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來卷
曲悅掉落進海水裡,摔出一蓬浪花。
她知道,這裡已經不再是地球。
從水面露出頭,順著手腕上的繩子,她瞧見不遠處的江善唯。
江善唯先她一步掉落,正浮在海水裡,試圖從儲物鐲裡召喚飛行法器,卻聽「啪嗒」一聲,儲物鐲竟然碎了。
曲悅朝他遊過去,他目露驚恐:「師姐,這、這是怎麼回事?」
儲物鐲碎裂,鐲子內的一切物品都將歸於虛無。
化虛無的意思是,即使鐲子修補好,物品也找不回來了。
「你鐲子裡都放了什麼啊?」曲悅詫異。
江善唯心痛的無法呼吸:「一套二十四個煉丹爐,三百多瓶丹藥,幾十件防身法器……」
曲悅眼皮兒一跳:「江大少爺,你家長輩難道沒有告訴你,空間裂隙內壓力極強,只能攜帶少量物品?」
這是常識,以他的家族背景,曲悅壓根兒沒想到提醒他。
江善唯一愣,爺爺沒有說過,反而叮囑他出門在外,有備無患,勸他將能帶走的都帶走,他才將鐲子塞的滿滿當當。
老爺子是故意的??
曲悅見他這副七竅冒煙的模樣,懂了。江家是怕他恃寶生驕,不服管教,索性令他一無所有,往後只能仰仗她。
果然財大氣粗,不走尋常路。
「師姐,咱們先上岸吧。」水裡泡著冷,江善唯穩住心態,期待的目光看向曲悅,等著她取出飛行法寶。
曲悅好笑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去到一個陌生的新世界後,因為靈氣屬性不同,短時間內,咱們是無法使用法術的?」
說完,瞧江善唯一臉懵怔的表情,顯然是不知道。
她真心疼自己,不僅是給這位大少爺當保鏢,怕是還要當保姆。
江善唯嘗試催動法力,證實果真如此,連神識都放不出來。
他正慌著,瞧見曲悅一個猛子鑽下水,在水下面待了一會兒,浮上來後笑道:「附近有一頭藍鯨。」
「師姐難道是在和鯨溝通?」 江善唯驚訝。
「對啊。」曲悅揉著酸脹的腮幫子,「我以前墜海,通常都是找海豚幫忙的,海豚更好說話些,不過這附近沒有,隻聯繫上了頭鯨魚。」
江善唯沒有驚訝太久,江南曲家本就是樂修世家,樂修和丹修一樣,都是極講究天賦的,比丹修的數量還更稀少。
正想著,感覺到水下有一股力量在澎湃湧動。
一頭巨鯨猛地從前方海域中破水而出,海水劇烈波蕩,兩人被捲入浪中,若非手腕牽著繩,便要被這股力量給衝散了。
但很快兩人就被巨鯨從海浪裡托了起來,待兩人站穩後,巨鯨龐大的身軀緊貼水面,追著落日遊去。
*
上岸時,已是第二天傍晚時分了。
曲悅從儲物鐲裡取出兩套男裝長袍出來,將舊衣服扔進海裡去。
岸上不遠處有座荒廢已久的小漁村,曲悅抓了幾條魚,帶著江善唯在村子裡過夜。
江善唯在火堆前坐著,看曲悅熟練的烤魚,自己卻像個廢人,心情很不美妙。
曲悅將烤魚翻了個身:「江少爺……」
「叫我小唯就行。」他滿心歉意:「師姐,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這是我的職責。」曲悅將烤好的魚遞給他,「煉丹師原本就喜靜不喜動,而我是一個樂修,修習天地萬物之音,自小就在外頭野,咱們不一樣。」
江善唯接過烤魚,心情舒服些:「多謝師姐。」
曲悅莞爾,再串一條魚接著烤。
雖然不諳世事,好在並不驕縱,帶在在身邊也不算麻煩。
江善唯咬一口魚肉,暖了胃的同時,心中同樣升起一股暖意。
通過這一天一夜的相處,他發現曲師姐真是非常和善的一個人,十分懂得照顧他的情緒。
相貌也很出眾,蜂腰長腿,不笑的時候五官清秀,笑起來便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有些可愛憨態。
但他打聽來的消息,曲師姐雖很強悍,在異人學院念書時卻常被記過處分,連畢業證都沒拿到。
進入特殊部門以後,同樣是大過小過不斷,三年前更是差點兒被關進異人監獄。
完全看不出來。
他好奇曲悅,曲悅也好奇他:「你煉製的生髮丹很奇特啊,竟能生出一頭卷髮?」
江善唯的大波浪卷髮像是燙過一樣,烏黑濃密,散在靛藍色斜襟長袍上,有些妖異。
他吃著魚支吾道:「與丹藥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
曲悅微微一愣,哦,原來是個自來卷。
江善唯納悶:「有什麼不妥?」
曲悅搖搖頭:「我從沒見過修道者之中有自來卷的。」認真想了想,「見過樹妖,一頭綠色的長卷髮,也沒你卷。」
「怎麼會,如來佛祖就是卷髮。」他的手指在頭頂上畫著一個個小圓圈,「卷的還很厲害,比我厲害。」
曲悅被他逗笑了,佛祖頭上那可不是頭髮,是佛祖的肉,佛家三十二相之一的頂肉髻相。
「師姐,我出去下。」
吃完烤魚後,江善唯站起身,神色帶著幾分尷尬。
曲悅看出他內急,周圍她都打探過了,沒有異常:「別走太遠。」
江善唯應了一聲,快步走出屋子。
曲悅收拾完魚骸以後,便開始圍著火堆打坐。
估摸著過去一刻鐘,江善唯如廁回來了,左看看,右看看:「師姐,屋裡只有一張床,你睡床,我睡地上吧。」
曲悅慢慢睜開眼睛,凝視著他:「好。」
雖然無法使用神識,但她聽力驚人,放心江善唯獨自出門,自然一直聽著他的動靜。
他如廁之後一直在屋後不遠處打轉,起初她不懂,現在知道了。
江善唯被困住了,眼前的似乎是一隻……小妖怪?
