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一章神魂消散
幻瑛之言使得御紫炎呆愣在當場。
神魂碎片?他只是幻瑛神魂的一小塊碎片?這——可能嗎?
御紫炎直直盯著面前似笑非笑、高傲俯視著自己的人,心中暗潮翻湧。
眼前與自己有著八分神似的男子一臉篤定,好像對方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不帶半分虛假。
如此想著,御紫炎幾乎已被幻瑛說服,相信自己當真只是對方口中所謂的“贗品”。
那麼,先前在幻境之中所見,與夜以心相遇時有如傀儡木偶一般的“幻瑛”,並非如同那魔佛大帝所說,因為衝破時空時受損太過嚴重,而是根本只有零星碎片而已?
但,只是點點神魂碎片,便能如此輕易凝聚成形、並且經過幾世輪回,成為自己現在這般與常人無異的模樣麼?
方才……這個“幻瑛”說,是因為夜以心,也就是他前世的母親——?
想起那個為了孕育夜禹橋的生命而失去自己生命的女子,御紫炎不由得一陣黯然,心底,也是一陣抽痛。
不過是萍水相逢,夜以心卻為他付出了太多。若是沒有夜以心,他直至如今恐怕都還是一具徒有其表、沒有靈魂的軀殼吧?又或許——根本早已無法保持表像,煙消雲散了。
一時之間,御紫炎幾乎陷入了難過情緒之中不可自拔。
然而下一刻,自御紫炎體內散發出一陣柔和力量,使得原本陷入自己情緒的御紫炎心中又是一凜。
仿佛撥開了蒙在眼前的層層雲霧一般豁然開朗的感覺,昏昏沉沉的精神也為之一震。身為御氏皇族之人,對控制人心的異能自然並不陌生。況且這段時日以來也看過不少奇人異事,使得御紫炎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莫非——自己的心神方才被對方控制了?
思及此,御紫炎看向面前男子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警慎。憶起幾年前天師控制著秦殤潛入寰午湖底密道之中,御紫炎很快聯想到,眼前男子或許也用了什麼奇異招數,迷惑了他的心智,甚至可能連此刻眼前所見都是幻覺!
是了,天師雖然已經殞命,但並不代表這世上便再沒有與幻瑛敵對之人。
先前龍域一行,龍王敖染手中木靈玉為何染有煞氣仍是成謎。
還有那“妖狐禍世”的傳言。如今仔細回想,若是這傳言乃因幻瑛當年為了篡改將暝生死簿招來天劫,結果導致臨風境內生靈塗炭。
但是,當幻瑛自冥界返回到將暝身邊之後已經不見了景天身影。那麼,當時景天是趁機退走?還是先將暝一步飛升了?
若是前者,那麼將暝先他一步飛升,卻又為何到了再次飛升成神,也不曾再去找景天尋仇?是因實力相當,為免玉石俱焚、兩敗俱傷於是一直不曾動手?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更何況照先前雪狐族清寒長老所言,幻瑛與將暝在上界進步神速,短短數千年便已再次突破上界極限,飛升成神。那麼,這“實力相當”之說,似乎又有些站不住腳了——他可不認為,景天天師也能夠如同將暝、幻瑛一般得天獨厚,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再度飛升,成為神人。
那麼,若是後者,景天又怎會知道幻瑛後來惹來的天劫與殺孽?
退一步說,即便不去理會為何將暝在仙界不曾找上景天尋仇,那“妖狐禍世”的傳言來源還是不合道理。
莫非——是梧泉所為?
但這同樣也是說不通。梧泉身為醉夢派弟子,與景天天師相互勾結,無非是為了奪取寶物或者圖謀掌門之位。
然而無論答案為哪一種,似乎梧泉都沒有必要處心積慮詆毀幻瑛為禍世妖狐。
思來想去,御紫炎覺得自己的思緒快要鑽入了一個死胡同,怎麼也走不脫。
就在此時,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輕笑聲,“呵呵。你想這麼多,可是想通了什麼?”
對方笑言打斷了御紫炎思緒。
緩緩揚起頭,看向那與自己一般無二的紫眸,御紫炎一時之間竟有種被對方看穿的感覺。
“你到底是什麼人?”
沉下臉色,御紫炎謹守心神,收起先前動搖心緒,再次追問對方真實身份。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或許對方只是為了擾亂自己心神而編造出一個與事實略有出入的故事而已。況且——最令御紫炎起疑的,還是面前這個“幻瑛”對待自己的態度。與過去夢境之中抑或幻境之中見過的幻瑛實在有所出入。
然而,對方態度並未因為御紫炎的再三追問而出現任何破綻抑或空隙。
仍舊篤定不疑的臉色,一雙與御紫炎一致無二的紫眸直直望進御紫炎雙瞳,一字一頓說道,“我,是,幻,瑛。”
但是這一回,御紫炎卻是淡淡一笑,眉梢輕挑說道,“空口無憑,你又有何證據證明自己是真正的幻瑛,而非假冒?”
聽到御紫炎之言的男子同樣笑得寫意,“那你又是憑何認定自己便是我的轉世,而非只是一片神魂碎片?”
