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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第9章
第9章 一線牽

  准允魔火後代入學,但不悉心培養,是九國學院共同的決定。

  在曲悅看來,這個決定是可以理解的——前提是六百年前,那位七品修道者確實是因為血脈魔火覺醒,才轉修魔道。

  若是其他原因,那麼六百年來,不知多少如逐東流這樣的孩子,遭受了極端不公平的歧視。

  然而,曲悅是個外來者,她對當地情況並不十分清楚。

  她不能與居不屈辯什麼道理,那是無知之言。

  但曲悅是很欣賞逐東流的,夏孤仞雖是她的獵物,可今日她設下這個選拔,想要選出的正是逐東流這樣有野心、有魄力的平民子弟。

  不滿二十的年紀修到三品,他天賦不低。不得名師指點和高級功法,他也能突破四品,但在這個道統斷絕了大半的世界,有九成幾率此生只能在中三品徘徊,無法進入上三品。

  所以他孤注一擲的想要抓住機會。

  曲悅給了他希望,若是打破,他往後很可能會一蹶不振。

  曲悅斟酌著,提步向他靠近:「逐公子,你應該明白,即使你今日脫衣遊街,可能也是一場空歡喜,甚至因為丟了學院的臉面而被逐出學院,為何還要堅持?」

  似乎早已自問多次,逐東流回的不假思索:「弟子想輸在『我不行』,而不是輸在『我不配』。」

  「好。」曲悅已經走到他面前,從儲物鐲內取出一個僅有拇指大小的玉葫蘆瓶,「將你的真氣全都彙聚到舌尖,咬破舌尖,給我些你的舌尖血。」

  逐東流微訥了下,也不問原因,接過玉葫蘆瓶,按照曲悅說的做。

  放出舌尖精血後,他臉色一瞬煞白。

  曲悅拿回玉瓶,在手心裡拋了拋,笑道:「先在這等著。」

  逐東流不明所以,隻拱手道:「是。」

  ……

  曲悅回到房內,啟動房禁封印,去打坐台坐下。

  將小葫蘆放在面前,她抬起自己的右手腕。

  她的左手腕上戴著儲物鐲,右手腕則是一條紅繩編制而成的手鏈,手鏈上還有一顆黃金色的橢圓形鏤空雕花珠子。

  看上去和金飾界流行的轉運珠相似,但其實是一件高階法寶——一線牽。

  這一套法寶有一母珠和九子珠,特殊部門超高級外勤人員,就比如她曲悅,出去執行任務時帶上一顆子珠,無論走到哪裡,留在總部的母珠都能有所感應。

  即使破碎虛空進入其他世界,她二哥曲宋照樣能夠通過母珠鎖定她的位置,只是需要時間。

  時間長短和許多因素有關係。

  鎖定曲悅的方位,等於鎖定這片大陸在三千世界內的座標,曲宋就能親自、或者派高手前來這裡抓捕「嫌疑犯」,接她和江善唯回家。

  除了用於鎖定方位,自然也有其他的用處,子珠可以與母珠溝通。

  只不過溝通一次消耗極大,曲悅通常等到法力完全恢復,或是調查有什麼重大進展時才使用。

  今次算是破例一回。

  她以法力催動紅繩上的珠子,珠子散發出盈盈光澤,是在召喚母珠。

  母珠由曲宋看管著,她在外時,曲宋肯定是會日夜盯著的,所以很快有了回應。

  只見手腕上的珠子慢慢逸散出一黑一白兩道光芒,光芒似藤蔓,順著她的手臂遊走,攀上她的脖頸、臉龐,最後鑽入她的眼睛裡。

  黑光入左眼,化為一條黑魚。白光入右眼,化為一條白魚。

  倏然間,黑白雙魚跳出眼眶,在她面前的虛空中互相咬尾,旋轉出一個小漩渦。

  曲悅不怕被人偷窺,入眼再出,這小漩渦唯有她才能看到。漩渦裡慢慢凝結出一個虛影,瞧著和她一樣,也在盤腿打坐。

  「怎麼了?」曲宋的聲音,「就查出來了?還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稍微有些眉目,嫌疑犯可能是覆霜國的攝政王君執。」曲悅將這些天的經歷,以及她瞭解的情況講了一遍,「君執很神秘,只知他是覆霜前任君主唯一的親弟弟,年少時曾被先王攆出王都,下落不明兩百年。」

  「三十多年前,先王在抵抗魔獸的戰場上遭受重創,膝下僅有一個幼子君舒,年僅三歲,先王便將君執重新找了回來,托孤於他。」

  「先王留下遺詔,君舒需突破四品,自覆霜學院畢業之後,才有處理國事的資格。不過我偷聽學院男修在寢室裡夜談,君舒十歲便突破三品,卻在三品巔峰卡了二十幾年,原本是一代天才,如今卻越來越悄無聲息。覆霜國眼下只知有攝政王,不知有王。其中原因耐人尋味。」

  曲宋認真聽了半響:「你怎麼看?」

  曲悅搖搖頭:「我與君舒只見過兩面,更是一次也沒見過君執,不知道。」

  聽進耳朵裡的話,曲悅從來只當資訊採集,不會輕信。

  她問:「二哥,那枚蛋研究出來了沒?」

  曲宋也搖了搖頭:「毫無進展。」

  曲悅提到正題:「那先幫我個忙。」

  「什麼?」

  「幫我做個分析。」曲悅說著話,將面前的小葫蘆捏起來,拔開瓶塞後,她微微仰起頭,像點眼藥水一樣,點進自己眼睛裡,左右各三滴。

  就見漩渦裡曲宋的虛影也微微仰頭,似乎有液體也從他眼睛裡流了出來。

  片刻後,一貫沉穩的曲宋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曲悅,你有病吧,男人的舌尖血滴眼睛裡??」

