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十二針
孫懷君來的很快, 他是老江湖, 處理這些事情很快,雖然圈子裏的事一般不會鬧到警察局, 可他還是當機立斷報了警,讓警察把陳筱筱拘留進派出所裏。
謝顏被緊急送進了縣醫院,他手臂上的傷口不深,可是太長, 受傷過後還劇烈運動, 血止不住,醫生還是建議縫合起來比較好癒合。
他坐在椅子上,清洗完傷口,打了麻醉,縫了十二針, 期間一聲不吭, 安靜極了。
縫完後,醫生誇了句, “小夥子硬氣。”
謝顏沒說話, 其實下嘴脣已經咬破了。他也是肉體凡胎, 也怕疼, 不過是很擅長忍耐, 能不叫人輕易察覺罷了。
孫懷君、副導演, 還有劇組的幾個人在外面等着, 楊尋因爲要做筆錄, 現在還在派出所。謝顏一個人走出來, 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他倚着門框,眉眼低垂,聲音很輕,“我有點困,想先睡一覺。”
劇組裏的人和謝顏相處了好幾個月,對他的性格也算很瞭解了,謝顏若是說困了累了,一定是到了快撐不下去的程度。
副導演趕緊下樓去問護士,幸好縣上的人也不多,醫院的病房不緊張,立刻開出了一間單人病房。
興許是因爲失血過多,又打了麻醉,左手的手臂疼到麻木,沒多大感覺,謝顏只感覺很疲憊,提不起精神,連眼睛都不太睜得開。
他拒絕了別人的陪護,一個人躺在病牀上,不一會就睡着了。其實睡覺前謝顏想和傅青說一聲,可是手機還在楊尋那裏,只好作罷。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麻醉劑的效果漸漸過去,又疼的厲害,謝顏半睡半醒地躺了好久,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楊尋坐在自己的牀邊,雙眼哭得通紅,默默流淚,像個智障。
謝顏問他:“哭什麼?”
楊尋抹了抹眼淚,一邊說話一邊打哭嗝,“都是我不好,那個粉絲是上次抹黑你的那個,她……”
楊尋越說越傷心,越說越難過,後面的話哽咽的說不出來,只好講:“你,你別管我,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出去。”
謝顏被他哭得頭疼,從牀上坐起來,拉住楊尋,又抽了幾張紙遞給他,半闔着眼,語調很漫不經心,實際上謝顏現在大腦一片空白,很難進行思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上次就和你說了,別爲沒做錯的事道歉。”
楊尋還是覺得很對不住謝顏,哭哭啼啼,“可都是因爲我,她是我的粉絲……”
謝顏打斷他的話,“那不是粉絲,那是神經病。你遇到她的時候不也很害怕。”
楊尋更自責了,“當時都是我太慫了,要是我早點制住她,或者我不用你保護,就不是你受傷了。”
謝顏覺得有些頭暈,用右手撐着腦袋,說出了句可能在頭腦清醒的時候不會說出口的話,“我們不是朋友嗎?我當然會幫你。”
楊尋哭得超大聲,“不,我們不是朋友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親哥,比我親哥還親!”
謝顏看着他,有些無奈,“……行吧。”
推門而入的小助理愣在原處三秒鐘才悻悻地走進來。
小助理對謝顏說:“這件事被傳到網上去了,現在周圍的記者都過來了,說要採訪您,謝哥,您要不要接受?”
楊尋是頂級流量,又鬧出了粉絲襲擊藝人導致受傷住院這樣的大新聞,周圍的記者聞風而動,都想要拿到第一手新聞,特別是關於謝顏的。
謝顏站起身,稍稍拉開窗簾,醫院門口還停着好多輛麪包車,有攝像頭在閃着光。
剛剛對楊尋說的話已經用光了謝顏全部的耐心,他渾身上下還是不舒服,只想要安靜獨處,那些記者只能讓他覺得很煩,他搖搖頭,“不接受,讓他們都走。”
這其實是個在大衆面前刷存在感的好機會,只要和記者賣賣慘,謝顏卻不要,在藝人裏算得上是脾氣壞又任性了。
小助理答應了一聲,說是知道了,準備出門的時候被謝顏叫住,讓小助理把楊尋也一起拎出去,他只想一個人呆着。
謝顏還是昏昏沉沉的,腦子不太清醒,旁邊櫃檯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王祝唯打進來的。
謝顏隨手接了,就聽王祝唯着急地說:“你怎麼樣?我聽說你的事了,現在很多記者去了,你趕緊接受採訪。知道怎麼說嗎?要是不知道,我給你講講怎麼回答問題……”
王祝唯還是在微博上看到這個消息的。他雖然不打算培養謝顏,可利用這件事艹一波熱度和流量,至少能接幾個廣告,賺一筆也是好的。
謝顏沒等王祝唯說完就拒絕了,“沒必要。”
一方面的確是他身體不舒服,煩,只想安靜地躺平,不想再對着記者編假話;另一方面也不願意用自己受傷的事博關注。
王祝唯還想要說些什麼,謝顏直接掛斷了。
他翻了一下,在過去的幾個小時,已經有不少記者找到了這個電話號碼,通訊記錄上有無數條未接電話,還有很多消息說想要約他的採訪。
謝顏越看越壓不住火,他知道自己現在情緒不對頭,打算關手機圖個清靜。
關機之前,他看了一眼傅青的微信,並沒有發來消息。
謝顏想畢竟傅哥最近很忙,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可還是發了一句話過去。
“傅哥,別聽網上瞎傳,沒什麼大事,別太擔心,我關機睡了。”
關機之後除了睡覺,也確實沒什麼別的事好做。
傅青是第二天清晨到的。
他走進狹小的病房,不大的牀上鼓出一大塊,裏頭藏了個謝顏,縮手縮腳的睡着,只有左邊胳膊是放在被子外面的,上面纏着繃帶,顯得手腕格外細,皮膚白到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看到淡青色的筋脈。
他們倆睡過兩晚上,謝顏的睡相都不怎麼老實,喜歡翻來覆去,到處打滾,今天卻睡的規規矩矩。
傅青走到謝顏的牀頭,忍不住伸手去碰他。
他的小謝受了傷,躺在病牀上,身邊沒有一個人照顧他。即使是睡在被子裏,臉是慘白的,手也是冰的。
傅青的心臟抽痛了兩下,他很難回憶不起來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了,直到看到謝顏的這一刻纔有了實感。
也許是因爲動作大了些,謝顏睡的迷迷糊糊,卻好像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臉頰不自覺地蹭了蹭傅青的手,說出的話像是還在夢囈,“傅哥有空來看我了嗎?”
那語氣很可愛,似乎是渴求了很久。
傅青深深喘了口氣,俯下身,輕輕在謝顏的耳朵邊上說:“對不起,現在有空了,來陪小謝,陪我的乖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