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五章乞兒身份（二）

　　誰料御紫炎和顏悅色的問話卻換來面前孩童膽怯退縮反應。

　　而那孩子躲藏的遮蔽，便是在御紫炎身旁臉上辨不出情緒的御天行。

　　見孩子雙手緊緊抱在御天行腿上，整張臉都埋在御天行腰間，便連看都不願看御紫炎一眼。

　　注意到孩子反應，御紫炎輕笑一聲，帶著些微揶揄意味抬頭對愛人說道，“我以為比起天來，我應該更容易與孩子親近才是。”

　　“所以說啊，這小鬼‘看人下菜碟兒’的本事修煉得還不到家。”

　　不等御天行回應，隨著孩子走出房間的燕琉璃笑意盈然說道。

　　“呵。”

　　被燕琉璃的話逗笑，御紫炎彎了眉眼。

　　而燕琉璃則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小小驚呼一聲道，“哎呀！看來當真是‘一醉解千愁’。紫炎如今心情轉好，這女兒紅可是功不可沒了呢。”

　　應著燕琉璃話音，御天行與御紫炎右手隔壁房間的門也緩緩打開，同時出現的正是祈憐銘靖與上官敬甥舅二人。

　　而令燕琉璃眼中笑意變得愈發意味深長的，則是明顯已經聽到她之言的上官敬，臉上似是有著兩抹可疑紅暈。

　　此時御紫炎自然也已注意到上官敬表情變化，不由得心中打了個突，不禁看向身邊愛人。

　　御天行自是明瞭愛人心中所想，微微點了點頭。

　　得了愛人回應，御紫炎愈發確認他們昨夜進房之後，確是布下了隔音陣法。那麼，上官敬雖然住在隔壁，應當也對昨夜發生之事一無所知才對啊。

　　似是看出御紫炎心中疑惑，與上官敬比肩而立的祈憐銘靖輕笑一聲，別有深意的說道，“昨夜上官大人口渴想要出門尋些熱水，誰料剛開了房門卻又立刻折身返了回來，卻是不知為何……”

　　一句話已是點破了御紫炎心中狐疑。臉上只覺“騰”的一陣火燒，此刻倒是他更加恨不能躲在御天行身後不去示人！

　　注意到愛人露出羞赧之色，御天行自然也已明瞭心愛人兒所為何來。方才複雜難辨顏色終是退去一些，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張開手臂便要將身邊人兒攬入懷中。然而，他這一動作，卻牽動了仍舊掛在他腿上的孩子。

　　感到腳下一沉，原本蕩開在唇邊的笑意倏地僵住。

　　並未錯過愛人一絲一毫表情變化，御紫炎也在同一時間記起了那個孩子的存在。

　　心底微微一動，便要退後一步離開愛人手臂範圍。

　　但就在下一刻，手臂的主人凝眉逼近一步，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臂執著的追逐著他退後的身形。

　　見到愛人如此反應，御紫炎暗道糟糕，原本退後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然而，饒是如此卻仍是為時已晚。被御天行突如其來動作險些掀倒在地，四、五歲稚齡的娃娃哪裡禁得住御天行如此大幅動作。

　　原本勉強抱住御天行腿的手臂驀地脫力，整個人眼看就要狠狠蹲坐在地。

　　不過，下一刻御紫炎緊繃的心弦鬆了下來。不為其他，只為燕琉璃眼疾手快接住了小娃直直後仰的身子。

　　“可有傷到哪裡？”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蹲下身子拉住孩童雙臂，御紫炎有些緊張的詢問道。

　　“紫炎你太緊張了。即便我不曾接住他，頂多也就是摔一下小屁`股罷了。”

　　燕琉璃滿不在乎的話音響起，卻是令原本一顆心提到喉間的御紫炎一陣無力。

　　看了一眼一副理所當然模樣的燕琉璃，御紫炎喃喃說道，“琉璃……你到底是個女子——”

　　“嗯。那又如何？”

　　燕琉璃明知故問，唇邊還毫不掩飾掛著一抹得意笑容。

　　又看了一眼仍自眨著一對大眼十分無辜的孩子，御紫炎只得無奈歎息一聲，“罷了罷了，當我什麼都不曾說過。”

　　“呵呵。”

　　燕琉璃聞言笑得愈發歡快，拍了拍御紫炎肩膀，低不可聞的聲音在後者耳邊響起，“你啊，就莫要操心這小娃，還是顧好你家父皇愛人罷。”

　　“……”

　　沒想到燕琉璃竟是說出這麼一句話，御紫炎愣神之際，原本握在手中的小小手臂已被燕琉璃拉了出去。

　　半拉半抱的將孩子撐起站好，燕琉璃翹著唇角說道，“不過這小娃倒不似尋常孩子一般喜歡哭鬧，當真是阿彌陀佛了。”

　　御紫炎微微一笑，站直身子。而幾乎是同時，耳邊響起御天行似是壓抑著什麼似的聲音，“你姓甚名誰？又是如何流落此處？你可有親友在這附近？”