  通常他們都是以這種方式來傳遞江海之水,用來分析靈氣屬性。

  曲悅催促道:「二哥你快去分析,看看血裡有沒有潛藏的魔性。我的法力支撐不了不太久,下次能開啟一線牽不知道是何時,我著急用。」

  「你這臭丫頭,等著。」

  曲宋的虛影流著兩行血淚起身,消失在曲悅面前的漩渦中。

  曲悅掏出個手絹擦了擦眼角的血漬,想知道逐東流日後會不會有什麼魔血覺醒,分析一下就清楚了。

  用來做分析的法寶混元鑒真儀,是華夏修道界一位鑄器師大佬受到現代醫學啟發煉製出來的。

  混元鑒真儀前身叫做測靈石,幾乎每個修道界的門派都有,用來測試入門弟子有無靈根,以及靈根屬性的。

  改造之後,測的更准更全面,連十幾代往上有一脈妖血都能測出來。

  提起來,曲悅又想吹一吹自己國家的修道者,末法時代道門不昌又如何,照樣人才遍地。

  就比如手腕上的一線牽,就是她父親煉製出來的。

  最初時,一線牽並不是一母九子,而是一公和一母,很顯然是她父親為了追求她母親才煉製的。

  提起母親,曲悅的心情有些複雜。

  自她出生至今,從來也沒見過母親,即使她出生後患有異病,母親也沒有回來看過她。

  母親倒也不是針對她,在她看來,父母的相處方式頗奇怪。

  母親出身一處古修真界,父母不常見面,見面就生一個孩子,生完就瀟灑離開,將孩子扔給她父親照顧。

  父親只說這是母親族中習俗,該是男人養孩子的。而她母親需要四處遊歷,歷劫進階,希望她可以諒解。

  有父親和哥哥們在身邊,曲悅反正是無所謂。

  倒是有了幾個崽子以後,父親便將一線牽改良,從情人牽改成了母子牽。

  當她的哥哥們都長大成人,獨當一面後,一線牽便被曲宋上交給了國家,提議成立特殊部門,並且撈了個部長的位置。

  曲悅正回憶著往事,漩渦裡曲宋的虛影重新坐回來:「測好了。」

  曲悅忙問:「怎樣?」

  曲宋似乎一直在眨眼,眼睛很難受:「沒有魔性殘留,金火二靈根,血氣精純,是個好苗子。」

  曲悅鬆了口氣:「那就好。」

  又與曲宋聊了兩句,準備熄滅一線牽時,聽曲宋叮囑:「照顧好江善唯,教導他你能教的一切。」

  「沒問題。」

  ……

  曲悅解開門禁走了出去。

  逐東流仍老老實實站著原地,臉上原本得體的笑容隨著時間流逝,儼然是快要繃不住了。

  曲悅不等他說話:「逐公子,你通過了我的複選,是我收下的第一個學生。」

  逐東流怔住了,好半響露出一個想笑卻不敢笑的表情,旋即又有濃濃不安爬進眼底:「掌院和長老會……」

  「那是我的事情,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曲悅打斷了他,淡淡笑道,「你先回去修煉吧,這裡是客捨,我亦是客人,多有不便。居掌院稍後將會撥給我一座浮空島,待我安頓下來,你再搬來與我同住。」

  「曲先生……」這本是逐東流希冀的,可真聽曲悅說出口,他反而不敢相信。

  曲悅挑挑眉:「劍修當一往無前,不要總是露出這幅掙扎的模樣,你乃有大氣運之人。」

  逐東流苦笑:「大氣運……」

  曲悅走到他身邊,伸手在他肩膀按了下:「你於少年得遇曲先生我,莫非不是大氣運?」

  逐東流微微愣了下,目色一瞬堅定,拱手道:「先生教訓的是。」

  ……

  「曲師姐,你要怎麼去說服居掌院和長老會?」江善唯聽她說完魔火大天劫的事情,驚奇許久,「咱們的混元鑒真儀,他們怕是不認。」

  「那是當然。」曲悅翹著二郎腿,躺在搖椅上嗑著瓜子道,「只能調查一下那位魔修為何入魔,將原因擺出來。」

  「六百年前的事情了,怎麼調查?」江善唯在旁端茶倒水。

  曲悅揚起手臂指了指南面:「小唯,要學會不懂就問。」

  江善唯也朝南面望去,那個方向是他們抵達覆霜時的掉落之地,愣了愣,驚訝道:「師姐是要去問那隻海妖。」

  曲悅眨了下眼睛:「不只問,我還要將它騙來王都。」

  從靈體修出實體,起碼需要八百年的時間,愛聽故事的海妖幻波對這八百年內的各國事情,應都知之甚多,就是一部活的百科全書。

  以曲悅眼下的處境,實在是太需要它了。

  甚至連棲身之地都已為他選好。

  不能離開海?

  巧了,書院門外那口小水缸,剛好裝著一片海。

  「喊它來看大門,它不肯吧?」

  「小唯,說話是門藝術,什麼看大門,是請它來做覆霜學院的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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