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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幾年長 / 紫御璃天》第564章
  第五六二章反噬貘獸

  “……”

  眼看著九幽冥凰與秤桿獄主被破魂天劫擊中,御紫炎只覺眼前一片發黑。

  身子仿佛失去了全部感官與知覺,腳下仿佛成了萬丈深淵,快速下沉。

  然而,下一刻,無限下墜的身子便被一雙有力而溫柔的手掌托住。

  任憑癱軟的身子倚靠在愛人懷中,御紫炎深吸一口氣。

  洞悉愛人此刻心情,御天行沉聲說道,“他們二人雖然被破魂劫擊中,卻到底未曾魂飛魄散不是麼?何況導致這一結果的乃是幻瑛,炎兒毋須自責。”

  聽到愛人寬慰之言,御紫炎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笑意。

  輕歎一般的話語喃喃迴響在御天行耳邊,“這種時候,叫我如何將自己與幻瑛之間關聯撇得一乾二淨啊……何況——又怎可能撇得清……”

  愛人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愧疚之感使得御天行微微皺眉。不得不說,懷中的人兒,有時候實在太過執拗。

  然而——誰讓他愛的便是這樣一個人兒。於是,便連這份過分的執拗,他也定然一併愛著。

  思及此,御天行也不再出言勸解,只默默懷抱著臂彎中身子有些虛軟的人兒,靜靜等待他自行恢復過來。

  果不出御天行所料,過了半晌,御紫炎已是重新挺直脊背。

  看著愛人恢復如常的臉色,御天行唇邊蕩起一片笑意——不錯,他愛著的人兒固然有時太過執拗,但,只要一件事未曾停止,他的炎兒便絕不會當真任憑自己一味沉淪下去。

  前世,夜禹橋未曾完全沉淪下去的理由,是清與思容。而今生,再也不會多半刻沉淪的理由,則是他。

  想到這一層,御天行唇邊安慰笑意化作一片自豪之意。

  注意到眼前男人細微表情變化,御紫炎眉梢輕挑說道,“從未想到,天竟是如此容易滿足。”

  而御天行聽到愛人感慨之詞同樣眉梢上揚悠悠說道,“怎麼?莫非炎兒到現在還以為我是那種執著于江山權位之人?”

  “這倒也不是。”

  微微一笑,御紫炎側身依偎在愛人懷中,一雙紫眸流連在那完美如刀削般輪廓鮮明的臉龐上,一字一句說道,“只是覺得,出色如天、完美如天,眼界會更高。而這般近似於他人認可與自我肯定的滿足感,不會自信驕傲的天心裡留下太多痕跡。”

  “呵呵。”

  輕笑一聲,御天行在愛人眼瞼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輕吻,同時唇瓣翕張輕聲呢喃道,“雖然炎兒對我評價如此之高令我歡喜不已。但,由炎兒這裡,哪怕得到一絲一毫的肯定與認可,都會給我帶來莫大的成就感。”

  說著,御天行捧起愛人臉龐,定定望入眼前一雙紫眸,悠悠說道,“所以,炎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

  迎上那滿含深情、不帶一絲一毫雜質的黑眸,御紫炎揚起一張燦爛笑臉。

  唇邊劃出一道明媚弧線,御紫炎鄭重點頭、無言承諾。

  正因為知道自己若是一味否定自己、任憑自己沉浸在悔恨懊惱情緒之中,他的天會比他自己更加難過,所以,無法放任自己沉淪下去。

  他的天,早已是他的憑依、他的束縛。而這憑依、讓他安心平定,這束縛、令他甘之如飴。

  二人正說話間,只見天邊終是徹底放晴,不止如此,一道金光籠罩了整片大地,而處於昏迷中的將暝,則被那道金光指引著一般,緩緩升向天空。

  “接引仙光?”

  脫口道出那金光真實面目,御紫炎不由得歎道,“沒想到,將暝竟是在昏迷之中迎來了飛升的時機。”

  說罷,御紫炎驀地想起,先前幻瑛一直在煩惱著,待飛升之日,他該如何跟隨將暝前往仙界、而非他本該隸屬的妖界。而之前在冥界幻瑛去而複返、並且堅持尋到九幽冥凰,也正是為了向他詢問對於此事是否有什麼解決之法。

  進而,方才發現了因緣壁上關於將暝宿命的定數。

  將先前片段連成一線,御紫炎不禁慨歎一聲,幻瑛費勁心思想要與將暝一同飛升,卻不想到了最後仍是沒有半點捷徑可循。

  然而……

  看了一眼那滿目瘡痍,沒有了半分原本千萬裡雪峰綿延不絕的的瑰麗美景。而原本居於周圍潛心修行的人修、魔修以及妖修,實力高強些的早已在戰事伊始時預感到大難將至、紛紛遁走,而那些修為低下的修者,則有許多受到了池魚之殃,其中,又以開啟靈智最晚的妖修損失最為慘重。

  側目看向一旁的夜以心,臉上是更加鮮明的不忍之意。

  看到夜以心如此反應,御紫炎知道,與自己一樣,對於幻瑛為了將暝而付出的如此激烈且不顧後果的愛意,夜以心除了深深震撼之外,也有對於無辜受累者的同情與歎惋之情。

  而御紫炎又比夜以心更多了一分的,是那份怎麼也揮之不去、深深埋在心底的愧疚與懊惱。

  為了這一連串的因果效應,卻無故連累了整片臨風地域,幻瑛,這當真就是你認定的愛情麼?

