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番外:冰汽水與椰子糖(3)
傅青是在三天後回來的。
他這次回來後身上沒多什麼傷口,很輕鬆似的。第二天出了趟門, 帶回來一臺電腦, 順便拉好了網線。
他對謝顏說:“沒辦法經常陪小謝起去看電影, 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有喜歡的就在電腦上看, 可不可以?”
謝顏不太明白, 他只會在這裏暫住, 爲什麼會爲他買電腦, 爲什麼會對他這麼好。
但他還是點了頭,沒什麼不可以的。
傅青正在開電腦, 偏頭朝謝顏笑了笑,“真乖。”
電腦弄到一半, 周真敲開了門,找傅青有事。
傅青停下手上的動作,拍了一下謝顏的腦袋, “等我回來。”
他離開後好一會, 謝顏才反應過來, 伸手摸了摸剛剛傅青拍過的位置。
好像比別的地方要熱一些。
他們走到了傅家門口的槐樹下頭,周真打開煙盒, 遞了一根給傅青,又熟練地給他點菸,語氣帶着些勸和, “許二還在那鬧脾氣,現在在酒吧喝酒,誰都勸不動, 還是您去哄哄他吧。他一貫只聽您的話。”
傅青倚在樹上,歪着頭,將菸頭湊在打火機上,漫不經心地說:“他家裏有老子弟弟三個人要養,我哄什麼?”
周真一愣,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麼開口。
現在這局面都是因爲昨天的事引起的。
他們一行人做了一筆大買賣,回來分錢的時候傅青比以往多拿了點。他們分錢一般都是按照家裏人口來的,要養的人多就多拿點,要養的少就少拿點。
許二就問:“傅哥這次拿這麼多啊?”
傅青家裏就兩口人,傅爺爺的身體健康,花不了多少錢。而傅青抽便宜的煙,喝廉價的酒,做最多的事,一貫卻拿最少的錢。
傅青解釋了一句,“家裏添了個小朋友,給他買點禮物。”
那次海溪之行許二也去了,他似乎很不解,“那個謝顏又不是老街的人?傅哥把他送回去不就行了?要是你不能回去,隨便找個當時沒去過海溪的不就行了?憑什麼?”
傅青沒回答憑什麼,也沒講道理,拎着許二的衣領就往牆上撞。
在場的人全愣住了,沒反應過是怎麼回事。
實際上傅青的脾氣也不怎麼樣,脾氣溫和性格善良的人是做不了這種活的,只是他對外下手狠,卻都護着老街的人,久而久之,所有人好像都覺得他是好脾氣了。
傅青把許二的頭撞的烏青,才慢條斯理地鬆開,開口說:“無論謝顏從哪裏來,他現在住在我家,就是我要養的人,這錢是我應得的。”
這句話說出口,沒有一個人敢再多嘴一句。
因爲確實如此,如果沒有傅青,他們就是一盤散沙,做不到現在這樣。
那時候在場的人太多,還有句話傅青沒說,不過現在只有周真一個人了,他吐了個菸圈,半垂着眼,語調很尋常,卻透着冷淡,“更何況那些錢我可以不要,但沒人能不給。”
周真渾身一凜,沒再打圓場,也不能再打了,“傅哥說的對。”
他不敢再提這件事,試着轉換話題,“不過傅哥對那個小孩還真好,什麼時候都惦記着他。”
傅青擡頭笑了笑,“小謝在我家裏住着,還救了我的命,總不能委屈他。小朋友多可愛。”
而謝顏出來時正好聽到了這最後一句話。
他有點想反駁傅青的話,因爲他既沒有受委屈,也沒有多可愛。
有些人會說他長得好看,漂亮,可卻從沒人誇他可愛,傅青是第一個。
在那之後的兩個星期,傅青和謝顏都沒提過回海溪的事。
有一天晚上十二點鐘,謝顏還開着電腦看電影,注意力卻沒全放在屏幕上放映的劇情裏,一隻耳朵還在聽着外頭的動靜。他察覺到有人推開大門就立刻關了電腦,轉身將被子蓋的嚴嚴實實,腦袋埋在枕頭裏,裝作睡熟了的樣子。
回來的似乎不僅是傅青一個人,還有別人,謝顏聽出來是周真,他交代了幾句模糊的話又推門離開了。
外面不再有聲響了。
謝顏沒有睡着,他等了很久,卻沒等到傅青像從前那樣,先進門看一眼自己再去睡覺。
他決定去看看怎麼了。
謝顏掀開被子,腳步放得很輕,慢慢推開房門,看到傅青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臂橫在眼前,似乎在遮擋屋頂的日光燈。
他再走進了些,大概明白是什麼原因了。
傅青喝醉了。
謝顏才十歲,搬不動這麼大一個傅青,只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關上過於明亮的燈,擰一條熱毛巾爲傅青擦臉,笨手笨腳地削了一個梨子切成塊,準備餵給傅青吃。
傅青經常會在外面喝酒,他不是很喜歡酒精,可老闆總是要陪的,兄弟間交流感情也得喝酒。他的酒量很好,很少喝醉,其實今天也沒有真醉,至少謝顏做的事他都清楚,就是太累,沒有動彈。
直到謝顏將一塊梨子塞進他的嘴裏。
傅青忽然睜開眼,咬碎了梨塊,嚥了下去,抓住謝顏的手,笑了一聲,問:“小謝在做什麼?”
屋裏沒有點燈,只有窗戶是開着的,隱約能看到天上那輪半圓的月亮,有月光映了進來,也照不亮周圍,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謝顏也瞧不清傅青的臉色,就是被嚇了一跳,有些緊張。
他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裝作若無其事的說:“沒什麼……”
傅青打斷他的話,“小朋友可不能說謊。”
他伸出手捏住了謝顏的臉頰,小朋友的臉頰很軟,棉花糖似的,隨着他的動作任意轉化成各種形狀,“我每次在外面看小謝的房間還是亮着的,一回來燈就立刻熄滅了。進來一看,你好像已經睡着了,可摸電腦的出風口還是熱的。”
謝顏的臉頰都被揉紅了,他不是那種任人宰割的性格,即使知道掙脫不了也不會忍耐,而是奮力掙扎,卻總是被傅青揪回來,怎麼也擺脫不了。
傅青的話頓了一下,很篤定地說:“小謝每天晚上都在等我回來。”
謝顏皺着眉,他不喜歡被別人這麼對待,而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傅青有時候會喜歡逗弄謝顏,不過都是很有分寸的,不會過分,都是淺嘗輒止,今天卻有些不同,大約酒精確實會衝昏人的頭腦。
然後,他看到謝顏擰着眉,眼眶有些紅,驟然清醒過來,覺得自己剛纔可能是真的喝醉了,纔會這麼爲難一個小朋友。
他鬆開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謝顏的腦袋,還是忍住了,很鄭重地道歉,“對不起,我就是挺開心的,家裏有個小朋友天天等着我……也不是,就是給我切梨子吃。”
謝顏紅着眼眶,並不是因爲疼痛或是委屈,而是因爲眼前人是傅青,好像這個人是例外,不該這麼對待自己。
不過他聽到道歉後很快就大度地原諒了對方,點了下頭,輕聲說:“不是,我每天都在等你回來,只是今天剛好切了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