曲悅不動聲色的走去床邊,脫鞋躺好。
妖怪則在角落裡的乾草堆裡躺下,先前,當它經過火堆旁邊時,原本歡暢跳躍的火苗似被電到一般,猛地縮了回去,屋內光影一個明滅。
曲悅恍若不知:「小唯,你睡覺不脫鞋麼?」
妖怪頭枕著雙臂,翹起二郎腿:「睡地上哪有那麼多講究。」
曲悅閉口不語,從腰間的小布袋裡取出一片竹葉,捏在指間把玩。
這是她先前在查探周遭環境時,從地上撿來,留著防身的。
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屋子內沉默下來,妖怪一直等到火堆完全熄滅,才開口說話:「曲師姐,我睡不著,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講故事?你想聽什麼故事?」黑夜中,曲悅的聲音十分輕緩,像夜風溫柔拂過臉頰。
「隨你,但故事必須精彩,不精彩的話,我會吃掉你哦。」妖怪舔舔嘴唇,「真的吃掉你。」
「調皮。」曲悅輕笑一聲,「那師姐給你講一個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吧……」
宛如說書人一般,她飽含感情的將《梁祝》講了一遍。
講完後問那妖怪:「怎麼樣,故事精彩麼?」
妖怪沒有回答,惆悵著微微歎了口氣。
「這便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曲悅說著話,手裡的竹葉緩緩湊到嘴邊,吹出一連串的音符。
其實妖怪覺得這個愛情故事特俗,真的俗。
它依稀聽過類似的故事,比這個更加波折重重,愁腸百轉。但曲悅講故事的聲音太具有感染力,每個字都充滿了力量,令它不自覺沉浸其中。
此刻聽她吹響竹葉,旋律淒淒慘慘,更使它心中湧出無盡悲意。
咦,怎麼感覺臉上濕漉漉的?
它伸出手一摸,竟然滿臉的水。
這是眼淚嗎?
妖怪怎麼會有眼淚??
太驚悚了,妖怪被嚇的跳了起來!
便在此時,曲悅咬破舌尖,竹葉頃刻染上舌尖血。
她身影似蛇一般竄下床去,一個箭步衝到妖怪面前,將染血的竹葉貼在妖怪眉心。
妖魔鬼怪為陰,人為陽。舌尖血乃至純至陽之血,何況她還是個修道者,舌尖血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覷。
妖怪驟然中了一擊,渾身劇痛,變幻而來的身體瞬間崩潰,不可思議,這明明是個沒有法力的小姑娘!
它靈智已開,旋即明白自己沒能蠱惑住她,反被她一步步給蠱惑了!
究竟誰才是妖怪啊!
無恥的人類!
「臭丫頭,你給我等著!」妖怪艱難的撂下一句話,化為一縷白煙哧溜飛出竹屋。
它剛一離開,困住江善唯的陣法旋即消失。
江善唯脫了困,心急火燎的跑回來:「師姐!」
他一疊聲的喊著,瞧見曲悅好端端蹲在火堆邊添柴生火,放下心來。
走到火堆邊坐下,他喘著粗氣:「我被一個小迷魂陣困住,見你也不出來尋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曲悅拍拍手上的灰:「此地破敗,不會有大妖怪的。」
一般的小海妖,沒法力她也能收拾。」
江善唯嗅到屋裡有血味兒:「是個什麼小妖怪?」
「喏,就是那個。」曲悅指向角落裡的乾草,草堆上有一雙運動鞋。
「我的鞋?」江善唯吃驚,這是他來時穿的鞋子,上岸後換成了長靴,這雙鞋便扔進了海裡,「我的鞋子何時成精了?鞋子依靠吸收什麼靈氣成精?腳氣嗎?」
作者有話要說: 江善唯:開局一個曲老大,走遍天下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