  在心中如此無聲的問著,然而御紫炎同時也在捫心自問,若是當時將死之人換做了天,而他也有如幻瑛一般可以上天入地的能耐,他當真可以顧及到天下蒼生而不去引起這樣一場人間浩劫麼?

  目光下意識落到愛人身上,不過刹那之間,御紫炎唇邊便揚起一抹無奈笑意——答案,似乎早已明瞭了不是麼?

  看來,水蕪派一直說幻瑛乃是妖狐禍世,他實在沒有什麼立場反駁。因為,比起禍害人間的惡果,永遠無法再與愛人長相廝守這件事對他的影響更加巨大!

  正如此想著,耳邊傳來一聲長嘯。驀然回首,只見那本不該受到接引仙光指引的白狐卻是硬生生擠入了燦金光柱之內,而全然不顧全身上下已被那仙光切割的不剩一塊完整皮毛。

  但,饒是如此白狐仍舊執拗的死死咬住將暝衣衫不肯鬆口,直至白狐成了血染一團,接引仙光自世間消失、同時也連帶著,將暝與幻瑛一起消失了蹤影。

  而御天行、御紫炎、以及夜以心都未曾看漏,在那接引仙光消失前的一瞬間,剛剛失去了半顆混元珠、經歷了一場九九天劫,最後還強硬突破了接引仙光屏障非要跟隨著將暝飛升仙界的妖狐,終是受不了一連串的折騰昏死了過去。

  白狐昏死前巨大狐口彎起的一道弧線,則深深刻印在在場三人心中。

  是誰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求片刻相守?若是日後註定了要獨自一人面對漫無盡頭的歲月,那麼便是拼得個灰飛煙滅,也絕不會離開心愛之人身邊須臾片刻。

  於是,即便幻瑛付出血淋淋的代價,卻仍舊能夠安然微笑。

  於是,即便經歷了千世輪回,哪怕在不同的世界中受夠了孤單與無望,再相遇時,麻木的心仍舊被再次喚醒。

  於是,即便連累對方陪同自己險些灰飛煙滅,甚至再相會時已是故人相見不相識,根深蒂固在靈魂深處的羈絆,仍舊剪不開、扯不斷。

  “幻瑛……”

  輕飄飄的一聲呢喃呼喚,出自夜以心口中。

  原本天真爛漫、總是喜笑顏開的女子,此刻心境卻發生了改變。

  癡癡望著那早已空無一物的天空,仰著頭的女子自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那就是你一直在尋找著的人麼?”

  闔上如水雙眸,任憑晶瑩淚珠滑落尖俏下顎,夜以心仍舊癡癡的說著,“為了這個人,你一直這樣拼盡全力的去愛著麼?明明知道,你這樣為了一己私情禍及蒼生有違天理大道,但是……為什麼我卻無法狠下心來責備你、怨恨你呢?明明……滿目瘡痍的土地、橫屍遍野的慘狀,讓我這麼這麼的心痛和難過著——為什麼?為什麼我卻還惦記著不顧一切也要追隨著那個男人飛升仙界的你是否一切安好?”

  說到此處,夜以心呼吸驀地一窒。原本仰著的頭緩緩垂下,身側的雙手抬起交叉在胸前。原本只是滑落一顆淚珠的眼角,此刻卻好似傾覆一盤玉珠,再也無法抑制的悲傷滿溢而出。

  嚶嚶啜泣的聲音令御紫炎心底一陣陣發疼,不摻一絲虛情假意的眼淚,他前世的生母正在為著與自己有著同樣靈魂的幻瑛而流。

  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情縈繞在心頭,很想撫平眼前女子發自內心的悲傷,卻又退卻著有些不敢直面。

  夜以心,這個女子對於他而言,是個太過微妙的存在。以至於御紫炎實在無法去深思前世夜禹橋的生命到底是如何來到這世上。

  就當御紫炎逕自糾結於自己心中想法之時,眼前一切驀地轟然崩塌。

  而再次看清眼前場景之時,卻是本該被夢貘吞去夢境的幻瑛,反過來將食夢貘獸擊倒在面前。

  原本還沉浸在感傷情緒中的夜以心倏地瞪大雙眼,定定瞧著幻瑛面無表情的將夢貘腹部剖開,將活生生的元嬰送入口中。

  但,面無表情的幻瑛似乎並未因為得到了夢貘的元嬰而感到滿足。

  一顆頭顱緩緩轉動,第一次,夜以心覺得幻瑛似乎在找尋除將暝以外的事物。

  還不等夜以心弄清楚幻瑛到底在找些什麼,一直從未在意過夜以心存在的幻瑛,卻是突然朝著夜以心緩步走來。

  下意識退後一步,臉色蒼白的女子卻在下一刻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夜以心雙手撐地又是向後蹭了一段距離,然後,竟是自己停了下來。而夜以心出人意表的舉動,使得御紫炎瞪大了一雙紫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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