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
第二十三章 親耶仇耶
窗外人道:“老身可不是什麼高人,過路而已!”
甘棠向青衣劍客頷首示意了一下,從容起身啟戶而出。
窗外,站著一個徐娘半老的黑衣婦人。
這一應答,驚動了負責戒備的東海武士,紛紛現身撲來。
孫瓊瑤與司徒霜也現身而出。此際天色微明,已可辨人面目,在高手眼中,當然不殊白晝。
甘棠一拱手道:“尊駕不速而至,請示名號?”
黑衣婦人冷冷地朝四下一掃,道:“要他們退下去,我只和你與司徒望談話!”
甘棠心念一轉,道:“我們到城外去談?”
黑衣婦人道:“最好不過。東門外,我先走了!”
說完彈身飛逝,身法之奇快,令人咋舌。
孫瓊瑤秀眉一蹙道:“她是誰?”
甘棠搖了搖頭,道:“從未謀面!”
“看來她身手不凡?”
“是的!”
“她有什麼企圖呢?”
甘棠自然不好主出這黑衣婦人知道他的家事,苦苦一笑道:“無法推測!”
“為什麼不在這裡談?”
“她指名要在下和司徒世叔,必有隱衷,所以在下認為城外談較為適當!”
“我覺得對方形跡可疑……”
“這倒不足為奇。噢!孫姑娘,在下有件事奉告!”
“什麼事?”
孫瓊瑤向前靠近了兩步,與甘棠僅三步之隔,吐氣如蘭,那處女特有體香,微微散發,甘棠下意識地心頭一蕩,定了定神,才道:“令姑祖母‘陰司公主’尚在人世!”
孫瓊瑤杏目圓睜,再向前靠近了一步,顫聲道:“真的?”
“一點不假,昨天傍晚,我親眼看到她現身‘疊石峰’頭,她本來雙目失明,現在業已被‘奇門派’長老‘神醫宇文松’治癒了……”
“啊!謝天謝地!”
“孫姑娘,令姑祖母造成武林空前血劫,而現在據她的語意,似乎仍不願放過中原各門派,第二個‘死神’虐肆,是她一手造成,事實揭露之後,中原武林自不會放過她,在下忝為中原武林一分子,同時‘天絕門’也有血債……”
“甘少俠,她……她人呢?”
“不知道!”
“家父明天可到,會設法使她返回東海的!”
“青衣劍客”業已滅燭而出,與司徒霜在一旁喁喁細語。
甘棠略一沉思之後,以十分鄭重的口吻道:“孫姑娘,在下坦誠相告,昨天在下以姑娘的緣故,未向令姑祖母下手,這點務望姑娘體諒在下的立場!”
孫瓊瑤俯下螓首,以很低的聲音道:“甘少俠,我盡力而為,使敝姑祖母離開中原道。”
甘棠不置可否,他不能因私而廢公,孫瓊瑤對他有恩有情是回事,“陰司公主”欠中原武林血債又是一回事,當下轉口道:“在下告辭了!”
“何時回轉?”
兩道秋水似的眸光,含著深深的情意,期待地凝視著。
甘棠簡直不敢正視對方,把目光微微一偏道:“在下還有事待辦,姑娘盛意心領了!”
“你不準備再來了?”
“不會的。”
“也好,我後天離開這裡,盼不久再見!”
“會的!”
孫瓊瑤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一副欲言又止之態,醉人的眸光,卻一直不曾從甘棠的面上移開過。
甘棠看得心跳面熱,故意提高嗓音道:“世叔我們該起身了!”
“青衣劍客”應了聲“好!”黯然對司徒霜道:“孩子,爹又要離開你了,你恨我嗎?”
司徒箱淒聲道:“不,爹怎麼如此說!”
“那你暫時仍與公主一道,爹辦完應辦的事後,再……”
他說不下去了,單只向西門嵩索仇這一節,生死就無法預卜,也許,這一別也就是永訣,天下父母心,他不願增加愛女精神上的負荷,只裝得若無其事。
“爹,公主在中原一日,女兒就伴她一日!”
“好,我……與你世兄赴約去了!”
“爹自己保重!”
“爹這大年紀,這一點省得的。”
孫瓊瑤仍依依不捨地望著甘棠,多少痴情、愛意、悵惘、幽怨,全在這無聲的凝望之中。
甘棠並非不懂,也不是無情,大恩不報,情意難償,使他感到莫大的痛苦,只是,表姐林雲已佔住了他整個心房,他不能見異思遷,做負心郎,可是當他想到孫瓊瑤不避男女之嫌,危難親扶,香閨療傷,這種刻骨的情意,又怎能拋得下。司徒霜又曾透露過孫瓊瑤已決意此生“除去巫山不是雲”,如因此而誤她一生幸福,豈非是一件終生憾事?
心念之中,不由有些英雄氣短起來。
“青衣劍客”適時招呼道:“賢侄,我們走。”又轉向孫瓊瑤:“孫姑娘,叨擾了,對小女大德,老夫永銘肺腑!”
孫瓊瑤忙道:“前輩言重了!”
甘棠乘機向司徒霜道:“世妹容後再見!”接著又向孫瓊瑤作別,像逃避什麼似的,匆匆轉身。
為了不驚動店家和旅客,兩人越屋而出,直奔東城。
城外,一道土阜之上,黑衣婦人業已佇候。
甘棠與“青衣劍客”徑趨黑衣婦人身前,只見黑衣婦人面寒如冰,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目中隱泛殺機,這神情,使二人為之心頭一震。
黑衣婦人冷冰冰地道:“司徒望,還記我是誰嗎?”
“青衣劍客”熟視了對方片刻,突然欣然道:“你……你是如萍小妹?”
“虧你還記得!”
“自你遠嫁關外之後,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你感到意外嗎?”
“十分意外!”
“我找到你也是十分意外!”
“小妹找我?”
“嗯!找了十多年了!”
語音仍是那麼冰冷,無情,“青衣劍客”面上的笑容消災了,他直覺的感到氣氛有些異樣,窒了一窒之後,問甘棠道:“賢侄,這是你姑母如萍,她出嫁關外蔣家時,你還年幼,可能……”
甘棠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得一愕,隨即行下禮去,激顫地道:“萍姑,我聽爹提到過您!”
甘如萍面色耳地轉變為無比憐愛之色,一拉甘棠道:“孩子,苦了你了,想不到甘氏還留得你這一條根!”
甘棠眼圈一紅,悲聲道:“萍姑,棠兒愧未能早日了斷血仇。”
“孩子,慢慢來,仇家終有授首之日的。”
“萍姑,我的身世……”
“孩子,你是甘氏血裔沒有錯,但大嫂……”
甘棠一顆心登進提到了腔口,慄聲道:“我母親怎樣?”
甘如萍咬了咬牙道:“大嫂不守婦道,也是實情!”
甘棠如被雷擊,連退了三個大步,手足一陣發麻,全身像被浸在冰窖裡,母親失德,已成了不爭的定論。這事實對一個作子女的來說,的確太殘酷了。
“青衣劍客”沉聲道:“如萍,你大嫂絕非這等人,你說話得有根據。”甘如萍面色又恢復了原先的冷漠,陰寒,目光罩定了“青衣劍客”道:“你為我大嫂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