡毒言詞,她受不了。”
“這合乎情理嗎?”
“三目老人”暴喝一聲道:“放屁,你這是為人子之道?”
甘棠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痛苦地道:“孫兒曾聽人說母親離家是為了她……她……”
“她怎麼樣?”
“不守婦道。”
“三目老人”厲聲道:“你敢再說,我就劈了你!”
甘棠窒了片刻,道:“當初母親離家來依,外公何以保持緘默,不到‘聖城’理論?”
“奇門令主”接話道:“你母親離家至到‘聖城’血案發生,才傳訊聯絡,在此之間,她沒有任何消息,誰也不知道這家門之變!”
甘棠不由語塞,但心裡很奇怪何以不見母親和表姐林雲現身,當下脫口問道:“我母親呢?”
朱武承悲聲怒叫道:“師母那天被你這不孝子頂撞之後,不知去向!”
甘棠全身一顫,骨肉之情豈能泯沒,他後悔,自責,悲傷,但也徬徨、感慨……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母親,在每一個做子女的心中,是代表偉大、聖潔、完美,唯其有這種求完美的觀念,所以不能忍受即使是一點點瑕疵。
“奇門令主”慄聲道:“甘棠,如果她有三長二短,你是殺人的凶手!”
甘棠蹬蹬蹬連退三步,顫聲道:“她……也……”
“奇門令主”厲聲道:“生死下落不明!”
甘棠痛苦地哼了一聲,掉頭電奔而去。
苦難不幸,似乎與他結了不解之緣,一起伴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