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解毒之人馬上會到。”
“解毒之人……誰?”
“我家小姐,啊!那不來了?”
像傳說中的嫦娥,凌虛御風而至,飄逸輕靈,翩然停在白髮婦人身邊,華豔秋幾乎想開口喝彩,是個清麗脫俗的素衣女子,明眸皓齒,秀髮如雲,從五官到身段,你可以一件一件分開來欣賞,仙露明珠四個字勉強可以形容。
亮麗的眸光徐徐掃過現場,在古凌風和華豔秋的臉上各停留了一下,然後向著中年婦人,乳鶯般的聲音從不脂而紅的櫻口裡吐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像一個美妙的音符。
“怎麼會這樣?”
“小姐,是我一時疏忽,才讓夫人……”中年婦人黧黑的臉上透出惶恐之色。
“仙女!”古凌風脫口叫了出來。
“仙女?”華豔秋也跟著叫了一聲。
亮麗的眸光照定在古凌風近乎蒼白的臉上。
幾年前古凌風在大別山中被三種毒物所螫,生命垂危,被一位神秘的少女所救,還另外贈送了他三粒藥丸,其中一丸解救了“一滴血”毛人龍所中“黑寡婦”之毒。
他不知道神秘少女的來路,稱之為“仙女”,就是眼前這素衣麗人,這故事他曾經對華豔秋講過。
“凌風,她就是你說在大別山中那位……”
“唔,不錯!”古凌風漫應了一聲,目光沒移。
華豔秋足當得起一代尤物,很美、很媚、很嬌,還加上豔,但不到超塵脫俗的程度,而“仙女”的美卻是別出一格,特殊的氣質彷彿是一般人所形容的“不食人間煙火”,令人激賞,傾倒但絕不會生出褻瀆之念。
她真的是九天臨凡的仙女麼?
“你還記得我?”仙女開了口,是對古凌風說的。
“救命之恩永遠不會忘記!”古凌風似已忘了本身的毒傷,一向冷漠得不帶絲毫感情的臉孔居然有了神采。
“你對我的稱呼很好,我會用它!”
“那太……太好了!”
“我娘對你的傷害是無心的!”
“這……這在下知道,她……是令堂?”
“唔!”仙女的玉靨黯了一黯。
白髮婦人不知在什麼時候停止了啜泣,此刻正仰臉望著她身邊的仙女,很奇怪,狂亂的眼神變得十分地柔和,像任何一個正常的母親望著她的愛女,這是人性的光輝,沒有任何力量是可以加以改變。
“孩子!”憔悴的臉上淚痕未乾,但聲音卻很正常。
“娘,黑嫂扶您回去!”
“我……不!”
“娘!”仙女把她娘攙了起來道:“您先回去,女兒有很好的消息告訴您。”她像在哄一個不怎麼懂事的孩子。
“好消息,現在說?”
“娘,這裡有外人,不方便!黑嫂,扶夫人回去!”她朝中年婦人施了個眼色。
中年婦人被稱作“黑嫂”,倒也名實相符,她的確比一般常見的黑人為黑。
黑嫂上前扶住白髮婦人的一隻胳膊。
仙女撫了撫她娘的肩背,用柔得不能再柔的聲音道:“娘,您得趕快回去等著,家裡沒人怎麼辦?”瑤玉似的小嘴一呶,“黑嫂”會意地舉步帶動。
“對,要是他回來……看不到我……是不行……”
白髮婦人口裡喃喃著,腳步隨著“黑嫂”的帶動而動,兩眼望著前方,不再看古凌風和華豔秋一眼。
突然來的風雨又突然止歇。
家,對方一再提到家,在這種境地裡會有家?仙女是應該遠離塵俗麼?
人去遠了,不知所之。
“仙女”盈盈上步,望著華豔秋。
“你是名氣不小的‘桃花女’?”
“正是!”華豔秋驚愕地望著對方道:“請問姑娘你怎麼稱呼?”
“仙女!”回答了等於沒回答。
華豔秋柔媚地笑笑,這是她—貫的本色,她很識趣,不再追問下去。
“真的美如天仙!”
“你可以請便了!”
“我?”華豔秋料不到“仙女”會說出這句話來,一向伶牙俐齒的她,竟然說不上話來。
“對,是你,我說了一個請字!”聲音還是一樣地悅耳,但話意可就不怎麼好聽了。
“他中的毒……”
“我知道你跟他並不是一路的,你現在的同路人是‘一滴血’毛人龍沒錯吧?他在峰腳下遭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不嚴重,但你應該去看看,至於他的毒我會替他解。”
華豔秋望望古凌風又望望“仙女”,口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又忍回去的樣子,很不自然地笑笑道:“今天是幸會,希望以後能有緣再見,我走了!”充滿誘惑的嬌軀一轉,又回頭道:“凌風,我們回頭見!”
她走了,速度倒是不慢,看樣子她真的關心毛人龍。
古凌風內心的驚震自不待言,“仙女”似乎無所不知,對華豔秋竟然瞭解得這麼清楚,她是江湖人,並非真正的仙女,嚴格地說:簡直近乎可怕。她娘瘋了還能用毒,不用說她當然是此中高手,初識與重逢都在深山裡,這意味著什麼?
“姑娘,在下……該怎麼稱呼你?”他很技巧地想探對方的來路。
“仙女這很好聽的外號不是你起的麼?”
“……”古凌風為之語塞。
“現在先替你解毒,注意,用你的內元接引,迫出你體內之毒。”
借外力之助而驅毒,這一點古凌風當然不外行,他立即盤腿作成趺坐之勢費力地把劍回到鞘裡,閉目垂簾內視,這時他才又重新感覺到本身的功力已經消散得等於零,穴脈已大半閉塞,肌肉也已經僵硬得不聽使喚。
柔柔的指頭點上身來,是連點,遍及各重要部位。
他盡摒雜念,凝神一志。
一道熱流,由“天靈”貫下,另一道寒流從“命門”注入,一寒一熱在體內衝出,循徑走脈,分合交流,他竭力以漸蘇的內元配合接引,因勢而導。
阻塞的穴脈漸次通暢,不久,本身真元自循周天,進入了無我境界。
功畢醒轉,但覺神清氣足,四肢百骸彷彿經過浸洗,有說不出的舒坦。
起身,只見“仙女”綽立在數尺之外,抬頭望著林空似乎出了神,不知在想什麼?他故意輕咳一聲,兩道亮麗的目芒投射過來。
“好啦?”
“在下謹此致謝!”說著,拱手一揖。
“不必,這是我娘闖的禍,該由我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