被對方問得微微一怔,御紫炎一時答不上話來。
確實,從始自終,自己似乎都不曾有什麼真憑實據認定自己便是幻瑛的轉世。一切都只是根據種種巧合之處,加上傲雲、清寒等人辨認,及至發展到今日、自己也被說服便是幻瑛轉世。
而且,當初幻瑛神魂殘缺不全,幻境之中他也是親眼目睹。
他近日來幾回身形變得透明,莫非就是因為神魂缺失得太多所致?——畢竟,即使幻境中看到幻瑛魂靈不全、行屍走肉一般,卻也不曾看到身形變得透明情況。
“好了,跟你說得已經夠多了。”
對方慵懶聲音,再次打斷了御紫炎思緒。
循聲看向對方,只見那唇角高高揚起,似是宣告著某種結束,清越的嗓音,此刻聽在御紫炎耳中卻如同鬼蜮之中傳來的聲音,“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想清楚、弄明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這塊碎片,也該物歸原主了。”
隨著對方聲音飄忽傳入耳中,御紫炎只覺自己意識漸漸有些渙散,甚至連感知都慢慢消失。感受著體內的力量在漸漸流逝,甚至整個靈魂都有種被慢慢掏空的感覺,御紫炎心知不妙,努力想要守住心神,卻似乎只是徒勞無功。
絕望的感觸如同無孔不入的煙霧一般無情的漫上心頭。
想起了當初不止一次看到那不說不笑的“幻瑛”吸取其他修者靈力的場面,御紫炎突然又有些相信,那依舊笑得從容自信的男子,才是幻瑛本尊。
意識到自己心中想法,御紫炎不由得又是一陣苦笑,心底,無聲的呼喚著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諱。
“天——”
力量迅速流失的御紫炎幾乎已經無法維持情形。
眼皮變得無比沉重,強烈的渴睡感一波`波襲來。
但是御紫炎卻十分清楚,此刻若是放任自己睡去,或許便再也沒有機會醒來。甚至,“自己”這個存在,也將不復存在。
幻瑛,怕是當真愛慘了將暝吧?所以才會花費了這麼多的功夫與精力尋找將暝的轉世。
但,為了愛而變得如此殘酷、毫不猶豫收割他人性命,是否真的對呢?
御紫炎不清楚,若是自己追逐著一個人千萬年,最後卻還是被迫分離,是否也會如同幻瑛一般,變得如此不計後果、不擇手段。
“能告訴我,一件事麼?”
御紫炎的聲音已是有些斷斷續續。但,心中的疑惑,若不在此刻弄清,怕是再也沒有機會。
“什麼?”
神魂渙散的感覺未曾停止,耳邊模模糊糊的傳來熟悉的聲音。
“若是,我只是你神魂的一塊碎片,那麼天他——真的是將暝真真正正的,轉世麼?”
“呵。沒想到到了這時候,你還有餘力思考這些。”
對方聲音似乎與先前並無不同,但御紫炎卻莫名覺得,那聲音之中添了幾分冷意。
“罷了,看在你即將消失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訴你。雖然經年累月、又是幾世輪回,神魂難免會受到影響、有所缺損。不過,將暝的神魂卻沒有殘缺得太嚴重。”
“原來如此。”
御紫炎淡淡歎息了一聲,心中卻是在想,萬年前的死別,幾世輪回終是在原點相遇。肆意妄為的妖狐與冷清淡漠的男子。天,若你是幻瑛等候了萬年的將暝轉世,那我,真的只是一個“工具”、一個“意外”麼?
那麼,十幾年來的朝夕相處、錯過重聚、深情款款,天你看著的、愛著的,又到底因為對方是我,抑或因為我是來源於幻瑛神魂的一塊碎片呢?
微微自嘲一下,御紫炎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到了這時候,還計較這些做什麼呢?
當初選擇相信的,是自己。而且與天心意相通的自己,也不曾從愛人心中感受到半點“移情作用”或是被當做替代品的意味。
如此,便已經很夠了吧?若是對方當真是真正的幻瑛的話。
可是……天可以接受這個“幻瑛”麼?
思及此,御紫炎又艱難的問出一個問題,“幻,瑛,你——打算如何,出現在天——也就是,將暝面前?”
“呵。你的問題還真多。”
耳中傳來的聲音帶了幾分戲謔之意,“你忘了,你的身子還在啊。其實你也不必太難過。我將你吸收過來,你就是我的一部分,我也會連同你的份愛他的。”
“……”
似乎,這樣也沒有錯。
御紫炎淡淡的想著。但就是這麼一想,體內力量消散的速度似乎更加快了幾分。
“對了……之前——為何你不曾出現,將我——吸收過去?”
“嘖,怎麼這麼久還有力氣說話。”
對方的耐心似乎終於被御紫炎連番發問消耗一空,聲音中帶了幾分不耐,但對方還是回答了御紫炎的問題,“罷了罷了,反正已經廢了這麼多話,也不在乎多這麼一句。告訴你,那是因為本狐的神魂先前沒有機會和你們見面。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搶先一步占去了將暝身邊的位子。而我則是運氣不佳的,投胎在臨風國內。而且我剛剛降生時力量也不足以將你收回。這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你的意思是說——”
男子一連串的話看似沒頭沒尾,卻令御紫炎想到一個可能,不由得驚奇不已的揚聲說道。
“沒錯,我先前的軀殼,便是那個風怡寧。”
不等御紫炎說完,對方已經將答案說了出口。
隨著最後一個字進入御紫炎腦海之中,他全身的力量也消散一空。
眼前一黑,“御紫炎”這個存在,已經不復存在。
“嗯?混元珠?”
虛空之中,疑惑的聲音悠悠響起,似乎對於自己所見有些意外。
但下一刻,同樣一抹聲音卻又語氣陡變,似是夾雜著幾分驚喜,“沒想到!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尋找了這麼久的混元珠原來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