　　微微側首看向愛人，御紫炎由御天行心中感受到與自己極其相似的複雜感觸。

　　親切、熟悉、戒備、不安。

　　矛盾對立的情緒衝擊在一起，使得無論是他、抑或是天，都難以避免的感到有些混亂。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必須堅定地站在一起，無論即將迎接他們的將是如何的答案。

　　不知為何會對孩子的回答感到如此緊張，御紫炎甚至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

　　“回答我的問題。”

　　御天行催問的聲音有些僵硬的響起，但御紫炎知道，那也是因為愛人與他一樣，對孩子的答案莫名感到有些緊張。

　　但是，這場問答的小主角顯然不打算合作。只是一例用那無辜至極的眼神定定瞧著御天行。

　　被似曾相識的目光盯得心情莫名有些煩躁，御天行正欲再次開口相問，卻見那孩子猛的掙開燕琉璃雙手，再次撞向御天行，一把抱住了對方雙腿。

　　“……”

　　御天行眉峰深鎖，甚至黑眸之中浮現出點點金光。

　　注意到愛人變化的御紫炎心底一驚，忙伸手捧起愛人臉龐衝口而出道，“天，冷靜一些。莫要嚇著孩子。”

　　“——”

　　御紫炎的話竟是立時奏效。原本體內龍血處於爆發邊緣的御天行，忽的收斂周身散逸龍氣。低頭看去，卻見那小娃兒已是嘴唇發紫、臉色發青，但抱著御天行雙腿的小胳膊，卻仍自執拗的不肯放手。

　　心底深處仿佛被什麼觸動了一下似的，

　　御天行竟是彎下腰去，將搖搖欲墜的娃娃拎起抱在了懷中。

　　“……”

　　然而這一個動作，莫說是御紫炎，便是御天行自己，也是一陣愣怔，更莫說是其他一干目睹了這一切的眾人。

　　燕琉璃十分誇張的瞪大一對美眸，難以置信的喃喃說道，“御陛下——這還是我認識的那位元御陛下麼？”

　　而後來聞聲紛紛走出房間的其他同行之人，見到一向待人冷漠、只會對自己愛人聞聲軟語的御天行，竟是懷中抱著那個昨日撿回的小乞兒，也都不由得紛紛愣在當場。

　　但，其中也有例外存在。

　　譬如最後出現的傲雲，又譬如，御天行丹田之內的龍嬰。

　　處於驚異情緒之中的御紫炎，這一回並未及時捕捉到傲雲與龍嬰臉上一閃而過的異樣顏色。

　　“回答我的問題。”

　　依舊是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卻令眾人不約而同覺得御天行的口氣已是比平日裡不知柔和了多少——當然，比起對御紫炎說話時的口氣，自然還相去甚遠，但也足以令眾人再次狠狠驚訝了一把。

　　終於，被御天行抱在懷中的小娃有了反應，當然，那是在小娃又眨了眨眼、瞧了御天行半晌、而後又過了半晌過後，小娃終於奶聲奶氣的說道，“我姓風、名怡寧。”

　　“呵呵，‘怡寧’？聽起來倒很像個女孩兒家的名字呢。”

　　一旁燕琉璃忽的輕笑出聲，美麗靈動的雙眸打量著端坐在御天行懷中的小娃，打趣道，“不過也是，都這麼大的孩子了，還要賴在人家懷裡，也難怪會取了這麼個小家碧玉的名字。”

　　“琉璃——”

　　御紫炎聞言輕喚一聲，目光示意燕琉璃莫要說得太過，而後方才看向那眨巴著眼睛完全不曾因為燕琉璃取笑而感到半點不快的孩子，微笑說道，“怡寧——怡然自得、寧靜致遠，真是個好名字。你的爹娘定是費了一番苦心方為你取了這麼一個名字。”

　　“那是自然！”

　　或許是御紫炎的稱讚之詞起了作用，原先一直躲著他的小娃終於挺起小小胸膛，應答了他的話語。

　　得了小娃回應，御紫炎眼中笑意加深，繼續循循善誘的問道，“那麼怡寧能否告訴我們，你的爹娘現在又在何處呢？”

　　“……”

　　小娃聞言沉默片刻，而後看了看仍舊抱著他一動不動的御天行，突然小小的身子更加蜷縮進御天行懷中，悶聲說道，“爹爹不要我們了。娘親被壞人帶走，日夜都在哭。甯兒出來找爹救娘，可是迷了路。”

　　“……”

　　孩子氣十足的描述並不連貫，然而在場眾人已將前因後果聽了個大概。

　　心中不禁惻然，原本因這孩子而起的幾分戒備與不安頓時減弱了不少。

　　聲音愈發柔和了幾分，御紫炎小心翼翼問道，“那麼怡寧可還記得，你家住在何處？”

　　“——”

　　小娃沉默了片刻，終是重新開口，說出的地名，卻是令眾人不由得微微一愣，“風瑤。”

　　慢著！姓風，又是家在風瑤……

　　難不成——

　　心中一個想法一閃而過，御紫炎有些不敢確定的看向賴在御天行懷中不願離去的孩子，剛剛舒展開來的眉峰，重新慢慢凝起，“那，怡寧可能試著回憶一下，你家具體是在風瑤何處，或者，至少試著形容一下你家周遭環境風景，嗯？”